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真假白虎（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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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叠泉旁安静的只有山谷间的瀑布声，日照打林子东头斜射过来，将坐在池子边的两个身影拉长。
吴庸守在火堆旁，一边津津有味地喝着鱼汤，还不忘时不时瞄一眼不远处的李骸和周翎。
“搞什么喵？这么神秘。”
自从李骸声称铁了心要一意孤行之后，周翎便十分担忧地将他带去一旁说悄悄话，经过时，吴庸还从他身上闻到一股猴骚味儿，因常年同猴子阿恨呆久了，因此及其熟悉这份味道，只是吴庸不晓得，为何好好的一个朱雀族未来的继承者，会沾染上猴子的气息。
而且那气息，仿佛阿恨就在身边一样。
说到阿恨，吴庸不得不一手撑住下巴，在脑海里不断回想他的音容笑貌。
阿恨因生的尖嘴猴腮，看起来总有一股机灵劲儿，可身子板瘦，不留神当姑娘家看了去，吴庸总是拿这事儿笑话他，说他上辈子铁定是个女的。
只是阿恨从来不计较，他的性子温温和和，不吵不闹，做朋友再好不过。
“也不晓得这猴精儿去哪了何处。”吴庸感慨，因为他发现过往的日子虽说混，可并不代表没有欢乐，那时经常带着阿恨去女澡堂看姑娘洗澡，出了事就他吴庸赶脚跑得最快，剩的阿恨在后面替他背锅，他就记得那会儿子大晚上的，他边跑边冲着后头的一团漆黑喊道：
“猴儿，快跟上来啊！”
吴庸想到这儿就要笑。
黑漆漆的夜里头，手中的酒坛已空，他就这么大摇大摆无拘无束地，脸上写着的，是“无畏”两个大字。
阿恨现在在哪儿呢。这小子脾气好，又会来事，铁定不会让自个儿饿着的。倒是那个老不死的道士，吴庸就怕自己一走，老道士在偷鸡摸狗的时候，没个帮手，若是死在哪户人家的棍棒下，他吴庸兴许心里头真会难受。
因为习惯比什么都来的刻苦铭心。
吴庸早就已经习惯了三百年来和他们的打打闹闹，正是因为有了这份习惯，才会在天各一方时感到异常难受。
好在他还没习惯李骸在身边的日子，尽管已经知道分别，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可吴庸也在安慰自己，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痛，也许过段时间，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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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谈白家会如何将质子夺回，就说说你，私藏质子一罪到了老仙家那里，你肯定知道他会怎么处置你。”
水潭中倒映着的，是李骸和周翎的身影。
周翎照旧将手揣进袖里，眉间多了几分忧虑。
他看见李骸那照旧淡定的神情，知道这些年来他的做事习惯和思考方式，就不得不替他感到担心。
“明知道老仙家会处置我，你怎么就不清离我远点呢。”李骸反问，目光里依旧是一片淡然。
“李骸，你也知道我周翎把你当兄弟看的。”三百年来在仙家手下做事，出生入死不计其数，哪一次不是靠着互相扶持才走到今日的。
“可兄弟你不能阻止我去做想做的事情知道吗。”
“我不阻止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
周翎实在不懂，沉寂了三百年的李骸，为何选择在这样一个不成熟的时机爆发。
李骸笑，低下头看着水潭里，自己的面容：“你凭什么就觉得这回我一定会死？”
凭什么？
周翎急的伸出手拽了拽李骸的衣角，道：“白家这三百年来衰败的简直太快，白侠衍压根就拿不出任何可以要胁老仙家放白虎质子回去的筹码，如若他白侠衍真是条汉子，带兵起义，仙魔两界联手的情况下，他又有多少胜算？”
当初就是迫于仙魔两界联手的恐吓下才将自己儿子送过去当质子的，如今白家彻底沦落为老仙家手下跑腿办事的，周翎觉得这事自始自终都是白侠衍自己自食其果，而李骸，完全没必要掺合进去。
不远处的吴庸竖起耳朵努力向水潭处听去，但听见什么“白家”，“沦落”，“自食其果”之类的话，心里头不禁纳闷。
首先那晚公子小白告诉他老仙家早已知晓一切，既然他都晓得，怎么到现在都不来要他的命，这老不死的到底在谋划什么？
可过会儿他就瞧见坐在李骸旁边的周翎越说越激动，吐沫星子横飞中激动地握住了李骸的双手。
吴庸将嘴里头的鱼刺给吐了出去，抱着碗，蹲在不远处，眯眼瞧着。
他就看见这只死鸟的手不但没松，反而握的更紧，脸也贴了过去，就差嘴靠嘴了。
吴庸端着半碗鱼汤蹲在那儿，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没过多久，那最后半碗鱼汤被吴庸放在了草地上，拍拍屁股，一脚朝水潭边迈去。
“我还是那句话，李骸，三思后行。”周翎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在说笑。
吴庸一个弯腰走你，灵活地挤在了他俩中间，然后不由分说地将这只死鸟的爪子从他家李骸身上掰扯开，笑道：“兄弟，有话跟我说。”
别老是毛手毛脚动手动脚的。
周翎利索地将两手揣进袖口，又恢复到方才那副模样：“早知道在客栈那夜，我就应该先将你给收拾掉。”
后头一脸懵圈的李骸将脑袋凑过来，被吴庸一巴掌扇了回去，继续乐呵道：“这么说，我吴庸还得要感谢你了，周翎。”
周翎摇着头，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可知我现在依旧可以将你给杀死。”
