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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草木有情(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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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那女人又闲坐在小花厅里,丫鬟跟着一个穿着灰色绣牡丹襦裙的中年女人进来了,老太太猜测是夫人,那女人和夫人长得并不怎么像,她们之间的感觉也很疏离,一看就不是母女。而且夫人当家久了,有种凌厉的气度,眉间有很深的纹路,眼睛转动的时候泛着光,一看就是又挑剔又不好相处,放在现代就是那种不招小媳妇喜欢的婆婆。夫人说那女人年纪大了,老爷和她商量过了,给那女人寻了一家亲事,给什么贝子做续弦,她一个汉家庶女能嫁给满人贵族做福晋是她的福气,见她不回话,又酸声尖气地讽刺,她姐夫当年看上的就是她姐姐,她一个庶女哪里配得上京兆尹的儿子,而且她姐夫学识也好,本就合该配她姐姐。再说哪有姐姐未嫁,妹妹先行的道理。那女人面上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叹了口气说她嫁,让他们选日子吧。那夫人喜得面上都能开出花来,扭着腰身出去了。
丫鬟看她还是呆坐着,先哭起来,说对不起小姐,先是哭什么二夫人走得早,留下小姐任人欺负,明明当年大姑爷在结伴游船的时候见到的是小姐,下聘也只是说求娶朱家的女儿,夫人一看是能攀上京兆尹家,就把大小姐嫁过去了,还说什么到时候等大小姐站稳脚了,再娶小姐做妾,娥皇女英似的,转过头也不知大小姐和她又使了什么手段,骗得大姑爷就立誓不再娶了,害小姐枯等这么多年,好年月都耽搁了,可见也是个没良心的,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接着又哭小姐黄花之身,品貌才情哪一个差了,年纪轻轻做人填房,而且那贝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嫖妓、□□哪个少了他的,先前的夫人就是被他气死的,小姐怎么能同意呢?
那女人终于说话了,两行清泪也到了下颌骨:好了,能抢走的姻缘就不是好姻缘,姐姐和姐夫相敬如宾,说明他们确实是天生一对,我真的嫁过去了也未必好。再说,到贝子家里,我是嫡福晋,还能苛待我啊,夫人说得对,我是高嫁了,以后见了面她还得给我请安呢,在家里吃了这么多年闲饭,白眼、指戳,我也受够了,嫁出去也好啊,这样我娘地下有知也放心。
老太太每天就看着那女人坐在小花厅里绣喜帕,她绣一会儿就停下来,葱根似得手在绸缎上摸着,衬得手指白得似霜,细滑如脂,贝子家里还是重视这门婚事的,喜服请了最好的裁缝来做,凤冠也是交由手艺最细致的铺子打,穿说那颗珍珠是老佛爷赐给老福晋的呢,那丫鬟整日往回传这些消息,也不知她是哪儿打听来的,现在又乐得不行,每日说什么大小姐嫁人,聘礼有半条街,小姐的聘礼都要堆满街了,到底是王爷府出来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姐嫁过去是不会吃苦了,再哄着贝子戒了嫖赌,在府里就是大功臣了,谁敢不捧着,到时候在生个小少爷,那主母的位子就坐住了,将来有享不尽的福。那女子总是是笑了笑,脸上露出两个小梨涡,眉眼也弯下来:你倒是精乖,话都让你说了。
梦里没有时间感,但根据古代人的习性,这大概也过了一个月吧,那女人被打扮得光亮,柳叶弯眉,杏核眼,上了脂粉的脸白里透红,煞是好看,鲜艳的红唇、绣工精湛的大红喜服衬得她皮肤白皙柔滑,头顶的凤冠上明珠的颜色润泽,表面均匀,一看就是好货色,不愧是新嫁娘,艳光逼人,宛若太阳,令人不能直视。来接人的喜婆也讲:小姐天人之姿,嫁过去定当夫妻和美的。盖上盖头,拜别父母,上轿走人,一路吹吹打打,满目的红色,脸也给映红了。射了箭,跨了火盆,手里的苹果也被捏得汗津津的,拜了堂,给领到新房端坐在床上,等得头昏眼晕的,帕子才忽然被挑起,是个眉目粗犷的男人,结识的身体,脸上有些青胡茬,一看就是身体底子壮的,两人吃了饽饽,喝了酒,便被男人一把抛上床了,剩下的就是让她脸热的事。
也许是想通了,或者是对新郎官映像不错,她在这家过得挺开心,贝子没有侍妾,只有一个通房,她做主给提成了庶福晋,可能就是没有爱情,反倒过得安生,她不嫉妒,他也不难受。新婚几个月,贝子也改了不少,还领了个差事做。眼见着日子就要好了,突然就爆发了义和团,城里的大家族死的死,跑的跑,他们也收拾了东西准备跑,可上头的命令下来了要求城内的满洲子弟都入军营去,训练好了要往京城里去呢。贝子去了,嘱咐女人和其他人想办法离开躲到乡下的宅子里去。之后就是一路兵荒马乱,一大家子人出来,走散的,被杀的,受伤的,最后到了乡下的只剩几个人了。
