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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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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浓，初秋的树闻风而动。下了高速，薛晴开车进了停车区，期间还被安保询问了两次。安保人员离开控制室，轻敲两声车窗。
“抱歉，这位女士，能否查看一下您的证件？”安保小哥认识这辆车，但因为今天司机不是张凯，这道程序就变得尤为重要。
“没关系。”薛晴拿过副驾驶座上的小包，抽出张凯的通行证给安保小哥。
“还请您出示身份证件。”安全起见，使用他人通行证要录入身份证信息。
薛晴翻翻钱包，不好意思道：“我没带，驾照可以吗？”又补充道：“张凯临时有急事，我打个电话给Kitty证明可以吗？”说着拨通Kitty手机。
好不容易过了第二道检查，又不得不接受飞机晚点的坏消息。
有些凉，坐在休息室里的薛晴无所事事地翻杂志，凭借着不停续杯的咖啡驱逐睡意。但无奈，背靠着柔软的沙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朦朦胧胧中听见开门的声音，薛晴惊醒，坐直了身子，不经意地眨了眨惺忪睡眼。
二十多天不见，没有穿正装的许晏仿佛瘦了些。长款的黑风衣是薛晴买的，只是不忍负了王太太的兴致，难得他穿得如此合适，较宣传单上的男模更有气质。
“等多久了？”许晏有些意外薛晴会亲自来接，“张凯呢？”
“他老婆生孩子，我自作主张给他放了假，你可别扣他工资。”薛晴笑着说。走近了，能看见他眼下泛着淡青色，下巴还有细碎的胡茬。
许晏像是想到什么，对后面跟着的助理乔非说：“资料留下，你先回去吧。”
乔非应道：“是，那我把行李放好。”说着拉着行李先出了休息室。
“还打算加班？”薛晴将杂志放好，在许晏身旁不紧不慢地跟着。
“不了。”因薛晴的提醒，许晏才意识到，要给乔非一些个人时间，毕竟成了家的人是不一样的。三个月没见过女儿的乔非也是这样想的，成了家的上司果然更有人性，比以前那位“加班即正义”的冷血工作狂好多了。
“先生、夫人，我先回去了。”关好车后盖，乔非隐隐有些迫不及待。
“诶，等等，”薛晴从副驾驶座上取出个精致的礼盒，“给孩子玩，张凯也有。”
打开一看，是一套漂亮的珐琅俄罗斯娃娃，金丝钩边的七彩花卉主题，是小女孩喜欢的样式。乔非很喜欢，也不推辞，当即笑道：“那谢谢夫人了。”
“不客气，与其放着不如给孩子玩。”
乔非原本想说，可以留给夫人的孩子，但被上司的眼神一瞥，很自觉地离开了。
薛晴上了车，并没有启动，而是转身从后座取过保温瓶递给身边的人。“刘阿姨非要我带来，说你三餐不定，飞机上肯定也没好好吃饭。”
薛晴今天穿了件略微宽松的米色针织上衣，披散着及腰的栗色卷发，优雅并夹带一丝慵懒的妩媚。许晏不禁想到，订婚仪式上，晚宴上，她游刃有余得好似一种天赋。无疑，作为许夫人，她的形象合格且得体。
走神只是一瞬，许晏拧开保温瓶，里面的汤冒着热气。莫名地，他觉得有些累，这真是一种难得的情绪。以至于他能够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什么汤？”
“石斛瘦肉。”薛晴右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和中指无意识地交替轻点，状似认真地检查左手的指甲。心里却藏着一肚子的话，不知该不该说，从哪里说起。沉默就这样流过了十分钟，薛晴接过空瓶，强行尬聊。“出差顺利吗？”
许晏此刻心情还不错，显得稍微不那么拒人千里。“基本达到目的。”若是平时，大概只能得到“嗯”这样的回应。
传言中的许晏，在生意场上面面俱到、风度翩翩却手段凌厉，但作为认识满打满算不过两个月，却已经是一个月未婚夫妻的薛晴，完全没办法将他与传言中的样子联系起来，甚至，没有办法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样子联系起来。说起第一次见面，真是印象深刻啊——
