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纯净水》司马深

1、陶菲的葬礼

　　陶菲死于深秋，她出殡的那天还下了雨，更添了些悲凉的气息。
　　其实早在她死亡的那一天，我也与死神擦家而过，我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等待上天给我的判决，而她的生命，在温暖的浴缸里慢慢的流逝，发现她时，满屋子的血液腥甜味，似乎还发酵着生命温热的迹象，可是她真的死了，以切断静脉的形式，让生命在温暖的水和温热的血液的流淌下一点一点的流逝，而那晚我的腹部被切开，内脏也会散发出血液的腥甜味，它们毫无遮挡的暴露在冰冷的无影灯下，医生冰冷的手术刀在一点一点的小心翼翼的，让我冰冷的重生。
　　深秋萧瑟凄凉，寒冷的气息用潮湿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渗透着我，我手术过后还没多久，就拖着病身从城里赶来，坐了两天的火车来参加她的葬礼，没办法，清宁这种小地方又没有高铁站飞机场，只能做火车了。当然，就算在一次折掉我的命我还是会参加她这一生只有一次的葬礼的，因为她在生前多少开心的事都不曾邀我同聚，她出殡是个大日子，还好这种‘大日子’不由她掌控，不然我还真的没有机会参加呢。
　　这次回清宁是温良陪我的，我瘦小的身躯倚靠在轮骑上，披着厚厚的羊绒外套，腿上还盖着我平时总披着的羊毛披肩，只露一个小小的脑袋，黄黄瘦瘦的小脸儿，我是这个葬礼上穿的最为厚重的人，可我仍能感觉这深秋的寒意正一丝丝的渗透着我的皮肤，直至我的骨髓，还好温良他就站在我身后，为我撑着伞，尽可能的为我抵御这潮冷的侵袭，我抬头看着天，冰冷的雨水正像冰刀一样快速的漫天砸下来，落在雨伞上瞬间崩裂，声音就像打鼓一样急促猛烈，这急促猛烈的声音仿佛已经湮灭了人们哀痛的哭声，我被这冷雨吸引，作死的伸出一只手来，干燥苍白的肌肤暴露在冰刀之下，寒冷从指间瞬间蔓延至全身，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但是瞬间的凉意却仿佛使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活跃了起来，寒意一溜烟的就窜到脑瓜仁，我从颓靡混沌中清醒的过来。温良连忙擦干我的手，又把我的手放回了温暖的羊绒中。
　　我清醒的时候一定睛，就远远的看着陶菲那两个大眼睛正盯着我看，她的两只大眼睛在黑白照片里还是那么泛光。
　　于是我一歪头，也瞪大着眼睛，老老实实的和她对视，我说不出我当时是什么样的神态什么样的眼神，因为我又没带镜子。
　　和她眼神沟通了一会我也累了，最后就用微笑和她告别，眼睛就不自觉的瞄向别处。
　　直到这里，我都没有掉下一滴泪，甚至直到温良缓缓的给我推向灵堂的时候，我看清楚了照片还有棺材，我也没有落泪，这时温良给我从轮椅上扶了起来，我当时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站了起来，还要靠温良的搀扶下。随后，我又缓慢笨拙的向她的灵位深深的鞠了个躬，哥哥也鞠了躬，我坐下，我们准备出去。
　　正当这时，我忽然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回头看见是陶菲的姐姐和妈妈在嚎啕痛哭，我知道她们一直都是在哭的，可是这一声却猝不及防的刺痛了我的心，我的眼泪重重的砸在羊毛披肩上，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