好在祖宗基业还算丰厚,宅院里有几个粗使的仆妇,仓里的粮食也都够,女人每日都坐在堂屋里等着,刚开始大家都满怀希望,可等了两个月也不见人来,他们也不敢跑回城里打探,就又等了几个月,最后城里估计是把那些起义的给镇压下去了,躲在周围庄子里的富户都开始往城里搬了,他们的希望也断了。
夜里两个女人相对坐着,桌上的红烛燃得只剩小半截了,烛火飘渺,一室的沉默,女人对府里的庶福晋说,爷可能是没了,回去也不知道做什么营生,你要是想走就走吧。对面那女人穿着月白色对襟衫,发髻松散得垂着,面上无血色,开口道,她能走去哪儿,在府里好歹还能落个脚,苦就苦着吧,都是命。若有若无的两声叹息,包裹了多少无奈和忧愁,女人盛满忧郁的眼还没鲜活几天就又恢复了死寂。
几日后,他们一行就收拾好行装向城里去了,走前先打起精神把乡下的庄子发卖了几处换了些银钱,一辆粗布顶棚的马车里塞了六个人,中间是两个夫人,旁边是两个丫鬟,两个仆妇,车子外有管家和车夫驾车,几个小厮骑着马跟在旁边,车轱辘拧着向前走去,吱吱扭扭的,谁也不知道他们能走多远,前路又是什么样的,没办法,生逢乱世,只能做落水飘萍,有一日是一日吧。
梦做到这而就断了,老太太叹了口气感慨,也不知道他们最后怎么样了。容锦听完也是有些唏嘘,她虽然不能真正进入梦里去看,但是听了这些话,她的脑子里就形成了几个片段,雅致冷清的小花厅,素雅忧愁的女人,伶俐又忠心的大丫鬟,整日整日的苦守与默然,多少恨,在心头。女人生在古代就是一场苦修和磋磨,没有自由,没有权利,没有感情,每日就看着头顶那四四方方的一片天空熬着。她也叹了口气,问道:“阿婆,您最近有没有看过民国的电影或者电视剧?或者是在什么杂志上看过这种图片的?我以前看了几个清宫戏,晚上也做过这种梦的。”阿婆笑得开怀:“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老都老了,还能像你们小姑娘一样想着什么穿越啊,前世今生的?要是看了几部片子做梦,我就不来了,我还能搞不清这些事。”
容锦想了想又问:“阿婆,您以前有没有听家里人提过老一代的事,我爷爷在的时候就总和我讲解放战争的事,他年轻的时候可威风了,会开坦克的。”老阿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提是提过,但是也不会讲的这么细的,这女人天天跟我梦里出现,真人似得,要说是听了老故事做梦,我也该梦到我奶奶呀,我可从没梦见过我奶奶穿这种衣服的场景。”容锦试探着问了句:“这会不会是托梦?”老太太双手一拍,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呀,你知道我最近搬到疗养院了,我听人家讲那个地方以前是一所老宅子,传说就是什么贵族住过的,刚建国的时候给扒了重盖成医院了,后来又给改成疗养院了,这病人、老人阴气多重啊,而且我看电视上说什么磁场了,鬼神了,你说我会不会就那什么磁场和那女人和上了,才看到这些的。”
容锦笑着说:“阿婆,您肯定看节目的时候睡着了,是不是?人家是说没有鬼魂这件事,鬼火是磷,人经过坟场觉得不舒服,身体发毛,那是磁场导致的,主要是为了辟谣,破迷信。那科教频道讲那么多神神鬼鬼,就说故宫雷电天气墙上出现太监、宫女的影子,多瘆人,最后还不是解释说那是宫墙里含有氧化铁,和胶片一样,那些影像该是某一次闪电的时候留下的,刚好又一次闪电让它给放出来了。您啊,不要自己吓自己。”
老阿婆也笑了:“我老了,不晓得你们年轻人说的那些东西,我也不是害怕,我就是想着她也是个可怜人,你说她让我梦见了,我就当是积德了,我想找你给她超度超度。”容锦赶忙说:“阿婆,我不会超度的,您要是这么想,那您就去道观里上上香,比我管用多了。”老阿婆像个孩子一样说:“那我不要,有其他的老太婆跟我说了,你这个小姑娘人好嗳,从来不骗人的,人家梦见坏事,你就开解他们,人家梦见好事,你呢也不让他们去瞎买东西,我就相信你。”容锦听了,想了想说:“阿婆,我真不会超度,这样我去找找资料,看看那个老房子到底是什么的,和您梦里的一不一样,如果一样,我找到那小花厅的大概位置,给她写篇悼文,再敬三柱香。”老阿婆点头答应了,走的时候还一直说:“麻烦你多费心了。”