“薛小姐，请坐。”
“许先生，你好。”
事态紧急，两人都没有过多地寒暄。
“薛氏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对于曹宇先生的意见，我基本同意。”
“许先生确定吗？”薛晴和曹叔心里都明白，许晏所能得到的，未必会比付出的多。薛氏的内部利益斗争错综复杂，许氏要插手，也不是十分容易的事。薛晴的目的，只是为了先借许晏的大旗，暂时让那些人有所忌惮。
“无论在公在私，可行。但是，我希望可以修改一些细则。”
许晏让乔非递上新的协议，说：“在协议的基础上，交换股份。”
原本拟定的是转赠百分之十的薛氏股份给许晏，换取一份暂时的结婚证和婚前财产协议，以期在危急之机保住剩下的百分之十五，日后再仔细筹划。没想到，许晏竟然提出交换股份。百分之八的许氏股份和百分之二十一的薛氏股份，看起来似乎薛晴吃了大亏，但实际上，许氏的体量比薛氏大，发展稳定。乔非和律师拟定协议时，也很吃惊，这并不值得，许氏的第二大股东许廷山，也就是许晏唯一的堂叔一家，总共才占百分之五，剩下的都是散股。
薛晴蹙眉不语，向曹叔递了个眼神。
曹宇心领神会，单刀直入：“生意场上讲究公平，有来有往，不知许董事长所求为何？”
许晏道：“两家的发展方向不太一样，取长补短而已。”
两人骇然，薛晴甚至惊得不自觉睁圆了眼，许晏的胃口可不小。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以薛晴和曹宇之力没办法给许晏想要的东西。薛晴目前能掌控的，只有“镜花水月”。镜花水月，是薛氏祖产，“镜花堂”和“水月坊”的合称。“镜花堂”原本不是薛家的，只是民国初年，薛家姑奶奶所嫁的承安苏家绝嗣，姑奶奶一生守着苏家名声煊赫的二十八间脂粉铺子，去世后由侄孙接管。“水月坊”情况也差不离。原本是薛家长媳安氏的陪嫁铺子，专营布匹。安氏随丈夫访学西洋，回国后对“水月坊”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造，融贯中西，专营定制成衣。“镜花水月”的存在，形式意义大于经济意义，一直以来也没有多少人去用心打理。
曹宇作为薛迈的副手，对薛氏旗下的产业都心中有数，“镜花水月”这样鸡肋一般的存在，并不是利益核心，一直在薛迈的手里。国内的时装和化妆品，实在很难经营，要做到一线品牌，就意味要着迎接根基深厚的国际众品牌的狙击。降低定位，是更不明智的选择。因此，镜花堂一直紧握着旧年的方子虽死犹生地靠补贴活着，水月坊也只剩下一个店面，供着几个老师傅做旗袍高定。镜花堂和水月坊早在十五年前就两位姑姑外嫁时就已经归薛迈打理。七年前薛晴成年，镜花堂就转入她名下。
薛晴对曹宇点点头。曹宇会意，正色道：“大小姐和曹某能帮到许先生的，可能并不多。”
尽管双亲离婚，但薛迈并未再娶。每年回国，也得恭恭敬敬地称大小姐。不过，尽管作为薛迈独女，却常年随母居于英国，在两大掌权人相继猝然离世后，薛晴在与叔叔、姑姑、堂表兄弟姐妹的博弈中并不顺利。薛氏的核心产业华星传媒，薛晴空有从父亲手中继承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不尴不尬，爷爷的百分之三十还没有着落，如果没有曹宇的帮助和父亲的余威，可能连谈判桌都上不了。原本要赠与许晏的股份，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华星传媒，可以说，这具有诱惑性却不稳定，说到底，还是空头支票，要靠许晏自己去拿。现在看来，许晏是想要解薛晴之名来干大事。
薛晴将新的协议交给律师，检查无误后，爽快地签字。
晚上八点，薛晴刚刚和许晏结束晚餐，秘书就已经将一式两份的小红本送到许家。
第二天早上八点，许氏高层收到消息。许晏和曹宇的效率都是毋庸置疑的。不到中午，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薛晴作为薛迈遗产继承人的身份回国的第三天，成为了未来的许夫人，不日将举行订婚仪式。
