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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清晨,我踏入体顺堂,就看见齐妃,裕嫔等人站在当地轻声议论。见我来了,都停住话头。耿氏上前福了一福,“给熹妃请安。”
      我微笑着携她的手上前,笑问道:“这都是聊什么呢?皇后娘娘还没起么?”
      裕嫔忙答道:“还没有呢。”
      话音未落,就见体顺堂的姑姑秀竹走出来,轻声道:“皇后娘娘今儿身子不适,就免了几位主子的请安礼了。几位主子请回吧。”
      裕嫔等人互相望了望,于是说道“既然如此,就请皇后娘娘保重凤体。咱们改日再来请安。”
      “是。”
      众人转身欲走,秀竹在后面唤了一声,“熹妃娘娘,齐妃娘娘请留步。皇后娘娘有请。”
      我与齐妃对视了一眼,一起跟着秀竹走进寝宫。就见皇后躺在床上,面色略有几分憔悴。两人忙上前福道:“熹妃,齐妃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见我们两人来了,于是挣扎着要坐起来。秀竹忙拿过靠枕垫到皇后身后,扶着皇后坐起来。
      皇后微微一笑 ,“坐吧。”
      齐妃看了看皇后担忧地问道:“皇后觉得身子怎么样?可请太医看过了么?”
      皇后含笑回答:“太医看过了。不过是些老毛病,吃点药,歇一歇也就罢了。倒是我病的这几日,要劳烦你们代我主持六宫事务。有什么事情,你们两个就商量着来,果然有拿不定主意的,再来问我吧。”
      “是。”
      正说话间,一个小太监上前回道:“启禀皇后娘娘,年贵妃自昨夜起一直就高热不退,您看……”
      皇后轻咳了几声,“王太医没去看么?”
      “去是去了,药也开了,只是不见好转。”
      皇后抬起头看看我跟齐妃两人,“你们说怎么好呢?”
      齐妃叹息一声,“这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
      皇后点点头,“召殷和去永寿宫请脉。”
      “是。”那太监答应着去了。
      齐妃面带忧色地说道:“这宫里的御医论医术再没有比殷和更高明的了。要是殷和都没有法子,那就真的没有法子了。”
      皇后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却忽然又咳嗽起来。秀竹忙上前轻轻为皇后捶着后背。我起身道:“皇后还是好好休息吧,别为这些事情再劳神了。”
      皇后头也不抬地挥挥手,“你们去吧。”
      “是。熹妃,齐妃告退。”说着两人自体顺堂走出来。
      齐妃看看我,微笑道:“年贵妃病重,咱们也得去瞧瞧不是?”
      我轻笑,“两个人一起去,恐怕会吵着病人。不如姐姐先去,我回头再去也不迟。”
      齐妃一笑,暗含讥讽之意。我不理会,转身而去。

      转眼月余。皇后凤体痊愈,而年贵妃却益发地病重起来。胤禛足不踏入永寿宫半步,然而各种赏赐依旧是连绵不断地送往永寿宫。我知道胤禛因着年羹尧之故而深恶年妃,却又不愿落人口实,故而越发地要示人以恩宠。
      已是夜深人静。
      小路子挑着一盏灯,我扶着喜儿的手,一路逶迤,往永寿宫来。
      殿内昏暗,守夜的宫女闭着眼睛守在门口,连我走到跟前都未发觉。小路子见状忙咳了一声,那宫女一惊,慌忙站起拉,“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
      “贵妃娘娘可安歇了么?”
      “想来是已经歇下了。”
      我瞪了她一眼,“什么叫‘想来已经歇下了’?”
      那宫女更加惊惶,忙地跪倒在地,“奴才知罪。”
      我也不看她,径自往里面走来。年妃的贴身宫女莲花见到我,也忙站起来,“熹妃娘娘吉祥。”
      我点点头,走到年妃床前。年妃听得声响,睁开眼睛,见是我,苦笑了下。“原来是你。”
      我缓缓在床边坐下,道:“贵妃娘娘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么?”
      年妃轻笑,“你们不是都盼着我早点死么?可是等不及了?”
      我面色如故,“凌云怎么敢如此大逆不道。凌云今日来,是因为念着多年来的姐妹情分,所以给年贵妃捎个消息罢了。年贵妃如果不想知道,凌云这就告辞。”说着便站起来。年妃闻得此话,一把抓住我的衣袖,颤声问道:“你有什么消息?”
      我站住,微微一笑,“皇上下令免了年大将军的陕甘总督一职,调任杭州将军。”
      年妃紧盯着我,“仅是如此么?”
      我淡然一笑,“凌云又何必欺瞒贵妃娘娘您呢。”
      年妃又慢慢躺下,喃喃道:“若仅是如此,也就别无所求了……”
      我望着年妃,粲然一笑。“年贵妃请早些休息。熹妃告退。”说着往外走,忽然转过头来说道:“听说外头有个歌谣说‘帝出三江口,嘉湖作战场’,也不知道贵妃娘娘听说过没有?我跟外头没有什么来往没有听说过,这还是今儿听皇上说的呢。”说着一笑而去。就听得后面年妃哇的一声,接着是莲花的惊叫声,“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帝出三江口,嘉湖作战场。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喜儿走在身后忽然问道。
      我微笑,“那是外面传言说,年羹尧想要自己做皇帝的话儿。”
      喜儿一惊,“年羹尧敢谋反叛乱么?
