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雪霁 ...
-
快到辰时,谢重一身才慢悠悠地从崇明院出来。他身上穿着玄色入学服,与往日一样,伸出手推开道阁大门,咯吱一身。
而昨日傍晚刚到凤池,今日早上就随凤池谢氏子弟一齐的修炼的鸿灵寺以及其他四个世家的弟子齐齐往门口看去。
谢重一进道阁就感到了不对劲,凝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比平时多了许多。而且,这些目光似乎都是惊讶的。
下意识朝目光来处看去,谢重瞧见了一群明显不是谢氏子弟的人。
是来求学的世家子弟?
这样想着,谢重敛眉,目不斜视地朝教室走去。
清俊的黑衣少年双目深邃如星辰,一行一步纵容不迫,恍若无人般走在一群挥汗修炼的修士之间。
有修士以为这是讲课的夫子,偏他腰间挂着两色小剑,明显和自己一样是个学生。若真是学生的话。有人想了一下今日谢正铭严苛的模样,偷偷戳了戳身边谢氏子弟的腰,好奇极了。
被问的人刚刚好是谢钰,他视谢铮为对手,连带着看与谢铮同吃同住的谢重也不顺眼,谢重又在前几天抛出澄明石,又不说清楚,把谢钰气得够呛。新仇旧恨,谢钰恨不得给谢重列上几百条罪状。
“这个是谢千钧,仗着自己大伯是家主,为所欲为,无恶不作!不参加晨练,还把家禽带到道阁,最过分的还是…”
谢钰说的兴奋,没有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直到一只手拍在了他肩上,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最过分的是什么嗯?”
谢钰半边身体都麻了,他哭丧着脸转头:“夫,夫子好。”
只见他身后正站着皮笑肉不笑的谢正铭。
“不思进取,污蔑同门!”谢正铭痛心疾首,“明日请你父亲来一趟。”
谢正铭说完觉得自己还是要替谢重澄清一下,道:“千钧天生不足,体弱多病,命灵又是山海印,和你们这些皮糙肉厚的臭小子不一样。再看看你,身高体壮,偏偏和个长舌妇似的,好好的不练剑,在这里胡说八道!”
皮糙肉厚臭小子们:(—_—)
谢·长舌妇·钰想哭,为什么每次自己说小话的时候都会被夫子抓到!还有为什么每次都找我爹啊!每次找完我爹我都会被打屁股,简直不能再丢人了!还有,体弱多病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啊!现在谢重也应该晨练啊!
谢家子弟需要在每日卯时,到道阁前面的广场上,自行修炼。也就是,挥剑一个时辰。若不是剑修,也得来自行修炼,他人练剑,你便练自己的命灵。
谢重第一日也来了,谢铮他们都学着夫子挥剑,偶尔几个不是剑修的也在用自己的方法训练着。嗯除了谢重。
谢重一大早被叫起,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精神起来,就被告知自己修炼自己的去。谢重看着一群小豆丁,练剑的练剑,挥鞭的挥鞭,他整个人都呆了。
手里捧着自己看上去人畜无害,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命灵,谢重想,自己是拿这山海印砸人呢还是给人盖戳呢?
百思不得其解,谢重只能捧着小印,呆呆的。
夫子注意到他,还是因为他不知不觉睡去,手里小印章咕噜咕噜地滚到夫子面前去了。
当时谢正铭气的不行,直接请了谢熙和过来。
谢熙和只瞧了灰头土脸的谢重一眼,反问谢正铭可以修炼方法交与谢重。
谢正铭自然是没有的。
这事便不了了之。后来,谢熙和又用谢重体弱的原因帮他推了晨练。此后,谢重便只需要在辰时到道阁上学便可。而且刚好还能给谢铮谢沁带些吃食垫垫肚子。
教育完谢钰的谢正铭环顾四周,见所有人都乖巧如同鹌鹑的样子,冷哼一声,拂袖进了教室。之后见到静坐的谢重,还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什么都不知道的谢重一头雾水,见他后面跟着一长串的人,其中有个看上去特别失落,垂头丧气的谢钰时,更加不解。
先进来的是谢氏子弟,后面堵在门口的是前来求学的世家子。
谢正铭看众人都找到自己的位置后,朝门口九人点头示意:“随意找个座位吧。”
这口气同当年谢重入学第一日一模一样,漫不经心。
谢重只看见最前方两人,皆是一身明黄的水和服,牡丹暗纹布满衣襟,腰间一侧压着个牡丹花状的翡翠,另一侧则系着把长刀,刀柄金灿灿的,尾部还雕朵小姚黄,甚是闪眼,不过最闪眼的还是二人发间簪着的牡丹花。
这是洛川姚氏,命灵潋滟刀,钟爱黄色,尤其喜欢簪姚黄牡丹。
谢重看了一眼,就默默转开脸。实在是太刺眼了!这两人长相具是不俗,却是一人偏清秀,一人偏凌厉,和这富贵的牡丹一点都不配啊!!!
谢重正在心里疯狂吐槽着,突然看见自己右边有一团金灿灿出现,扭头一看,那清秀一点的少年竟是坐在了谢沁身边。
沁沁,节哀啊!