这个城市对于老建筑是很注意保护的,翻新的、拆掉重建的都在城市博物馆里存档的,而且每周二档案室都是对市民开放的,只是除了研究古建筑群、城市规划之类的知识分子会偶然去找找资料,其他人都不怎么去。容锦能知道这件事也是因为她有一个朋友在规划局里做一个小设计师,她们一起去过几次。再过3天就是周二了,趁着周末容锦又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是有记录养老院是清代一个官宅改的,但基本没有什么有用的内容,倒是介绍养老院的信息不少,看来只能等到下周二了。有时候容锦会想要是自己也能织梦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在梦里让遗憾的人圆满,让抱着侥幸投资的人得到警示。
周二上午医学院里只有一节理论课,容锦犹豫了一阵还是选择翘掉,她答应了老阿婆,不好让人家等很久,而且她自己也很好奇,建筑难道真的有记忆?她曾经在好友的推荐下看过一个大型纪录片说建筑是有记忆的,不单是只它们的外形会随着时代和个人喜好不同,更在最后两集说了历代主人的气质和感情会影响这个建筑所发出的气息,甚至会影响到后来的主人,它就举了一个例子,一个湖南的老宅十多年间出了三位状元。当时容锦觉得这主要是因为国人喜欢效仿孟母三迁,觉得环境对孩子学业的影响是很重大的,这当然是真的,但在容锦看来更重要的是家庭的氛围,住在书香门户的仆役也不能出口成章,村寨破屋里也能藏着经纬之才,这只是不想负起教养责任的父母找借口而已。但这次她忽然觉得或许草木真的有情,那些被遗忘在历史缝隙中的故事,他们却还惦念着。
她到了博物馆的档案室告诉了工作人员,他们很快就从网上搜索出来,这座古宅在他们的系统里名叫:晚清盐商府。容锦很奇怪地问了这宅子不是说是当时一个小官的宅子吗?工作人员回答博物馆里给建筑分类除非是名人旧居,会以人来分,否则都是按照建筑风格分类的,这个宅子它在晚清时期的最后一代主人确实是一个地方小官,但它是按照盐商住宅的风格建的。而且我们也考证过交易史,它的前几代主人都是一个盐商家族的,后来因为盐政改了,他们生意不如以前才卖了宅子走了。容锦心想:这搞考古的比警察还厉害,能翻出八辈子前的事来,这可不能随便得罪,不然把你家祖上那点事全给你翻出来,可有你受的了,后来又想想,大教授才没工夫搭理咱普通人呢。
她拿出最后两册来看,着重看了19世纪末的记录,这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画册上摘下来的,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她心想着能不能翻到这一家人的照片呢,那个年代相机刚流进中国,也就这样的人家才照得起吧。她拿着记录一页页的翻着,突然发现有一个小花厅的介绍,她拿出本子来摘重点的句子记:青石砌的圆形门窗,碎石假山,斑竹林子,朱漆斑驳的石桌凳,八角黛瓦小凉亭,地上少见的没有雕龙画凤。记下这些她又向后翻着,书里记着这家里应该是有6口人的,后院主楼最大的房间是主人和大夫人的卧室,朝东的厢房最大的一间应该是他的儿子住的,色调比较暗沉,但都是上好的绸料。再往后行的一个小院子里有三间女性的住宅,其中一间里在窗下放了两把椅子和一把矮塌,纱帐也是玫红的,这一般是侍妾房里才有的,剩下两间一间华丽些,到处都绣着花鸟,可见是受宠的嫡小姐住的,另一间里则都是些素雅的东西,还有些落灰的绣帕,应该就是二小姐了。
这和老阿婆梦里的一家人竟是如此相像,她又往后翻了几页,终于看到了这一家人的一张相片,老爷坐在中间,夫人站在他身后,两边该是她的一双儿女,女儿身边的应该就是她的女婿,儿子身边是一个年轻瘦削的女子,大概就是儿媳了,果然没有二小姐的身影。她没有听过关于大小姐相貌的描述,但她惊讶的发现这个女子嘴角含笑的样子竟然有些像老阿婆,她打开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又看了看剩下的资料里也没什么大的发现,就收拾东西走了。
然后她便坐车赶回店里,她外婆开了一家卖些小挂件的店,在车上她打电话叫了老阿婆去店里等她。进了店门,她就听见外婆正在和老阿婆聊天的声音,她掀开竹帘进了里屋,她外婆埋怨她:“你急匆匆地打电话叫了阿婆来,自己又半天不到,我还得替你陪着阿婆,生意都没法做。”说完就出去了,容锦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头,她这个外婆,做生意是假,找些老顾客来聊天才是真,一个月也卖不了几样东西。
容锦随意地坐在阿婆对面,从包里翻出她的笔记本,先是让老阿姨看了看,老阿姨想了想说:“大致很像,我也记得那张桌子是红色的,但我真没注意它是不是在凉亭地下,更没注意这凉亭的顶了,我都顾着看那个女人了。”容锦想了想问:“阿婆,我想问一下,您的奶奶有没有和您提过以前的事,您知道她和您爷爷是从哪里来的吗?”