      我轻笑,“这只有皇上跟年羹尧本人才知道了。”
      喜儿闻言不语。三人慢慢一路往景仁宫回来。

      短短数月间,弹劾年羹尧的折子雪片般飞来,年羹尧遂又从杭州将军降为闲散章京,十数日后又降为一等精奇尼哈番,一等阿思哈尼哈番,一等阿达哈哈番。九月二十二日,革去年羹尧所有职务,二十八日锁拿年羹尧,解京审讯。年羹尧一党树倒猢狲散。
      十一月,天益发地冷了起来。我踩着地上的积雪,听着那一声声“咯吱咯吱”的响声,心中忽觉异常轻快起来。我嘴角含笑,缓步步入体顺堂。就见皇后端坐在软榻上,正同李氏轻声交谈。见我来了,停住话头,望过来。
      “给皇后请安。”我恭恭敬敬地蹲下身子。
      皇后微微一笑,“起来吧。赐座。”
      我坐下,同李氏互道一声安好。皇后这才说道:“刚才我正好跟齐妃说起年贵妃的病,一晃都是大半年了,也不见好,真是让人担心。”
      我轻叹一声,“年贵妃素来身子虚弱,去年又得了一场风寒,本该净心休养才是,只是她这大半年来,哪里安心过半日?”
      李氏皱起眉头道,“年羹尧是年贵妃的兄长,如今得罪,她又怎么能安下心来?这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事情。”
      皇后淡淡看了李氏一眼,“年羹尧是年羹尧,年贵妃是年贵妃。他们虽然是兄妹,可是皇上是圣明的君主,又怎么会为了年羹尧迁罪于年贵妃呢?”
      李氏自知失言,忙道:“皇上自然不会那么做,只是年贵妃难免会多心罢了。”
      皇后放下茶碗道:“年贵妃连遭变故,又是久病缠身,宫里的太监宫女,哪个不是势利眼?只怕他们趁机偷懒,不能尽心服侍。我前儿去看了她,瘦的不成样子。虽然宽慰了她几句,她也未必能听得到心里去。我有心常常去看看她,只是这样一来,她难免拘于礼节,反而于养病不利,还是你们有时间去探望探望她吧。若有什么不妥之处,立刻来回了我。”
      我与李氏忙起身答道:“是。”
      皇后又道:“好了,我这里没事儿了,你们去吧。”
      我与李氏答应着施礼退了出来。我见李氏便要回宫,于是在身后唤住,“姐姐不去瞧瞧年贵妃呢?”
      李氏转头一笑,“我若去了,她只当我是落井下石呢,平白讨个没趣。再者她虽然病着,可依然是隆宠不断,比我都强,哪里还用咱们去看着瞧着?”说着自顾自地去了。我看着李氏远去的背影,一抹笑意不觉浮上脸庞……
      走进永寿宫,一股暖暖的药香迎面扑来。当值的太监忙跑上来,“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
      我点点头,“皇后命我来探望年贵妃。”
      “是,熹妃娘娘里面请。”说着将我往里引。我走到床前,宫女卷起帐幕,轻声道:“年主子,熹妃娘娘来看您来了。”
      我上前一步凑到跟前,不由得吃了一惊。年妃已然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脸颊都陷下去,更显得一双眼睛突兀可怖。年妃盯着我看了半晌,忽而一笑,声音飘浮不定,有若鬼魅。
      “你又来了……这宫里如今除了你也没人来看望我了……我心里盼着你来,又恨着你来……”
      我在床前坐下,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我知道你在等着年羹尧的消息……只可惜我每次来,带来的都不是好消息……”
      年妃猛地咳嗽起来,宫女忙上前轻拍她的背,年妃咳了半晌,慢慢抬起头,“他已经被革去所有职务了,皇上还想怎么样?”
      “年贵妃还不知道么?皇上一早下令锁拿年羹尧,解京审问。如今已经到了京城了。这两个月,年羹尧是带着枷锁一路上京的……”
      年妃听罢忽地纵声大笑,宫女在一旁惊惶失色,“主子,主子……”
      年妃笑得直不起身子,眼泪如雨水般滚落,“一日夫妻白日恩,我跟他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为他生了三个儿子,竟然也落得今日这样的下场……”说着伸出纤细的手指指着我,“你很得意么?你如今虽然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可是别忘了,‘伴君如伴虎’,说不定你也哪天就触怒了皇上,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
      我缓缓站起来,“触怒皇上的不是你,是你的哥哥年羹尧。我得万幸,没有亲人身居高位,所有的,不过一个弘历而已。不过,你的忠告我总是要牢记的。年贵妃请安心休养,熹妃告退。”
      我转身便走,就听得后面年妃撕心裂肺地喊声“凌云——你会遭报应的!”