众人正在感叹薛晴手段了得，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搭上许晏，却不知道作为被谈论主角的二人已经完成利益交换，甚至连结婚证都领了。
而此时的薛晴，并没有时间去关注那些或好或坏的闲言和评论，她忙得恨不得一个人拆成两个人用。上午去择日，年内合适的吉日只有九月初八。只有堪堪半月的时间。许晏和曹宇正联手专心解决薛氏棘手的利益纷争，能用上的助手都忙得团团转。所有订婚仪式的准备工作都落到了薛晴手上。
为了安全起见，薛晴已经搬到许晏的私宅去住。可是两人基本上碰不到面。许晏让薛晴充分见识了什么叫大资本家的敬业，他是早早出晚晚归的真实写照。每天薛晴相处得最多的就是管家阿姨刘凤佳。刘阿姨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除了内务之外，她简直就是活的信息网。在刘阿姨的帮助下，薛晴在短短的两个星期内，已经能把国内需要认识的人都记住了，保证了不会犯将李先生称为霍先生的错误。当然，还有一些男士们基本不会注意到的细碎消息。
薛氏的财产争夺战情况尚不明朗，加之许氏订婚仪式将近，各方都在观望，A城的圈子处于哑声状态。除了周传的六十大寿。
周传的现任妻子是薛晴的姑姑薛遥。周传有三子，其中长子周靖深是第一任妻子所生。周传白手起家，第一任周夫人陪他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却在显赫之日因病猝然长逝。周传在迎娶薛遥之前就已经公证遗嘱，他手中所有的传奇地产股份都归周靖深继承。周传公开的股份高达到百分之四十，可以说，传奇地产已经是周靖深的囊中之物。实际上，也是如此，周传近年已显现出退意，全力将而立之年的周靖深推上核心圈子。
对比长子待遇，薛晴的表哥周茂深和周映深就显得特别可怜。周茂深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还在M国读博。众所周知，这是被周传逼着给周靖深让路。而周映深才二十一岁，却已经和申家独生女申筠雅订婚，摆明了就是不会给他继承权的意思，和入赘也没什么两样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半隐退的周传大张旗鼓地找存在感，意图不难想到。虽偏爱手心，但手背始终也是自己的。这是要从薛家切肉分给周茂深周映深兄弟。周传的请柬是直接递送到许晏手中，薛晴作为侄女并没有收到。近乎挑衅的态度，说明插手薛氏一事已经板上钉钉了。而临时匆忙地把寿宴定在薛晴许晏订婚宴的前一天，不得不说这是准备一巴掌招呼到许晏的脸上。
对比起曹宇的愤怒，许晏对此事倒是显得冷静许多。他把大红色的请柬递给薛晴，问她要不要去。
“都随你。”他是这样说的。
“你怎么看？”薛晴这样问。
许晏没有直接回答，反问：“初八的事准备得怎样？”
薛晴没想到他忽然转移话题。“没问题。”
刘阿姨在一旁把材料递给许晏，说：“先生要不要看？”
原以为许晏只是循例一问，谁知他竟接过那厚厚的一沓，慢条斯理地浏览，还不时提出意见。完了才回归正题：“日子不能改，请帖明天或者后天就发出去，‘周董事长’说起来要比‘姑丈’顺口不少。”
薛晴顿时明白过来，这样便少了许多碍于表面功夫的恶心。大多数情况下，仅“许太太”一称就足以让她稳坐。她要做的就是维持好姿态，不必她亲自出马去动刀子，这些事许晏和曹宇比她熟练太多。
刘阿姨把握的重点却不太一样：“已经印出来了，随时可以发出去，只是要劳先生和太太签字。”
两人都是行动派，才九点，并不算晚。书房里，一张桌子并两张椅子。许晏坐在薛晴左侧，卸了领带，卷起袖子，比在外时的一丝不苟多了几分放松。而身旁的她，一身灰色的棉裙，带着细边黑框眼镜，长发松松地扎在背后，在泛黄的台灯映照下脸颊的绒毛若隐若现。乍一看，像是在写作业的学生。
难以言喻，却又弥漫了满室的和谐。
说不上倾盖如故，但气场的相契巧妙而隐秘，并不用长久的接触，彼此却心领神会。尽管只是单纯的利益先行，但有一个不讨厌的合作伙伴，也是幸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