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且寿》落叶纷飞时

11、往事

　　不过，按惯例这铜币本来是要轩辕承撒的，可如今是娶男妻，礼部为了体现男妻的不同之处将这个活计分给了叶凌宇，于是，叶凌宇便坐在轩辕承身前，手里拿着个精致的金制小筐，一把一把往外撒钱。一行人敲敲打打的到了皇宫，进了宫门二人便被太监领去后宫，拜见帝后二人。
　　刚开始，他觉得无趣，后来忽然想起“撒币”的意思，就顿时乐不可支起来，后来他也确实一边在心里骂着这群撒比，一边又欢欢乐乐的靠在轩辕承身上撒钱。
　　怎料，偏偏在这当口，皇后腹痛难忍，元文帝谴御医诊治且陪同在侧，两人便在凤翔宫侯了半个多时辰，眼看着时辰快要到了，帝后二人还没出现。轩辕承有些着急，没想到元文帝为了让继后满意，竟然就真的连一点皇家都颜面与威仪都不顾了，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元文帝的昏庸了。
　　刚要谴人去催一催，元文帝便铁青着脸进来了，着人将先后的牌位请来，说:“既然是大喜之日，便拜生母吧，不必等你们母后了。”
　　事后，轩辕承才听说皇后因为贪嘴吃了凉食却又刚好赶上月事，这才误了时辰，不过，皇帝却一反常态，勃然大怒，将皇后赶去佛堂面壁......这都是后话了。
　　二人行至宫门时，叶凌宇试探性的问轩辕承：“先皇后是什么人，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如果轩辕承是跟他一样一起过来的，那么他肯定来不及也根本不会知晓先皇后是谁。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不愿意死心，如果这个人和自己一样，如果这个人就是叶凌墨，那么自己心甘情愿用这一生去偿还前世。
　　轩辕承看了他一眼，像是透过他回顾往昔：“先皇后，其实就是我的生母，她死时，我大约才六岁。”
　　叶凌宇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可能要失望了。
　　“很多事情我其实已经记的不那么清了，只记得那时候她一天到晚都静静地待在院子里，疯疯癫癫的抱着我，一遍又一遍的叫着成玉，我那时还小又饿又怕，吓得只敢缩在她怀里，不敢动，等到她睡过去我才敢偷偷溜出去，找些吃的来填肚才不至于饿死，只是后来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满含温柔，他知道，她之所以会疯是因为轩辕承死了，而她之所以清醒过来，是因为她以为轩辕承醒了。
　　叶凌宇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三伏天忽然掉进了北冰洋，不是一直置身于严寒之中的冰冷，而是在热的受不了了之后猛的一激灵然后慢慢的，通体发寒。心里哽的就快要从喉咙里溢出来了，心道果然，世上哪有那么幸运的事，还是自己太想当然了。
　　轩辕承接着说：“她变得像个母亲，她明白我会饿，她终于不再疯疯癫癫......我以为我终于要迎来幸福与快乐了，我想，以后也许真的会越来越好，那以后，她每晚都会出去，然后半夜又带回一身伤和食物，刚开始我不放心她，每次都偷偷的跟着她，结果，她总会发现，可就算是发现了，她也没有冲我发过火，她会把我抱在怀里，然后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安慰我说，‘成玉不要怕，阿娘很快就回来了。'说完就又把我送回去锁在屋子里，她又悄悄的离开，后来.......”
　　他语气平静的说了这么久，到了这里，终于再也维持不下去这平静的表象，沉默了半天才带着怎么也压不住的哽咽又开了口：“后来，……，”
　　后来怎么了他没说，叶凌宇却听懂了。
　　轩辕承笑了笑，却像是在哭，“她走之前一直絮絮叨叨的要我照顾好自己，说对不起我，生了我却给不了我好的，她一直撑着口气不肯闭眼，直到我喊了声阿娘她才笑着闭了眼，我.........”他终于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看着人走的时候自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现在却忽然哭的停不下来，太丢人了。
　　叶凌宇一把抱住他说：“别说了，是我不对，不该问你的。”
　　他带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将眼前这人的旧疤再次鲜血淋漓的撕扯开来，也把自己最后留存的念想击了个粉碎，于是他只好抱住这个人，就像受了伤的孤狼，紧紧依偎着彼此，妄图从对方身上汲取片刻温存，可惜，他们都身着冰冷且坚硬的厚实铠甲，注定无法温暖彼此，他们无法坦诚，所以也注定无法心贴着心。
　　两人沉默了半晌，轩辕承才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其实我不怨她，我只是有些伤心而已，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她慢慢的咽了气，被一群太监给抬走，我都没能亲眼看着她下葬。她死后，父皇为了拉拢外公才将她追封为皇后，重新下葬。”
　　所以，那一刻起，他才终于决定要在这宫闱之中活下去，哪怕是为了这个已经死了的女人，自己也要替轩辕承活下去，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下定决心把叶凌宇这个人深埋心底，不再消沉下去。
　　听到他说话，叶凌宇才意识到他哭了，他向来不懂怎么安慰人，慌乱中只能无措的拍拍轩辕承的背胡乱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以后你还有我，乖，别哭了。”他不知道那个才六岁的轩辕承要去哪里以何种方式“找食物”，也不知道连大人都要带着一身伤回来地方，一个孩子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就像中了魔咒般，他情不自禁的抱住了轩辕承，轻声哄劝道。
