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醉人，人自醉》烟雪

13、汤姆柯林斯（04）

　　例行查牌结束以后，韩启让手下带走几个有嫌疑的客人，包括那个梁克己在内。
　　剩下的客人被搅了兴致，也都意兴阑珊地打算离开或者换个场子，君东为表歉意，只能每人赠送一张三百元的代金券，欢迎大家下次再来。

　　“老板，三百会不会太多了？”今晚的客人何其多，这三百元的代金券送出去，不知道营业额要亏损多少。黎宇笑盘算着，委实心疼，只能趁着客人不注意，小心翼翼地拉扯君东的手臂表示阻止。
　　君东可没给她好脸色，只侧过半张脸，面无表情地说：“不多，全从你工资里扣。”
　　黎宇笑顿时噤声，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住了。
　　不远处的韩启看着她吃了苦瓜一样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霍亚浠就站在他身边，见韩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只是无奈地捏着自己的睛明穴，用下巴朝吧台的方向点了点，“呐。酒吧我带你来了，那个……就是给我‘汤姆柯林斯’的男人。”
　　韩启将目光从黎宇笑身上移开，就看见君东玉树立风地站在吧台后面，向每一位离开的客人道歉。

　　确实如霍亚浠所说，这个叫“白君东”的男人有一种很奇特的气场——他明明就站在人群中，却又遗世而独立。
　　韩启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我知道。”他摸了摸自己的牛仔裤口袋，掏出香烟才想起室内禁烟的规定，最后只得将香烟夹在指间，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喜欢他？”
　　霍亚浠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时间咳个不停。

　　这时，君东恰好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被霍亚浠的咳嗽声吸引，朝这边看过来，顿时就迎上韩启打量的目光。
　　短兵相见，胜负难分。

　　黎宇笑像是感受到了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电光火石，一弯腰从吧台里蹿了出来，抱了盒纸巾躲到霍亚浠身边，一边替她顺气，一边嘀咕：“霍大小姐，一会儿我老板如果大开杀戒，你可千万要保护我呀！”
　　谁想黎宇笑的话音刚落，后衣领就被人提出，拉着她后退了三步。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再抬头，立刻冲君东露出一个狗腿的笑容。

　　可惜君东没有看她，只是提着她的衣领，对韩启说道：“韩大队长今天来，到底有何贵干？”

　　喜遇酒吧开业近四年，从来没被黑白两道找过麻烦，自然是因为白君东手段利落，里外都打点得干净。前不久听说安田分局的刑侦大队换了领导，他还想着找个机会去拜会，无奈被张怡菲的事情牵绊住了手脚，这才错过了时机。

　　不过，这位韩大队长看起来也不是个好打点的对象。

　　“没什么。”韩启双手抱胸，一副很客气的模样，“我刚上任不久，想着对辖区内的一些重点单位做下排查。例行公事而已，希望白老板不要介意。”
　　例行公事？君东闻言一下子就笑了。他转向一旁的霍亚浠，问道：“霍小姐，韩队长……是你男朋友？”
　　好不容易才止住咳的霍亚浠冷不丁又倒抽一口凉气，只能用“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向对方。
　　君东不为所动，只是松开黎宇笑的衣领，朝前走了半步，用只有他与霍亚浠能够听到的声量，说道：“不是你男朋友，你让他吻你？”

　　霍亚浠瞪大了双眼，此刻的心情只能用“见鬼了”来形容。

　　为什么区区一个吻，就能让韩启知道她喝了一杯汤姆柯林斯？
　　为什么她什么都没说，君东就知道她和韩启之间有过这个吻？

　　好在多年的记者生涯累积下来的经验告诉霍亚浠，此刻不能慌。她故作镇静，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我在查徐晓梅的案子。当年，这个案子就是由安田分局负责侦查的。”

　　霍亚浠话音刚落，众人顿时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黎宇笑才小声地问道：“所以……小美真的就是徐晓梅吗？”

　　“不确定。我们需要先对那个梁克己做点儿调查，才能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韩启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转向君东，“你这里一定有余小美的资料吧？照片、电话或者紧急联系人都行，如果有这样的信息，最好都告诉我们。”
　　君东挑眉，说：“韩队长，也想找到徐晓梅吗？”
　　韩启还没来得及回答，霍亚浠先急了：“你没看到今天的舆论风向吗？疯了似地都在找徐晓梅。虽然是以她母亲的名义，但这一定是当年的幕后主犯想要找她报复。如果我们不能早他们一步找到徐晓梅，她一定会非常危险。”

　　霍亚浠言辞间的猜测正好与黎宇笑的担心不谋而合，她心下一急，脱口而出：“我……我……我手机里有小美的照片，我去拿！”
　　可惜她还来不及迈出一步，就再次被君东扯住了衣领，他的语气依旧平淡：“新闻舆论都可以被资本和恶势力操控，我怎么知道……公检法不会？”

　　原本还在挣扎的黎宇笑一下子停止了动作，她猛然想起了倪禹和他曾经做过的那些勾当——霍亚浠的正直火爆她是见识过的，只是这位韩大队长，确实是今天才认识……

　　韩启不怒反笑：“如果连法律都信不过……莫非白老板有更好的办法？”
　　君东从善如流：“舆论的问题，自然是靠舆论解决。”