在心里默想这,谢重抬头,冷不丁对上了一双澄若琉璃似的眸子。
这少年生的极好,一张脸庞如珠似玉,眸色唇色皆偏浅淡,给人的感觉就像高堂上无悲无喜的佛祖,万物不如他眼,让人不敢上前。偏他的眼睛是双多情桃花眼,泛着淡淡粉色,眼尾一颗红色泪痣,欲泣不泣,将坠不坠。
莫名得心跳有些快。
谢重垂眸,细细抚摸这自己手里的小印章,觉得少年长得真是好极,那颗泪痣真是长到了心坎里。
正想着,谢重身边光线一暗,他看去,正是泪痣少年。
“阿弥陀佛,贫僧雪霁。”泪痣少年双手合十,朝谢重行了个佛礼。
谢重条件反射,连忙回礼,道:“在下谢千钧,见过道友。”
嗯嗯嗯?
谢重回完礼,看着雪霁长及腰间的青丝,一脸懵逼,刚刚他说什么来着?
阿弥陀佛?贫僧?
雪霁没有再多说话,清清冷冷,手里不停地转着雪色念珠,整个人坐的端端正正。谢重把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觉得身边这个少年,除了身上雪白夹杂着梵文和万字的僧袍,哪里都不像个和尚,就连手里的念珠,看着也更像妇人的首饰。
谢重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起来了。
待谢正铭离去,留下众人自行温习,谢重才有机会和雪霁说话。
“雪霁?你说鸿灵寺的僧人?”
谢重抽了抽鼻子,闻到身边浅淡的混着檀香的莲花香气,他凑上前,像个小孩子似的,轻轻地扯了扯雪霁的长发。
雪霁扭头,看了眼谢重手里自己的长发,淡淡开口:“贫僧是鸿灵寺子弟。”
谢重忍不住竖起耳朵。先前过于震惊这人是个和尚,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如玉石之声,清澈空灵,又仿佛珠落玉盘,近在耳边。
谢重瞧了眼雪霁,见他脸上同先前一般,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又道:“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雪霁颔首:“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重听了,觉得这和尚看着清清冷冷,闲人勿扰的样子,却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对他的好感加了几分。他盯着雪霁明珠一般的脸庞,生怕他不开心,问:“雪霁,你为什么没有剃度啊?”
雪霁抬眸,盯着谢重的眼,见他双眸中映着自己,手中转动念珠速度不由加快。他一字一顿的开口“情劫未过,尘心未了,不敢侍奉我佛。”
谢重被他看着有些不自在,僵硬地笑了两声:“你还有情劫啊?”
雪霁移开目光,看向自己手中雪色念珠,整个人看上去平静极了,好像谢重说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似的:“慧心大师仙逝前,为我算过一卦。”
“哦哦。”
谢重尴尬,他这些年来一直在藏书阁看些古人札记,灵异志怪或奇闻密谈并未有多了解谢家之外的事情,并不知晓慧心大师是何方人物,只能含糊几句。
谢重暗想,看来得问问大伯关于现世的东西。
转瞬,他又问:“雪霁,你的命灵是什么啊?是你的念珠吗?我的是这个,山海印。”
说着,谢重将一直拿在手上,小巧玲珑的印章摆在了桌子上。
“好命灵。”雪霁语气淡淡,同样将念珠摆在桌上,指着其中一颗,道,“我的命灵是拂雪。”
拂雪!
谢重有些震惊。佛家圣器,极品命灵拂雪!
都说佛国千年有个神秀,神秀命里都是拂雪。
这意思就是说,佛家弟子,每千年会有一个叫神秀的和尚,神秀的命灵就是拂雪。也就是说,谁有命灵拂雪,谁就是神秀。
拂雪是世间唯一能洗尽魔气的命灵,每个拥有拂雪命灵的和尚,差不多都是那一代和尚的圣僧。
“那你怎么不叫神秀?”
待话出口,谢重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冒犯了这位未来圣僧。
不过,这人看上去并不介意,解释一番:“神秀是法号,我还未剃度。”
“原来如此。”谢重明白了,不再问别的,只好奇佛家经典。
谢重是好书之人,没日的窝在藏书阁,对各方面都颇有涉猎。雪霁在鸿灵寺除了修炼之外,最多的便是抄经书。佛家百典,就没有他没看过的。
一时两人气氛融洽,讨论起著作来,旁若无人。
直至下学,谢重意犹未尽,看向雪霁的眼中多了几分心心相惜。凤池剑修常年沉迷练剑,无心学习。平日里没有人同谢重进行学术探讨,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忘情的与人探讨。
见谢重不舍地看着雪霁,谢铮感觉自己像个棒打鸳鸯的恶父。一阵恶寒,谢铮道:“千钧,不如请雪霁道友去崇明院小聚一番,尝尝我们谢氏的素斋。”
谢重一听,双眼亮晶晶的,似有万千星辰般看向雪霁。
雪霁摇头不愿,道:“千钧,我初来乍到,还要许多事情未了。待我忙完这几天,可同你煮酒论经纶。”
“凤池红梅甚好,千钧可愿带我同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