《食味人家》不见如故

69、69.争吵

　　曹二今日没出门，他娘拘着他不肯，想着儿子过不了多久就要走，心里就难受得慌，哪里还肯他离了自己眼前。
　　这会儿李娥正说起给他娶亲的事情，他惊得跳脚：“娘，何必再去祸害人家姑娘！”他已经招惹了一个二丫，心中只觉得愧疚万分，万不可能让他娘再拉一个姑娘下水。更何况他心里只有何二丫一人，想着她就顿生无限勇气。若是他赶着娶了别人，那跟二丫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李娥瞧他两兄弟长大的，动动手指就知道要干什么，就这反应那还能不知道什么？她把熟悉的姑娘过了一遍心里犯了愁。曹二能看中的姑娘也就那几位，除了何家的，便是她娘家或者许氏娘家的，偏偏是哪个恐怕都不好说。
　　于是她直接问道：“说吧，你到底看中了哪个？”
　　曹二心里打了个突，不敢直视她娘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见他这样心虚，李娥心里就更愁了。心虚就说明他确实是有看中的姑娘，且这姑娘也确实不好说。
　　她先前心里排的那几个，最难的也是跟他最常见的，李娥心里估摸了个七八分准，叹了口气道：“怎么偏偏是她。”
　　“谁？......谁啊！娘你说什么呢！”曹二撇过脸去，不敢叫她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罢了，我就舍了这老脸去问上一问，但我想是不行的。若是被拒了，你就乖乖听我的，趁早死心。我就是砸锅卖铁买也要给你买个媳妇来。”李娥拾掇了一下身上，起身就预备出门。
　　曹二慌忙拦住她：“娘！你去哪儿！”
　　“我去何家，还能去哪儿？你说你瞧上谁不好，偏偏是云云，月娘他们连同知家少爷也看不上呢！”李娥没好气的推开他。
　　曹二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正要开口解释，何石头带着黑老三来喊门。曹大旺一早就出门去了里正家，他两口子商议了一晚上，还是决定把田地卖了。因为隔壁几个村都听了消息，来卖的人多，所以他跟曹天两个很早就赶过去排队了。
　　得知何石头他们的来意，李娥也顾不得什么，忙叫曹二去把他父兄喊回来。若是能借到钱，谁会愿意卖地呢？有了地在，钱总归是能还上的。
　　曹二跟何石头擦肩而过，总觉得背后有股杀气，弄得他极不自在。他出了门，想了想，决定往后门绕小路去。
　　绕到后门，何家的门却紧闭着，他失望的看了几眼，才拔腿往里正家跑去。
　　对着何石头，李娥是有些心虚的。家里又没个男人了，她上了茶水便避到了里间去看大儿媳和大孙子。
　　许娘子还在月子中，只隔着厚重的门帘也听到了些话，见她进来，忙惊喜问道：“娘，相公的丁税银子有着落了吗？”
　　李娥点点头，看了一回熟睡的孙儿，又想起了二儿子连个后人也没有，不由得叹了口气。
　　见她这样，许娘子心里清楚是想到了小叔身上。她非常感激小叔的所作所为，也知道作为一个母亲，李娥心中肯定极为难受。所以不敢把心里的高兴表现得太过明显。
　　想了想，她又问道：“娘，小叔的婚事，你看好人家了吗？”
　　这才是最叫李娥为难的地方，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平日跟何家两个姑娘玩得好，便试探着问道：“秀娘，你平日瞧着老二他，对云云是不是很上心？”
　　这话问得许娘子心中一个咯噔，怎的？小叔竟然瞧中了她？她皱眉仔细回想，半天才摇头道：“我瞧着......他们平日里也说说笑笑，但并不像那个样子。”
　　“这？你可看仔细了？”李娥吸了口气，摸了摸腮帮子，她这两天急得有些上火。
　　许娘子很肯定的点头：“两个人都大大方方的，丝毫都不忸怩，怎么也不像是看对眼的样子。小叔还老笑话云云泼辣小心没人要呢。”说起这个，许娘子突然想到有好几回，二丫过来替她描花样子，正碰上回来的小叔，每次小叔对着她都窘迫得手脚无处安放，耳根子都泛红。若说小叔看中的那个人是二丫，可能性都比云姝要大些吧。
　　不过这话她不好跟李娥说，不管是不是，依着何家对女儿的重视，这事就不能成，要是因此让两家的交情毁掉，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李娥是一片爱子之心，现在顾不得许多，若是因为这事谈崩了，两家生了嫌隙，以后一定会后悔。
　　唉，这要不是，那难道是她娘家的那两个侄女？李娥的嫂子虽不如陈氏那样不把女儿当人看，但对两个姑娘也不是很好，所以两个女孩儿性子比二丫还畏缩胆小。
　　如果是她们那还好说了，毕竟是娘家的嫂子，虽说刻薄了些，但是她爹娘还在，兄弟对她也不错，这事回去说合一下应该很容易成。两家又是亲戚，若是二郎出了意外，不管侄女有没有孩子，她绝对会好好待她的。
　　且不论这两家如何，何胜那边，陈氏和何大两个都不好过。唯一的儿子偷偷去参军了，陈氏到里正那里闹过几回，想要把何胜的名字剔除，何大也不管她，私心其实也盼着陈氏能闹掉那个名额，哪怕是交双倍的钱也好啊。
