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夜起相思》一只大雪只

39、秀秀的身世

　　薛显遇到莫秀秀的时候，是在黑市人口贩子的摊位上，两人中间隔着人山人海，薛显是在集市买完农具瞎逛，无意中走到这里来的，莫秀秀是被标价出售的那个。

　　当时一起被卖的还有两个水灵灵的小丫头，喊价一次比一次高，莫秀秀一下子就不起眼了。小丫头们被一个脑满肠肥的富商满脸□□地买走了，围观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多半，薛显这才清楚地看到了秀秀的身形，她被反绑着双手，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不声不响。

　　围观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人也只是议论着，没有人出价，黑贩着急了起来，一把扯过秀秀，撕开了她的外衣，手还在里襟上撕扯着，嘴巴不干不净地说着：“这个小娘们姿色普通，不过也是好人家的闺女，关键是身段好啊，诸位瞧瞧这胸脯，鼓囊囊的可以奶好几个娃了，今天便宜卖了啊！”

　　眼看着贴身的亵衣就要被撕开，秀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挣脱了那个贩子，一头撞向旁边绑人的木桩，当场昏死了过去，溅了一地的鲜血。

　　周围的人纷纷说着“晦气”又四散开去，剩下的人更少了，贩子气得骂娘，冲后面帐子里喊着：“来看看死了没，没死一会玩够了直接丢窑子里去，老子的招牌差点被给她砸了。”

　　薛显在对街望着那衣衫不整，血流满面的姑娘，忽然心里一痛，摸了摸兜里并不多的银钱，硬是把秀秀买回了家。

　　一个月后薛显提出要娶秀秀，薛大娘的反对声都要掀破屋顶了，秀秀在她口中就是一个“来路不明、不干不净”的女人，不论薛显如何说秀秀好话也没用，最后他只能使出万能的杀招“我非她不娶，您不答应就一辈子抱不上孙子”，终于迫得薛大娘点了头。

　　秀秀原也有个幸福的家庭，她的家住在东海边，有以捕鱼为业的爹娘和哥哥，底下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渔霸收的出海费和捕捞费非常高，但一家五口都是勤俭乐观的人，莫大伯和莫大哥比村里其他人都要能吃苦，捕到的鱼也更多些。

　　有一天莫大伯捞上来一只脸盆大的蚌，本想剖了当顿饭吃，结果却在蚌肉里找到了一粒浑圆润泽的大珍珠，莫大伯激动得老泪纵横，抱着儿子说咱家可以给你娶个好媳妇儿了。

　　结果回家的当晚，渔霸就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直接冲到莫家要珍珠，抢夺中一闷棍打死了秀秀的爹，莫大哥为了从打手们手中抢回最小的妹妹，也被活活打死，莫大娘为了保护剩下的两个女儿，就交出了珍珠。

　　漁霸一看事情闹得太大，本想杀了三个女流之辈灭口，后来听了手下的建议，干脆绑了母女三口人，卖到了人贩子手里。人贩子多得是折磨人的手段，小妹妹第二天挨了顿毒打，就没了，秀秀娘伤心过度，加上被藏在木板箱逼仄的空间里运送到外地，路上没熬过去，也死了。

　　就这样，本来以为会带来全家幸福的一颗珍珠，几乎在一夜之间夺去了秀秀所有的亲人。

　　还好，她遇到了薛显。

　　薛显从小生活在安宁的小山村，对世事险恶这个词虽有个概念，却认识不深，乍闻秀秀的身世简直心疼得要命，加上秀秀性子和顺，手脚勤快，又会疼人，更是打心眼里喜爱。

　　秀秀家里是渔民，对养鱼也很有心得，和薛显成亲后，便一起在后院挖了一方小鱼塘，引了溪水养鱼。可不是养普通的鱼，秀秀知道栖霞山紧挨着十分富庶的望江城，南方这样河流湖泊众多的地方，大户人家都爱在院子里修鱼池，于是养了一池五彩斑斓的锦鲤。

　　锦鲤被称为水中宝石，因色彩艳丽和泳姿矫健而广受喜爱。由于锦鲤易饲养，易适应环境，专门培育的人也不少，不过秀秀亲自走了很远去找好鱼苗，又每日坚持亲手调配鱼食，每天都要去池子里察看两次。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将一池子锦鲤养得鲜亮肥美，不仅常见的红白两色十分美艳，就连不受欢迎的黑斑锦鲤，那黑斑也是乌黑发亮，活像嵌着黑曜石，更不用提金色锦鲤，映着日光时反射的光芒，连粼粼的池水都泛着金灿灿的波浪，像洒了满池的碎金。

　　如此好品相的锦鲤，当然卖得了很高的价钱，薛显和秀秀二十多年也没见过这么多银钱，开心了好多天，两人去附近的城里买了好些村里没见过的东西，还给莫大娘买了枝镶着红玛瑙的银簪子，这下子连莫大娘也对秀秀和颜悦色了起来，村里也有不少人听说了，薛显干农活时总有村民过来打听，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买走锦鲤的是一户姓金的富商的儿子，送给自己父亲的五十大寿寿礼，特地多挑了十几尾金鲤，听说金老爷非常高兴，当场赏了儿子十几个商铺，寿宴上的宾客们也纷纷赞不绝口，翌日就有人来找秀秀买锦鲤，但是原先养的基本都被金少爷给买走了，于是顾客们纷纷留下定金，排着队慢慢等起来。

　　秀秀和薛显又挖了一个原来四倍大的池塘，还在塘边种了桑树，鱼粪做树肥，树能固水土，桑叶养蚕，蚕茧缫、蚕沙做鱼料，循环利用，整个小村里对这种新奇的模式议论纷纷，个个都是种了一辈子地的庄稼汉，几亩肥田，管一家老小，谁倒腾过这种东西。

　　因为前一单卖得太好，这一批的订单有很多，薛显和秀秀合计了一下，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现钱，又将可以当掉的物品卖了七七八八，凑了一笔不小的费用，买了一批最好的鱼苗和鱼食。

　　饲养的那些日子里，两人呕心沥血，亲力亲为，眼瞅着鱼儿越长越大，比第一池的更加灵动，颜色也更加悦目，活像一跃而出就会化龙一样。

　　距离交付的日子还有两天，秀秀和薛显更是不敢懈怠，两人轮流去池塘边看顾鱼儿们。这一夜是秀秀当值，薛显一觉怎么都睡不安稳，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赶紧去了鱼塘，远远的就看到，原本应该在小凉棚中值夜的秀秀，不知为什么昏死在田埂上。

　　秀秀昏过去的身影像一团巨大的阴影笼上了薛显的心头，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满池的锦鲤，全部翻着肚皮，直挺挺地飘在水面，挤得密密麻麻的，池塘上方的空气中，还飘散难言的味道。是的，他与秀秀掏空家产精心养殖的一池锦鲤，将于今日白天交付给各买家的锦鲤，全部被人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