他脸上的神情就跟李骸那会儿一模一样，冷酷，不带半点情感。
只是李骸从不将这一面给吴庸看见。
他也学着李骸低头一笑，可这笑就来的猖狂多了。
“你放心，等我回去我爹自然会将位子传给我，至于公子小白那里，是我们白家跟仙家的恩怨，轮不到你插嘴。”
讨厌起老仙家来，顺带着他屋檐上站着的鸟儿也开始不顺眼，吴庸真觉得，他没在怕的。
周翎故意偏过头不去看吴庸，他是老仙家手底下的当差，可他自认为自己没做到老仙家那六亲不认的份上，这回来也只是给李骸提个醒，因为他相信，李骸绝不会为了这么个连封印都无法破除的猫儿，毁掉自己的大好前程。
“自古以来，跟他对着干的，都没好下场。李骸，你我这些年再清楚不过了。”
那就是他的手段，他的残忍。
没错，即位后未能给天下做过半点好事的老仙家，可有一样却是天下之最。
他比谁都狠。
周翎深知，所以才不愿李骸也去重蹈覆辙。
大结局都一个样，看都看腻了。
李骸皱眉，稍稍有些头疼。
他比吴庸高，长得也壮，一手拎起他的衣裳，就这么给拎后边去了。
“周翎，我相信苗苗。”他说。
三叠泉下，水珠四溅，一道小彩虹架在上方，过了会便消逝掉在水雾朦胧中，吴庸踉跄着后退，怔怔将站在面前的李骸。
那一瞬他明明有感到心脏的悸动，就在他说了那句，“我相信苗苗”。
就连吴庸也在问自己到底是谁的时候，他抽剑挡在公子小白面前。
吴庸没办法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信念在支撑着李骸，去相信他。
“我找了他三百年，我一直相信，他可以做到。”
周翎嗫嚅了下嘴唇，最后缓缓道：“你是说。”
“嗯，他肯定会成王。”
“一龙一虎的天下，你真相信？”周翎质问。
“嗯，我相信。”李骸说的坦然。
周翎去拔身后剑的手顿住，他的目光穿过重重林荫，来到了灵霄宝殿上的那个位置前。
然后他将手放回，嘴角扯了扯，“你若真想清楚了，我不会再阻拦。只是打今儿起看好的你猫，下回再遇上，就不会是今日这么好的结果了。”
周翎重新将手塞进袖口，转身离去。
“你好自为之。”
周翎觉着，这事儿他只能帮到这儿了。
遥遥望着那只死鸟飞走，吴庸依稀还可以在空气里嗅出那股猴骚味儿，心中有些不安。
可眼下令他更不安的，是李骸方才那番话。
“若真有那么一日了，我成王了，你呢，李骸？”
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吴庸，那他自己呢，他将自己置于何地呢。
“我想请你起兵谋反，我有个姐姐困在了天宫。”
自始自终，李骸低头没去看吴庸。
吴庸也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明白原来李骸是在利用他，完成救姐姐的目的。
“你在地界找了我三百年，替我挨箭中毒，就是为了让我回白家成王，然后救出你那困在天宫的姐姐的李锦蓉？”
其实无须重复，更无须质问，事实很清楚。
“苗苗，我不想骗你。”打一开始李骸就不想对他撒谎，可他还是觉得自己骗了吴庸，从头到尾。
“没关系，无利不起早嘛，我就问你一句，我就算真的救出你姐姐了，然后呢？”
他最在意的，还是这个。
就果真如他所愿真的登上宝座，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权势之后，之后呢，吴庸跟李骸，之后呢？
“我会带姐姐远走天涯，隐居世外。”
这是李骸在遭受过灭族之灾后，所能想象到的最美好的画面。
“那在这个远走天涯隐居世外里头，还有我的存在么？”
吴庸不死心，他还要问。
良久的沉默，吴庸听见瀑布声震耳，一声一声像是在嘶吼。
“为什么？”吴庸不明白。
“吴庸，我只希望你好好回去生活，结婚生子过个安稳日子，我这么个早该千刀万剐的孽障，下辈子只能遭到无穷无尽的报应，我真的不想拖累你。”
李骸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三百年前，那个龙血龙鳞龙筋龙皮满天都是的漫长岁月里。
谁都不知道，那日在灵霄宝殿，为了保命的李骸，亲手将哥哥李悯生抽筋扒皮时的心情。
“那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吴庸眼眶红了，他有点急，其实也不一定要等到答案。
“吴庸，你好好的，就可以了。”
“你凭什么以为我离开以后就能好好的？”
他的下颌微微咬动，良久也只是淡淡说了句：“我会祝福你的。”
老子要你的屁祝福，老子要的是你的身子，是你的心。
吴庸就差一脚将他给踹进了水潭里。
最后，他吸了口鼻子，特爷儿们的打李骸身旁走过。
“要我起兵谋反是吧，做梦去吧。老子这就收拾东西跑路，要老子回老家，下辈子吧。”
没走多远，泪水就毫不意外毫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吴庸很后悔今日的质问，将原本掩盖装饰的很好的表壳全部揭了下来，剩下赤/裸裸的事实是那样令他无法接受。
因为他发现李骸所说的那个构想里，压根连他的半点影子都没有的时候，他是真的心碎。
因为你爱他，就真的不得不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想要他也来爱你。
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寻常不过的私心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真假白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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