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说弯就弯》终零

15、15.已是生死两相别

　　李澈突然想起，中元节会之后，叶既零曾说过想与自己一起去璇玑山看那棵独一无二的凤凰木。但他因中元节会之时看见她与段子奚关系过于亲密，不知为何就是想与她置气，便没回应。
　　而如今，他只想将她生前想去的地方都去个遍。
　　哪里都寻得到她的影子，却哪里都寻不到她的影子。李澈唯有怀着对她的思念，独自经历沧桑。
　　他来到璇玑山的凤凰木下，或许是因为环境较为寒冷，花期竟晚了许多。此时花开得正好，满树的火红十分夺目。
　　“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这名字的确没取错。只是……
　　“这花与你太不相配了。”李澈望着红的刺目的花冠，微微皱起了眉，“倒是像……”
　　璇玑山山势险峻，到处都是悬崖峭壁，所以很少有人来。凤凰木即使如此美丽，也只能孤芳自赏。
　　你一生对我付出的真心，便如这满树红花，热烈却又无人问津。
　　李澈的目光顺着树干而下，他看见地上一片落叶微微透光，像是刻了什么字。于是他便拾起仔细一看，竟是个“澈”字！
　　他心脏猛地一抽动，飞身上树，摘了更多树叶来看，果真每片叶子上都刻了字，连起来是……
　　“阿澈喜欢我”。
　　“据说向那棵凤凰木许愿特别灵。”
　　他仍记得叶既零这么说过。那天的她，笑脸盈盈期待着他的回答，他却连个回复都吝于给她！
　　为什么……她生前让他烦心困扰，死后依旧要令他痛彻心扉？
　　若她当初能不对段子奚那么好，若她能多关心一些他……若她能用注视段子奚的目光来注视他……
　　不，若他能多正视她一些，能察觉到她的心意，能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能……选择相信她……是不是，他们也会成为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只是一切都晚了。
　　“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怎么可能两不相欠。李澈从未如此心痛。他知道自己欠了叶既零太多太多。
　　与她度过的时光就像一场久远的梦，李澈感觉自己快要溺毙。
　　梦里是叶既零如花的笑靥，她清澈而又炽热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
　　她不能再说话，不能再温柔地笑。再也背不起的重量，再也感受不到的温度，再也无法得到的幸福，再也说不出、听不见的……我爱你。
　　李澈眼中，却不再是凤凰花。
　　他看见满天飞舞的白海棠，铺满黄泉路。他站在忘川河畔，河对岸依稀可见的白色身影，是那么遥不可及。
　　漫漫黄泉路，道不尽声声愁。
　　白海棠飘零，花瓣堆叠，好似飞雪。
　　他记忆中的叶既零，清澈纯净，她笑一笑，仿佛还能闻到白海棠的清苦香气。
　　“阿澈，喜欢我。”
　　他看见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秀丽如斯的面容上是清浅的笑意。肌如凝脂，肤若白雪，唯有红唇，笑语晏晏。
　　无声无息，泪已绝堤。
　　她的温柔隐于海棠花下，刹那芳华，转瞬即逝。
　　终于，叶既零随白海棠一同逝去，消失在李澈的面前，消失在世间。
　　叶氏陵墓前。
　　“师父，我带阿渊来看你了。”段久沉将花束和贡品放在墓前，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好一会儿才睁眼。
　　“许了几个愿望？”一旁的钟离渊问。
　　“就一个，不敢许太多，怕不灵。”
　　“一定会实现的。”
　　“嗯。”
　　段久沉眼里的阴翳，浓重得不透一丝光亮。他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墓碑，伸手抚摸墓上的字。他在墓前放下了一枝被剪下来的白海棠，正如她的名字一般，花逝去，叶既零。
　　“师父。”段久沉明白她最放心不下的是什么，“我会帮你照顾好叶扬的。”
　　他话音刚落，便意识到了身后的来人：“你还敢来看我师父啊。”
　　那人正是李澈。
　　“我只是……顺路来看看。”
　　“你还是这样！”段久沉愤怒地转头，“你到死都不肯承认你喜欢我师父么！”
　　“喜欢，又能怎样？”李澈苦笑道，“她再也听不到了。”
　　“我当初，是真的想杀了你。可你是我师父最爱的人，如果我杀了你，她一定会很难过，所以我没有那么做。”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李澈发了疯一般质问着段久沉，“你杀了我，我就可以和既零在一起了！”
　　“所以我偏不让你如愿。我要让你明白，最痛不过阴阳相隔！”段久沉拉着钟离渊的手臂说，“非梧，我们走！”
　　徒留李澈一人在叶氏墓前肝肠寸断。
　　不远处似乎有人在吹箫，声音缠绵凄切。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到那个温柔的影子，眼前却只有冰凉的墓碑和碑上的“叶既零”三个字而已。
　　他思考了很久，他明白自己也同样深爱着叶既零。可是他不想承认自己有弱点，而这个弱点恰恰就是叶既零。所以他选择对她的感情视而不见。
　　这就是李夜血。固执、强大而又扭曲。
　　叶既零逝世以后，叶扬也消失了，丢下偌大的叶家，只有一个老管家在打理。
　　李澈带着心中永远的伤，化悲痛为力量，请命带兵赈灾，誓于有朝一日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段久沉与钟离渊依旧待在宫中，虽时不时会听到下人们不好的言论，只要不涉及叶既零，段久沉也不会太在意。一旦谁说了叶既零的坏话，那个人十有八九第二天就从宫中彻底消失了。