　　可惜何胜是在镇上报名，里正这儿可没有他的单子，陈氏见实在无法，又闹着要去镇上找公差疏通。何胜便吓唬她：“当时报名便就与我说明了，一旦反悔轻则流放，重则砍头，娘你再这样去闹，说不得最后就是砍头。”
　　他说的也不是胡话，公差确实这样告诉他的。要说起来，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后悔当时的一时冲动，可少年人面子大过天，他又实在不好意思在信誓旦旦说了一定要去之后，又拿着银子去疏通关系当个逃兵。
　　陈氏只觉得天都要塌了，自此之后就病倒在床，整日里唉声叹气，找了大夫来看，只说肝气郁结，并无大事。何胜一颗心也就放回了肚子里。
　　何大也因为这事愁上了，不过他面上不显，抽的烟倒多了起来。想起之前村里传言弟弟跟林家有来往的事情，他裹烟叶子的手停了下来，或许可以去找石头商量一下。听说他最近在为曹家的事情奔走，自己亲兄弟家的事情也不可能不管吧。
　　何大上门的时候，黑老三跟秋娘已经告辞离去了。他的到来却是稀奇，二丫见了他也只平平淡淡叫了一句叔，便跟着云姝回房间去了。
　　月娘端了茶商量，对何石头使了个眼色，他摇了摇头。她心里奇怪，这不是来借钱的，却是干什么来了？
　　进了屋里，二丫正跟云姝窃窃私语，见她过来，忙把先前的话又说了一遍。月娘不妨何胜还有这样的打算，想了想道：“那次他过来歇了一夜，我就觉得他跟往日有些不同，倒像是受了什么大的打击似的。”
　　云姝咕哝一声，没好气道：“何胜要去当兵，名字都上了单，他过来找爹能有什么用？”
　　想到之前村里的流言蜚语，月娘心知怕是他觉得自家跟林家有什么牵扯，想要病急乱投医。不过他们家确实也因着林家的关系逃过了这一劫。只是现在村民们还不知道这事，等到名单一公布，怕是又有得闹了，思及此处她不由得锁紧了眉头。
　　果然一天后公差来到下河村收税银和按着人头登记单子。先前还好，等到后头公差一录完名单，村民们挨个看去，细算下来却少了好几个。有那家里富裕些送了儿子上学去的，便叫个小子念名。听得村里竟有好几个按理应该入单却不在内的，大家伙便纷纷闹了起来。
　　“这是怎么的，那何家三个男丁，按理也该去一个才对！怎么就没他家？”说这话的是之前跟陈氏交好，也撺掇她去何家闹过事的人。
　　“杨秀才家三个壮丁呢，怎么一个也没有？！”又有人发现了不对。
　　“曹里正家里可没分家，一大家子七八个男丁，居然一个也没有。”另有几个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安嫂子娘家兄弟在青州官衙里头当文书呢，她们家也一个没有在内的。”这是有知道内情的。
　　“静一静，嚷嚷什么！”曹里正敲了敲桌子站起来，看着大家满眼的不服，开口解释道：“我是里正，朝廷有文规定，我家族中人只要能交齐银子，便能免去征兵。”说完扭头去看那公差。公差摸了摸袖子里白花花的银锭子，把头随意一点：“是这样的。”
　　曹里正松了松，又继续道：“杨秀才有功名在身，按例税银也是可免的，可是人家仍旧交了银子。这你们可没什么说头了吧？至于安嫂子，你们若有那样手眼通天的亲戚，也可免了！”
　　实际上杨秀才虽有功名，但还不到免征的地步，只不过曹里正害怕他知晓律例，所以替他兜揽罢了。这十里八乡也不过两个举人十来个秀才，虽说举人可免征，但仍有分家的兄弟需得照料不是，所以大家私底下联合起来统一了说法。
　　“那何家呢？！”又有人高声问道。
　　“何家的楼氏不是有个侄儿现在是举人老爷么？”楼麒中举之后，楼大舅是驾着车过来给何家报过喜，给村里人分了喜糖的。
　　“举人老爷顶这么大的事？”有人疑惑问。
　　“对啊，香山村那边的举人老爷也只顾了家里人，出嫁的妹子都顾不上呢。”这是村里走乡串户的货郎，消息比一般人灵通。
　　“何家是林家保下来的！他们家何云要送去林家做妾呢！”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大家顿时哗然，早先村里就隐隐有传闻她跟林家少爷有首尾，如今这一出不正好证实了么。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早上在茅坑吃饭的吗！”一直沉默不语的书棋看准了喊话的那个人，冲过去就是一拳，把他撂倒在地。
　　大家赶紧去拉，曹家两兄弟拦在面前，书棋拽着那人的领子啪啪就是几个大巴掌扇过去，把他扇得晕头转向，一时也忘了挣扎。
　　“石头！”曹里正忙喊道：“闹什么！事情还没完呢！”
　　何石头在一边冷眼看着，手里还拿着拎着块大碎石，那被打的人的亲朋被他这样盯着也不敢上前。曹里正这一声也没得他理会，何石头心里清楚，为了转移他自己家逃征的注意力，曹里正这是把他们何家拉出来挡箭了。
　　这些他都无所谓，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扯上他女儿的名声，云姝绝不会做妾，但要是背上这么个名声以后也绝说不上好亲事，连带二丫和书棋恐怕都会被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