老阿婆想了想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现在哪里记得住。我只记得我奶奶说她是出生在岭南那边的,她的爸爸做过前清的官呢,但很快不久民国了,那些事哪儿还敢提呀,他们到了金陵就开了家书馆,以前的事很少讲的。”
容锦又问:“那她提过她的家人吗?她是不是有一个小姨?”
老阿婆摇头:“这个没听过,她只说过些自己小时候在府里的事,但也只是说点吃穿用度的东西,对了,她提过她外婆家是住的和盐商的宅子差不多,她喜欢得不得了,但她只回去过一次。解放后,我们还带着她去个园看过呢,对了我奶奶说她外婆是缠了小脚的,走路颤巍巍的。”容锦把手机拿出来说:“您见过她以前的照片吗?”老阿婆说:“没有,他们只留下了解放后的照片,那时候她都五十多了。”容锦拿出相片递给老阿婆说:“这个上面有没有觉得熟悉的人?”
老阿婆刚拿到手机就叫了:“这年轻的女人我见过。”她指着那个站在老夫人旁边的女子道:“我想起来了,好小的时候,我从一个布包里翻出过一张相片,上面就是这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我奶奶发现了,马上就收起来了,还说让人看见要倒霉的,我缠着她问了好久,她才说那是她妈妈抱着她照的。”
说完抬起头看了容锦一眼,又犹豫着说:“你的意思,我是看到我奶奶的小姨了?可是她从没提过呀,她好像也没见过她小姨。”容锦叹了口气说:“这才对的上啊,您想您梦里见到的那个女人嫁出去后就没有再回过家,她的姐姐和姐夫去岭南的时候并没有带个小女孩,您奶奶是在她出嫁后才出生的,没见过才对呀。而且他们几个人之间又有那样的情感纠葛,不提起是很正常的。”老阿婆一边看着照片,一边说:“这太神乎了,隔了两辈人了,又从没见过面,还能让我梦见了?”
容锦想了想说:“您听说过建筑是有记忆的吗?她的情感太浓,那些草木、桌子都感知到了,也记下来了,您和她有血缘关系,所以就影响到您了吧。我想这也算是一种托梦吧,可能这么多年,她也想回家看看亲人,却没有机会了。其他住在那里的人也许也梦见过,只是他们并没有在意。”
老阿婆叹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是,那她一生都在外漂泊,肯定会挂念家乡的。我去庙里给她供一个牌位吧,即使是假的,也算个心理安慰。”容锦问她:“您知道她的名字吗?”老阿婆说:“我今天来还想告诉你呢,我昨天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秀和,我一直纳闷我是在哪儿听来的,晚上躺在床上,我才想起,在梦里我听见过一次她的名字,是她出嫁的时候,给她父亲敬茶吧,她父亲长叹了一句秀和,便说不下去了。我想他们该是挺挂念彼此的,可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却是一别永诀。”老阿婆又坐了一阵才走,这段时间里,她并没有同容锦说什么,只是时不时叹口气,到了近五点才拿了包说是去超市买些水果回去吃。容锦送了她出门,也和外婆关店回家吃饭了。
梦解到这里就完了,其实更多时候解梦不是为了求一个解释,他们更想要的是一种心理的慰藉。老阿婆真的在庙里供了一个写着文秀和的牌位,还在养老院里种了茶花,她想那个女人衣服上、帕子上都绣着,想必她是喜欢的。容锦也专门去过一次养老院,她按照资料里的记载大致找到了小花厅的位置,那里现在是一片湖,她看着水面在想,如果世上真的有鬼神,那她现在是不是还忧郁地坐在河边上,或者已经想开了一切,走进下一个轮回了。想想又觉得鬼神之说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只要他们能让大家心存一分敬畏,找到一丝安慰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