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天命薄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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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路边乞丐封冕成王
燎原之火，席卷整个赵家府邸，直指苍天。
火光映照下，宋九眉目阴鸷，目光凌厉冰冷，匕首尖上的血滴入已经烧得焦黑的地面上，面前的赵老二横躺在地，大张着嘴，胸口被开了个洞，表情永远定格在了惊恐和怨恨之间。他早已死亡。
旁边的屋内传来轻微动响，宋九眼神一挑，与从门后缝中往这边望的宋家老四双目相对，对方吓得屁滚尿流，边哆嗦边蹭着地面往后退。
宋九转了转匕首，火光下，他面色平静，身后却像附着一个从熔岩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指挥着他向人间索命。
他将匕首的尖刃转向了宋家老四的方向，不发一言，踏出了一步。
突然，身后，有人抱住了他。宋九的步子顿住了。
“阿九！”宋七死抱着他，不让他再向通往地狱的道路多行进一步，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宋七哽咽道：“够了，够了，我们回家吧……”
“阿姐。”宋九声音微哑，身子因愤怒和恐慌而颤抖，他道：“要是我再晚来一刻……你就，你就……我如今已杀了人，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唯有将这些畜牲屠杀殆尽，我才能安心。”
他转过身来，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上面只绣了木槿花的一瓣花片，而且歪歪扭扭，线与线之间缝合并不紧实，当真是惨不忍睹。
他用这手帕，替宋七擦去了脸上的泪，眼神明亮，目光温柔而缱绻。马蹄声和人的怒吼声喧嚣入耳，宋九道：“快走。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与你无关。”
宋七握紧了手帕，她压抑住哽咽和悲伤，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道：“阿九……”
宋九垂下眼眸，道：“对不起。”
“夜晚太凉，我等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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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后是荒凉的边塞。
宋九逃过了死刑，却难逃活罪。他被发配到了遥远的边关地区充军，这里环境恶劣，寸草不生，流寇猖狂，士兵不过一年便有去无回，故此地也有“死生关”一称。
风沙吹过，日落的余晖映在了他的双眸之中，死寂如水，不容得任何光芒。宋九坐于马鞍之上，黑色的眼睛望着紧闭的城门。流寇即将攻城，身后的士兵能逃则逃，只剩下他和寥寥数人。
“宋九，逃吧。”一人对他说，“来到这儿已相当于失了半条命了，吃屎长大的官兵才不会来管这鸟地方。”
宋九道：“此城若破，京城危矣。”
“你这傻子，管京城那些少爷小姐作什么！”
“……”沉寂了一会儿，宋九平静地说，“那里有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只有她在，这世界才算是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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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被攻破，四野一片荒凉，乱寇占城为王，皇城中的救兵才姗姗来迟。宋九还活着，不过也就差一口气就没命了，战场上刀剑无眼，普通士兵底子再好，被砍一刀也会忍不住痛的翻身下马，怎么可能还能持续奋战。
他这边的被放逐充军的人死的差不多了，宋九混在万千官兵之中，被送去疗伤，修养了快一年，也没有士兵注意到身边多了个陌生的战友。
宋九没有改名，也没有人认识他，他编造了一个清白的身世，花了数年在军队勤勤恳恳，终于交钱买通军官退了军队，一贫如洗的回到了记忆中的天守国，那条通往家的大街上。
