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旧梦》雨季羽

13、番外 相守

　　在萧飞涯十二岁那年，他的父亲从战场归来时带回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在他眼中，那男孩生得漂亮，有一双灵动的眸子，会在两人相熟之后，跟在他后面怯生生地叫一声“少爷”。
　　那时的萧飞涯已懂很多事，他问过父亲为何带人回家，父亲便目光深沉，告诉他是一个故友的孩子。
　　而沐夕缘，就是他的名字。
　　父亲说，沐夕缘是沐成的儿子，他的母亲，就是十一年前香消玉殒的红角——白梅。
　　更多的事情，父亲似乎不愿提及，萧飞涯也没再问。当年红遍梨园界的白梅姑娘可是一代傲骨佳人。萧飞涯虽不爱听曲，却也知道这个女人。
　　关于沐夕缘，他性子安静，很难让人讨厌。但萧府的下人虽依言唤他一声“沐少爷”，在背后也没少嚼舌根。
　　也许是因着父亲的缘故，萧飞涯会时常关注军事。用旁人的话说，就是“虎父无犬子”。沐夕缘虽与他朝夕相伴，却终究分担不了什么。
　　大半年时间过去，萧飞涯已习惯有这么一个人陪着自己。
　　一日，萧飞涯从外归来，走入后院时听见一阵清澈的唱腔。他举步进入，在拱门处往里看，便一眼见到沐夕缘站在一棵桃树下。他正唱着一支曲子，歌词婉转，但曲调却莫名伤感。
　　当沐夕缘唱完最后一个调时，萧飞涯分明看见他眼角一滴晶莹，再加上桃花纷飞，场景竟有些凄美，甚至觉得下一秒那人便会消失不见。
　　夜晚，沐夕缘来到书房，见里面还亮着，以为是自己忘记关灯。他推门而入，却看见萧飞涯伏在桌前写着什么。
　　“来看书吗？”
　　听见萧飞涯的声音，沐夕缘一怔，忘了言语。
　　没得到回应，萧飞涯抬头看见沐夕缘站在门边，好像被定住一样。
　　轻叹，萧飞涯起身慢慢走向沐夕缘，执起他的手，将玉佩放了上去。
　　沐夕缘感到手中一凉，低头一看，想塞回萧飞涯手中，却被抓住手腕。
　　“夕缘，收下吧。”
　　沐夕缘心中一颤，轻轻笑了笑，让萧飞涯有种满足感。
　　萧飞涯将手放到沐夕缘颈后，轻微一拉，两人的距离就更近几分。沐夕缘虽有惊愕，却没有挣扎。直到两人额头相触，才惊觉眼前人的眉眼竟如此清晰。
　　“飞涯……”
　　“别动。”
　　对于沉稳内敛的萧少爷，此刻能如此已是破天荒。
　　他觉得沐夕缘应该是与众不同的，不该在小小的萧府中遭人非议地度过一生。
　　只是，他的想法还未说出口，沐夕缘便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萧将军战死沙场，尸体被运回北平给予厚葬。萧飞涯在葬礼之后一身狼狈地回到萧府，想找到那个干净的身影紧紧抱住，寻回自己迷失的心，但一切都显得无力。
　　到家后，家中的下人都很不自然，萧飞涯没有去费力思考，直接问老管家那人何在。
　　老管家长叹一气：“沐少爷走了，只留下一封信。”
　　若说不震惊那是骗人的，萧飞涯从未想过怯生敏感的沐夕缘就这样独自一人离开。他知道自己留不住他，却没想到这么快。
　　信上只有四个字：飞涯，勿念。
　　勿念……
　　老管家站在旁边等待少爷的怒火，却只见少爷将信收好，平静地说出一句话：“走了便走了吧。”
　　是啊，走了就走了，既然已经离开，发再大的火也无济于事。
　　“他可带走什么东西？”
　　“几本他常看的戏谱，还有……一个白色的玉佩。”
　　“知道了。”

　　沐夕缘的离开似乎并没有对萧飞涯产生过大的影响。他日夜投入军事，凭借自己的能力当上北平的少将。
　　他在短时间内培养起大批势力，众人都赞“天资英才”。
　　八年之后，北平的梨园界出现一位沐兰公子，其嗓音清澈明亮、悦耳动听，成为北平当红的戏子，颇有当年白梅姑娘的身姿。
　　萧飞涯不爱听戏，对副将平日闲聊的话题也是听过便过了。在他心中，沐夕缘这个名字已在多年的时间里被抹淡，但他没想到有人会在他即将遗忘时，将这个名字刻入他的骨血。
　　陈山选择的情报地点是在梨园，那是萧飞涯第一次走进这个地方，也是第一次见到沐兰公子。
　　谁又会想到多年后，故人相见会是这番场景。最初的孩子已不再怯弱，最初的少爷已当上北平的少将，一切似乎还来得及。
　　一场大战之后，萧飞涯身边多了一位如水的女子，那是他推不掉的责任。
　　搬回四合院后，恍如隔世。
　　他饮下几坛陈酿，想醉一场，却越发清醒。可当沐夕缘突然到访，他释然一笑，就当自己醉了吧……
　　他借着酒意一把抓住沐夕缘，吻他、抱他、责怪他。说他十年间为何不找他，究竟在不在乎。
　　也许唯有醉，才能让平日里沉稳的萧少将变得疯狂。
　　那个夜晚，荒唐糊涂，萧飞涯对沐夕缘轻声呢喃：“夕缘，记住我，记住我……”
　　沐夕缘并不安慰的梦被雷雨惊醒，他和蓝羽的对话，萧飞涯都知道。
　　所有，他娶了她，婚礼惊动大半个北平。
　　有人洞房花烛，自然有人烂醉如泥。
　　沐夕缘的日子似乎比以前的那个十年更加难熬。
　　不久后，北平的战争打响，萧飞涯独自前往梨园与沐夕缘告别。这次，沐夕缘没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放任自己靠在他怀中。
　　当失败的消息传回北平，沐夕缘心乱如麻。在佐田到来之时，他亲手毁掉自己的嗓子，只为萧飞涯。
　　牢狱之灾、鞭刑之痛，他都一一忍住了。他明白，也许自己比想象中还要爱他。
　　两个月的苦难终换来团圆，只是不再唱戏终成为沐夕缘心中的疤，但他不悔。
　　蓝羽用年华换来一个孩子，三个人的宝贝，终是奢求到夫君的一句“我爱你”。
　　得到沐夕缘是萧飞涯一辈子的幸福，而娶了蓝羽是萧飞涯一生的幸运。

　　如今，他已不是北平的少将，只是一个普通的老板，他有着自己的家、爱人和孩子。
　　他轻声推门进去，沐夕缘已安然入睡，沐羽乖乖地坐在床边陪他。
　　“爸爸……”
　　萧飞涯抱起沐羽，沐羽小声叫他，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头一伏，也进入梦乡。
　　“爹爹……”
　　他将沐羽交给门外的丫头，自己则缓步走到床边。
　　夕缘，沐兰公子已回来了，你一定很开心吧……
　　他撩开沐夕缘额前的碎发，慢慢俯身，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沐夕缘长睫轻颤，眸子睁开，两人相视而笑。他一手抚上萧飞涯的脸庞，萧飞涯抓住那只手，用脸颊感受掌心的细腻与温暖。
　　他们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相守，已然过去多年。
　　这一次，没人再离开，有着彼此，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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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全文完结??ヽ(°▽°)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