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奸佞之臣的职业素养》风浅

6、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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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东郊别院，本王其实去得不多。当年先帝驾崩，本王莫名其妙接了这烂摊子，只觉得每一刻都是在提着脑袋跳舞，免不起要为自己准备几条后路。这东郊别院就是那时候落成的，别院中藏了不少好酒，一些好书，当然还有一些随时准备亡命天涯的银钱。
　　谁曾想后来朝中狂澜渐熄，本王与小皇帝里应外合，愣是把这乱局给炖了。
　　这东郊别院也就成了摆设，本王只是每隔两三月去住上三四天，醉一场，再梦它个天昏地暗。
　　谁曾想今日居然遭了报应！
　　本王猫不停爪，迈开四条小细腿儿朝东奔跑，直到夜半三更，才终于赶到了别院。
　　别院里早已经落下灰尘，皓皓月光洒在院中。
　　月下有一人，穿一袭白，提一盏灯，茕茕站在院中。
　　正是御史大人。
　　他大约是在院中小憩了一翻，听见声响，他又迈开了脚步，朝院中书房走去。
　　……！！！
　　本王顾不得躲藏，从墙头一跃而下，也不知怎的竟然喵了一声。
　　可惜，御史大人已然推开了书房房门，提灯迈步走了进去。
　　……完了。
　　本王四条腿儿一软，下巴磕在了门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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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书房，书房内的景致隐隐绰绰显露了出来。
　　“喵……”本王心惊胆战，哆嗦着喊了一声。
　　御史大人如逢雷击，驻足在书房内，久久没有动作。
　　屋内静得只剩下他的凌乱的呼吸。
　　过了好久，他才终于艰涩地挪了一步，扬起手上的灯，一点一点，细细照过整个房间的墙面。
　　……
　　书房墙上挂了不少风筝，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每一个风筝面都是本王亲自绘的……御史大人。
　　初见时他骑白马过街市，腰间配着一个双鱼翡翠；
　　再见时候，他站在朝堂之上跪天子，细窄的肩膀似是要被一身官服给压垮；
　　奶皇帝御花园摆酒，他被几个老不死的轮番灌了酒，苍白的脸上起了红晕，第一次朝本王望了眼；
　　那年中秋本王拔了朝中毒瘤立了功，黑心的奶皇帝故意差他来为本王送中秋礼，亏得本王好定力……
　　……
　　种种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在本王脑海间萦绕千百回，最终都落在了宣纸上。
　　攒齐一小叠，本王便来到别院，把它们细细制成一个个风筝。
　　风和日丽时，偶尔放一放它们，看一看青天白日里那些虚幻的影子，便觉得活着还有那么一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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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小小苟且，虽不登大雅之堂，也不过是应了本王浪荡子的名头而已。
　　本王本就是朝中毒瘤，断个袖，肖想下朝中君子，横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命的是书房的书架上悬挂着一幅精雕细琢的画卷，画的是那一夜奶皇帝赐宴玉华池，御史大人醉了酒，红着脸醉卧在池边亭台的模样。
　　本王朝政权谋算不得厉害，画工还是略有自信的，故而所绘不止所见。
　　故而写意自然风流了些。
　　故而，御史大人的衣裳……稍微穿少了点。
　　……没怎么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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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喵的，御史大人一定会乱剑砍了本王的书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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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史大人提着灯，照亮那一张春色满园图。
　　时间在这一刻凝滞。
　　本王的魂儿仿佛站在千万根针尖上，稍不留神就是万箭穿心，魂飞魄散。
　　就这样僵持许久，御史大人没有动，本王是不敢动，于是昏黄的书房里只有烛火明明灭灭。
　　良久。御史大人伸出了手，探向那一幅画卷。
　　指尖触及。
　　又缩了回去。
　　灯影之下，他瘦削的身体仿佛要沉没在身后的黑暗海洋中，久久都没有动弹。
　　御史大人他……在想什么呢？
　　本王已然被针扎得麻了木，浑浑噩噩间，一些往日不敢想的荒唐想法渐渐地浮上了心头，如同千万只小虫在心上，每一只都叮上一口，初时只是痒，到后来便是难耐。
　　他生气么？
　　知晓本王怼他怀揣着如此不堪情愫，他此刻是厌弃，还是后悔验尸没有将我这浪荡子大卸八块？
　　亦或是，有那么一丝半丝，怜我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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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风骤，莹莹烛火抖了抖，最终灭了。
　　如霜的月光洒在御史大人的脸上，勾勒出他清冷的骨架。
　　本王蹲在地上，仰头望向他的脸。本王如今是一只猫团子，纵然这屋内漆黑一片，只要外头仍有一线微光，本王便能看清他的表情。
　　然而只一眼，本王就后悔了。
　　御史大人闭着眼睛，眼睫上充盈着一抹晶莹。他明明没有动弹，那抹晶莹却倏然滑落他的脸颊。
　　他没有指着本王的画卷骂登徒子，没有拿剑劈了本王的书房。
　　他只是，不声不响，为本王留下一滴泪。
　　这是第一次，本王后悔画这一室的相思。
　　这十余年来，本王连扰都舍不得扰他，却在这一刻害他独自在夜里泣不成声。
　　真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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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本王焦急得在他脚边打转儿。
　　如果能开口便好了，去它的江山社稷，这烂摊子本王不要了！
　　忽而一阵冷风灌入，御史大人终究是回过神来，在书房内翻找起来。除却那些风筝，书架上倒都是正经书，还有一些书信往来，是我与那些交好的花魁的。除此之外，便只有一把钥匙。
　　御史大人拿着那钥匙上下端详，眼神逐渐锐利。
　　本王趴在他身旁松了一口气，也瞅着那钥匙，心跳微微一乱。
　　这钥匙是我主宅中的一口暗箱的，箱子与钥匙上都镌刻着同一个花纹。看他神色，大约日前去我府上搜查时并没有发现那是个暗格箱子？倒是难怪这么久都不见进展。
　　“喵呜。”本王见他发呆，又吱了一声。
　　御史大人总算见着了本王存在，微微一皱眉道：“你这小畜生怎么在这里？”
　　“喵呜呜。”人前明明斯文得很，人后怎么张口闭口小畜生！
　　御史大人把要是收进怀中，一把捞起了本王的肚子，把本王提了起来。
　　喵…………
　　御史大人大步跨出书房，忽然脚步一滞，又折回，把那画卷一一卷，收入囊中。
　　……
　　于是本王便顺理成章，跟着御史钦差回了自己的府上。
　　翻墙而进。
　　找到暗箱，取了信笺。
　　翻墙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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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王，依旧接受不了御史大人会武这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