此去已经七年，他也由当初锋芒毕露、满怀恨意的少年转变成了善于察言观色、利用人心的人。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宋九迷茫的想。阿姐如今过的如何了呢？
他按照过往的记忆来到了宋家门前，门上的漆好像刚刷过，暗红的颜色像极了那夜血液滴入泥土混杂在一起的模样。他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焦躁不安，愤世嫉俗，心眼儿里装的全是仇恨的童年，毫无意义，却也无可奈何。
他进不了这里。
当年，他杀死了贼胆包天的赵老二，宋家老三吓得哇哇大叫，宋九一不做二不休，何况身体里属于野兽的那一部分血液被唤醒，理智早已全无。他追上了想要逃跑的宋家老三，用匕首捅进了他的背部，穿透了心脏。
宋家老五压根就没跟上来，侥幸逃了一命。宋家老四躲在门后面，宋九盯着他，记得就是他，率先说了那些侮辱阿姐的话。
在官兵赶来的前一秒，他面无表情的，用刀子将宋家老四的上下嘴唇割了下来，然后刺瞎了他的双目，血随着刺耳的惨叫声溅到了宋九的眼睑下，仿佛一念成魔的修罗正在流着血泪，忏悔自己的罪过。
那天夜晚很冷。
宋九终于明白，他一直以来的梦都是在妄想，妄想以后会有好日子过，妄想人与人之间都会善待彼此，妄想在深渊中取暖。
在宋家大门前，他带上了面具，身手敏捷的翻墙而入。他直奔以前的家，那里却变成了一片废墟。
宋九的眼眸微微缩小，不好的预感划过心头。他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翻找起仅存的东西，期盼着从这些被历史的潮流冲刷过的物品，寻得片刻属于过去的温暖。
他看见了一颗包装已经破损，变硬发黑的糖。
那是他四岁时，冬天发了高烧，好不容易退下去，阿姐带他去买的。二人的钱只能买一颗，宋九挑了好久好久，才小心翼翼的张开手，向宋七展示那个包装素朴的硬糖。
宋七笑道：“快吃吧，阿九，吃了痛痛就会飞走啦。”
宋九没舍得。
他把那颗糖埋在了硬邦邦的枕头下，高兴的蜷缩在小破床上，笑的无忧无虑，不见半分因穷困造成的愁苦和无助。
那夜他做了一个甜甜的梦，梦见自己有了大出息，勒马归朝，英姿飒爽，身后有着万千军队。他看见阿娘和阿姐挥着手迎接他，他心中充满了暖意，翻身下马，挥着手，向他今生今世唯爱的二人露出了灿烂明亮的笑容。
四岁的宋九，因为这一颗最便宜最常见的糖，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是这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人。
一转十三年过去。
宋九接着寻得了一枚针，一些药草，和一堆碎成渣的白……现在已经变成了灰黑色的布。他怔怔的注视着这些被留在过往的东西，心下一闷，继而缓缓的站起身，向后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阿姐……他必须找到阿姐的下落……
不能去问宋行辞，会打草惊蛇。宋九太累了，年少时的仇恨和不甘随着阅历的增长早已被埋在心底，硬挖出来也会发现，过往如云烟般散去。当初的一念修罗让他度过了在刀尖上舔血的七年，如今，他只想找到宋七，和她一起回家。
他翻身越过围墙，望着街道，眼睛里呈现着茫然和孤寂，一时间竟发现自己无处可去。他花钱问了线人宋家老七的下落，线人笑得很贼，告诉他道：“啊呀，你竟然不知道？宋家老七被宋尚书送给皇上当妾了，还是强制的。唉，谁叫这丫头这么倔，非要追求男女平等，还改姓名为言悦，让宋尚书厌弃。以她这身份，嫁给王公贵族当妻都比嫁给皇帝当妾好，后宫多乱啊……”
宋九握紧了拳头，不带片刻犹豫和迟疑，向着皇城方向跑了过去。风缠绕在他的身边，宋九飞快的跑，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宋七！
他跑到皇城偏门，那里守门的他认识，给他开了一道小缝，宋九从他口中得知了宋七的住处，直奔而去。
中途要穿过一个他不知道名字的亭院，宋九翻身落下，亭子里坐着有人，在他落地的那一刻转过头来。一刹那间，宋九眼眸大睁。他的心跳顿时乱了。
他喉咙干涩，定在原地，连双手放在哪里都不知道了。已经出落地亭亭玉立的宋七跑过来，不带任何迟疑，抱住了他，头搁在了他的胸口。
宋九想摘下面具的手顿住了，他道：“阿姐。”
平静的话语下有着隐藏不住的欣喜和感激，所有的冷漠和无情就此破裂，在铜墙铁壁下露出了柔软的内心，他微微笑着，面容柔和，眼眸中有着温暖的光。
“阿姐。”宋九道：“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天命薄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