　　霍亚浠一怔，自觉君东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只是她还没品出这其中的兴味来，就听韩启说道：“所以……这就是白老板最近准备疯狂兜售汤姆柯林斯的原因吗？”
　　听到这个酒名，本还沉思的霍亚浠一下子抬起了头，白驹过隙间捕捉到了君东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不知为何，霍亚浠向前半步，本能地挡在了白君东和韩启的中间，说：“既然白老板不想给，那我们也不勉强。韩队长如果有需要，下次带调查令来吧，我相信到时候白老板一定会配合的。”

　　霍亚浠的这番话也不知到底是说给谁听的，而韩启只是冲君东微微一笑，拉上她转身走了。

　　*
　　经过几日的雨水冲刷，S市的空气格外清冽。喜遇酒吧外的深夜街道依旧热闹，霍亚浠抱着胸走在前面，始终耷拉着脑袋，像只受挫的小狗。
　　这时一辆摩托车呼啸而来，轰鸣的引擎声与霍亚浠擦肩而过，她一时间躲闪不及，只能本能地向后退去，顿时撞进一个宽阔的怀抱。

　　柔弱的棉布T恤和灼热的体温，冷冽的烟草味道沁入心脾，韩启用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腰身。
　　她真的很瘦——这是韩启抱住她时的第一反应。不知为何，方才在酒吧里，霍亚浠突然挡在自己身前，竟给了他女战士的错觉。

　　这一退一撞间，霍亚浠有些迷糊，直到清晰感受到腰上的力量，她才清醒过来，连忙挣脱了韩启的怀抱，与他保持距离，语气尴尬：“你……你怎么还没走？”
　　突然失去了怀中的柔软，韩启看似有些懊恼。只见他的两只手指搭在下巴，用极其玩味的语气说道：“这样才对。你要时刻记得自己是个女孩子，不要做什么，都冲在最前面。”

　　韩启这四六不着的话，却让霍亚浠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喧闹的街上人来人往，她却好像被丢进了一个真空的瓶子里，双耳失聪，进退不得。

　　“霍小姐，韩队长！”好在这时，有人解救了她。

　　霍、韩两人闻声望去，只见黎宇笑自街道的那一头跑过来，手里握着手机，气喘吁吁：“韩……韩队长……加一下微信。”
　　韩启闻言一愣，倒是爽快地拿出了手机。而霍亚浠则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黎宇笑，心想她放着白君东那样的绝世大美男不顾，反倒是喜欢韩启这种粗犷的长相？

　　感受到了霍亚浠探寻的目光，黎宇笑忍不住与她四目相接。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人之间倒是有些似是而非的默契。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探究，黎宇笑连忙解释道：“诶……诶，我不是啊！你不要乱想！我只是……只是想向韩队长提供些线索罢了！”

　　黎宇笑说完，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下子往韩启的微信上发了好几张照片。手机叮咚叮咚地响着，霍亚浠凑过脑袋来，就在韩启的手机屏幕上看到几张照片——清一色的黎宇笑和另一个女孩的合照。

　　霍亚浠问：“余小美？”
　　“对。”黎宇笑点点头，神情还有些犹豫，“我们老板……我们老板的性格就是那样，韩队长你千万不要介意，我知道你是好人！这是小美的照片，拜托你们一定要赶在坏人之前找到她，千万不要让她有危险。”
　　“谢谢你的信任，这些照片请你务必不要发给其他人。”韩启仔细打量了余小美的长相，然后删掉了微信上的照片，说：“不过……你怎么就能确定我是个好人？”
　　黎宇笑一顿，也顾不得霍亚浠同样好奇的眼神，只能小声地答：“直觉吧。”

　　*
　　歇业后的喜遇酒吧再次陷入冷清，君东一个人站在收银台后结算，昏黄的灯光下，姿态有些寂寥。
　　今晚的收入其实上佳，如果最后韩启不来闹这么一出的话，今天的重新营业应该会有个完美的收场。

　　想到那个韩启，君东没来由觉得气闷，竟一拳头不轻不重地打在吧台上。

　　“哟，生气了？”汤姆柯林斯不知何时坐在了吧台外面，胖胖的身躯依旧箍在一套窄窄的西装里，手里拿着一瓶养乐多，模样好不滑稽。
　　“我没有。”君东说着，将收银台的抽屉推进去，“就是有点累。”
　　看着君东越发苍白的脸色，汤姆柯林斯也忙不迭地收起笑脸，小心翼翼地问：“时间近了？”

　　“嗯。”君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道，“当年为了救她，我少了一魄。这些年不过是靠原来的仙力在硬撑。如果再不快点酿出‘喜遇’，我剩下的这七魂五魄恐怕也要灰飞烟灭了。”
　　他们这些西方来的酒妖，哪里知道东方玄学里的门门道道，所以每次说起，君东都要再解释一遍。

　　“唔。”汤姆柯林斯听着，若有所思地说：“若是能找回那一魄呢？”
　　君东闻言就笑：“怎么可能？那一魄早就不知所踪了。”
　　汤姆柯林斯啜了一口养乐多，说：“今晚来的那个警察，你不觉得他的气息和你很像吗？”
　　君东一怔，顿时停下手里所有的动作。
　　“你说过，全天下只有你可以闻酒识人，召唤酒妖。如果他也可以，那他……和你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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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