　　轩辕承也紧紧地回抱住他，有些舍不得撒手，心里苦笑着想，如果是以前的叶凌宇，现在恐怕早就皱着眉，一脸不耐烦了吧。
　　一时间，四周一片静谧。
　　等到领路太监过来寻时，两人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分开，一时间心思各异，心绪混乱，都略微有些出神，直到被唤了好几声才意识到快要耽误时辰了，便又匆匆上了马，赶在了吉时前一刻到达了王府门口，仿佛这一天两人都这般兵荒马乱的。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的抬头想表达个无力吐槽出来，不想这一看，却差点笑喷出来，刚刚有些沉闷的心情也被冲淡了不少，暗道这还真是“王府”啊。
　　以前自己都是通过暗道直接到达王府内部的，也没有特别注意过，所以自己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轩辕承在王府门前停下，略一低头就看到叶凌宇盯着王府牌匾上那流光溢彩，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发呆，就知他在想些什么，无奈的摇摇头，低下头，凑过去，在懒洋洋靠着自己的某人的耳边轻声说:“你若想笑便笑吧！”听到这一句，叶凌宇猛的回身，扑在轩辕承身上，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喜婆站在马下，看到这一幕，有些不明所以，她被一众身着红衣的丫鬟拥着，看见轩辕承的马走过来也不好耽搁，便高声喊道:“请新郎下马”
　　轩辕承应声下马后，又回身直接将叶凌宇抱进了府，也幸好二人身高相差不多，且叶凌宇虽高大却也并不过分健硕，体型十分正常且看起来还有些偏瘦，轩辕承才能一路将他抱到喜房，不至于跌下来。
　　不过叶凌宇毕竟是个近一米九的大男人，轩辕承一路抱下来还是有些吃力。一路上都有下人行礼，所以叶凌宇便一直一言不发，只紧紧的攥着轩辕承胸前的衣襟，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间。
　　轩辕承感受着打在自己脖子上的呼吸，身上猛的一下热了起来，不过一想到叶凌宇后来变得极度讨厌他人碰触，心便猛的凉了下来，看来不是就是不是啊！
　　本来，照着男女之间的成亲仪式，应该是新郎一下马便要去踢花轿，背新娘，然后新郎新娘拜天地，可如今叶凌宇是男妻，礼部便将这些繁琐的礼节去掉了，那么就应该是，新郎二人一下马就去拜天地，拜公婆，不过也因为二人都是新郎，所以礼部就将这一步改成了夫夫二人共同拜见双方父母，还特意在新郎下马和拜公婆之间空了半个时辰，方便双方父母赶到，所以现在轩辕承便直接抱着叶凌宇往新房走去，待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再一起出去正式拜堂成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进屋，叶凌宇立刻笑的浑身颤抖，哪怕是腹部酸痛，挣得面红耳赤也不肯停下来，他跪爬在床边，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使劲的捶着床，“哈哈哈，王府，竟然真的是王府，哈哈哈哈”
　　轩辕承被他的笑感染，也嘴角挂着笑，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给他解释:“当初，我早已到了年纪，父皇却被继后撺掇着，迟迟不肯让我出宫建府说什么要留我到成年封王赐府，可我的年纪却也不适合再待在宫里，右相便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提议封府不封号”
　　“哈哈哈哈，那也可以直接叫六皇子府啊，又何必非要起个这么蠢的名字哈哈哈”叶凌宇坐起了身，努力想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可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笑起来，整个人伏在床上，笑的惊天动地。
　　“因为右相说我既然已经离了宫，便相当于要封王了，府邸再叫皇子府便不符当初父皇所言，如此不妥，父皇便说那就该叫什么王府，”轩辕承不理他，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想笑，可又实在想不到到底哪里好笑，百思不得其解间，也忍笑忍得辛苦。
　　“对呀，既然如此，那为何，嘿嘿……为何又叫了这么个名字？”叶凌宇一想到当朝天子和快要成百官之首右相一脸严肃认真的讨论这么弱智的问题就笑的癫狂。
　　轩辕承接着说道，“右相说，如果叫什么王府，那便不是封府不封王了，因此这府不能叫什么什么王府，父皇觉得烦的慌，便说，那不如直接叫王府好了，也算是封府不封号，而且还省得麻烦。”
　　“这明明就是一个故意刁难，一个顺水推舟，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真是荒谬!不过你的王府叫这么个名字，朝中大臣竟不反对？”叶凌宇有些吃惊，也不笑了，心里大概明白了轩辕承可能实在是不受宠，所以文武百官才会如此不作为。
　　“哼”轩辕承见他不笑了，便也收了笑，冷哼了一声说道，“反对？！父皇刚说完他们便齐齐跪地，直呼皇上圣明了，哪里还会觉得荒唐！”直到这时轩辕承冷淡的脸上才有些气愤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