      我露出一丝轻笑,仪态万方地走出永寿宫。

      “皇上请用茶。”我端着一碗参茶呈到胤禛面前。胤禛放下手中的朱笔,接过茶饮了一口。“听说你去看了年贵妃?”
      我平静地答道:“是,奴才奉皇后谕旨去探望年贵妃。”
      “年贵妃的病情怎么样了?”胤禛将茶放在一边,又拿起奏折,语气平淡地似随口一问。
      “年贵妃瘦的多了……”我谨慎地答道。
      胤禛点点头,不语。半晌未见见胤禛有何吩咐,于是转身欲退下。胤禛忽然问道:“朕听说外面有谣言说,年妃因年羹尧而受宠,如今又因年羹尧而失宠,可有这话儿吗?”
      我转过身,微微垂下头,“臣妾与外面素来少有来往,这样的谣言臣妾并没有听说过。倘若真的有这样的谣言,也定然是因为皇上一直对年贵妃隆宠优渥,是以有人嫉妒,所以才会传出如此谣言吧。”
      胤禛冷笑一声,“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小人擅自揣测,是以谣言横起。他们当朕是如此小人么?”
      “皇上何必为了那些谣言而生气呢。”话音未落,常安快步走了进来,神色略有些慌张地说道:“皇上,适才年贵妃昏厥过去,现在已经传了太医去永寿宫,只怕年贵妃……”
      胤禛骤然起身,沉声道:“去永寿宫。”
      “是。”我与常安忙答应着,立即随着胤禛往永寿宫而来。及到永寿宫,胤禛并不进寝殿,只在外殿坐下,“太医呢?”
      殷和自里面走出,跪在胤禛面前,“臣殷和给皇上请安。”
      “年贵妃的病怎么样了?”
      “请臣才直言,年贵妃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胤禛身子微微一晃,常安忙上前一步扶住胤禛,惊惶道:“皇上!”
      殷和忙跪着向前几步,伸手欲为胤禛切脉,胤禛挥挥手,沉声道:“不必了。”说着起身,语气无比沉痛地说道:“朕与年贵妃二十年夫妻,年贵妃待朕素来情深意重,不想一病如斯!传朕旨意,进年氏为皇贵妃。册封典礼待年氏病愈再行吧。”
      “是!”
      胤禛看了我一眼,“你留在这里服侍皇贵妃吧,若有事,立刻回禀。”说罢转身离去。我站在永寿宫,垂下头,温婉一笑。
      年妃一夜未醒。我已然在年妃身边坐了一个昼夜,然而却丝毫不觉的疲倦。这一天等的已经太久太久。
      皇贵妃的朝服朝冠已经送来,但因为时间紧急,来不及现制。这朝服并朝冠是用皇后的朝冠,朝服改制的。好在样式相差不多,数十名工匠赶制了一日,终于弄得妥当。
      石青色的朝褂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木盘中,朝褂之上是三串流光异彩的朝珠。
      另一只黑色锦绒托盘中则放着朝冠。朝冠是以薰貂为之,冠顶分三层,每层贯东珠各一颗,皆承以金凤,饰东珠各三颗,珍珠各十七,上衔大东珠一颗。朱纬上周缀金累丝凤凰七只,每个凤身上饰东珠九颗。每个凤的凤尾饰珍珠二十一颗。冠后金累丝翟一只,翟背饰猫睛石一颗,翟尾饰珍珠十六。从翟鸟下垂珠结,由三行珍珠串连,平排垂挂,中间饰以青金石、东珠,末缀珊瑚。冠后从冠檐里边下垂倒葫芦形护领,护领下端垂明黄色丝绦两条,末缀宝石。
      端地华美惊人!只是,她再没有机会穿戴了。所得的,不过是个虚名儿罢了。
      “皇上……”一声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忙转过头来,就见年妃慢慢睁开了眼睛。我上前一步,“皇贵妃,您醒了。”
      “皇贵妃……”年妃的眼中露出一丝迷茫。
      我微笑着避开身子,让年妃看到桌上放着的朝服朝冠。“昨天皇上已经晋封您为皇贵妃了。恭喜皇贵妃!”
      年妃凄然一笑,“是嘛。我已经是皇贵妃了?”
      “是的,皇贵妃。”
      “皇上昨儿来看我了?”
      “皇上昨天驾临永寿宫,不过因为怕扰着皇贵妃养病,所以没有进寝殿。”我的回答恭敬而平和。
      “是吗?他终究是不愿意见我……”
      “皇上对皇贵妃如此宠爱,又怎么会不愿意见您呢?”我的嘴角仍挂着笑意。
      年贵妃盯着我看了半天,忽而一笑,“你恨了我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凌云,终究是你赢了。”说着呼吸忽地急促起来,年妃猛地伸出双手向上仿佛想抓住些什么,终于什么也没有抓住,手臂软软地垂了下去。
      我在床前跪下,“恭送年皇贵妃——”
      雍正三年十一月,年氏皇贵妃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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