　　段久沉从来都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一日午后，阳光正好，段久沉在亭中逗零儿玩，钟离渊站在他身边，道：“你最近心情好了许多。”
　　“是啊。”段久沉拿着猫尾巴草晃来晃去，零儿不停地用爪子拨弄它，神情十分专注，“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的悲伤中，不然永远都无法前进。”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钟离渊一成不变的冰山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
　　望着正与零儿玩耍的段久沉，钟离渊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口：“子奚，前两天王上诏我早朝，说北部土匪猖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以过段时间……我就要去北方剿匪了。”
　　段久沉先是一愣神，旋即转过头，脸上堆满了猥琐的笑容：“那我们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吧？你这几天可得好好伺候我，把我伺候舒服了才让你走，不然你哪都不许去。”
　　光是听到段久沉轻浮的语气，钟离渊便已经害羞地别过头去，不料段久沉不要脸更甚，光天化日之下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呵气。钟离渊双颊连同耳朵都红的发烫，紧紧地抿着嘴唇。
　　“行了，哈哈哈，不逗你了。”段久沉松开手，重新坐到石凳上，“零儿，过来。”他冲零儿挥挥手，然后拍拍自己的膝盖，零儿十分听话地一跃，卧在他的膝盖上，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过段时间我也要闭关修炼了。等我出关，我的仙法大概能追上师父了。”提到叶既零，段久沉的神色明显黯淡下去，“可是师父已经不在了……”
　　“这不是你的错。”钟离渊忽然用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神色认真道。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从钟离渊温暖而又坚实胸膛传来。
　　段久沉目光一滞，然后嘴角渐渐漾起笑意，伸手放在钟离渊的手上：“嗯。”
　　日光缱绻，似乎连风中都包含着阳光的温暖气息。
　　六年前。
　　“阿澈，带你认识一个人。”叶既零笑着从背后牵出一个小男孩，“他叫段久沉，是苍岐国四王子。”
　　小男孩瞬间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师父你怎么告诉别人了？”
　　“没事的，他是我的朋友，不会说出去的。”叶既零将段久沉推到李澈面前。
　　李澈一脸严肃地打量着段久沉，随后淡漠道：“一个王子殿下跑出宫凑什么热闹。”
　　“师父他欺负我！”段久沉立刻重新躲到叶既零的身后，然后拉着她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你让他走好不好？我想单独和你练剑……”
　　“好啦。阿澈只是性子直了些，他不是坏人。”叶既零摸了摸段久沉的头，“你们如果能和平相处那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不可能！”段久沉和李澈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反倒是叶既零先愣了一下，随后“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宛如银铃一般清脆动听。
　　段久沉躲在叶既零身后，对李澈做了一个鬼脸，李澈也毫不示弱，立刻瞪了回去。
　　几天之后，叶既零因为受了风寒，所以卧病在床。李澈扣响叶府大门，开门的却是段久沉。
　　“我师父生病了，你赶紧走吧。”他看见他就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这个。”李澈递上了一个包裹，“这是药，给她的。”
　　段久沉看了看那个包裹，又看了看别过脸去的李澈，随后拽过包裹就想关门，李澈的声音却打断了他：“别跟她提起我。”
　　“怎么，做好事不留名？”段久沉倚着门框，斜视着他。
　　“就这样，别提起我。”
　　“哼，真是自作多情。谁愿意听到你的名字。”段久沉没好气地回，然后将门重重地关上。
　　他一直都知道李澈对叶既零的感情。可是段久沉不想告诉她，他明白他们不会有结果。即使叶既零没有死，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李澈会按照家里的意愿娶一个根本不爱的千金小姐，而叶既零会嫁给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子，过上平淡却幸福的生活。
　　如今这一切却都成为了泡影，也再也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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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学期间缓更，照例求收藏。。。感觉撑不住蹭玄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