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这回真没骗你！》笑寒尘

33、第33章

　　她当即跨过一地杂物毫不顾忌地一屁股坐到穿着一身宽袍掩人耳目的薛婧身边。

　　“你这是打哪儿来的呀？还有这身奇怪的打扮……”将人上下打量一通，忽而抬手直指她的鼻子：“你不会是还在被官府追杀中吧！”

　　薛婧一把拍掉她的手：“小点声！”紧接着朝四周张望了一圈。

　　“我这副装扮不是为了躲官兵，而是和人约定好的接头暗号。”

　　想到师父还在日夜为她提心吊胆，横桑不由皱眉：“你怎么就不知道消停一点，这次又要搞什么啊？”

　　“这个你就别管了！”薛婧一句话糊弄过去，随即揽过她的肩笑得暧昧：“说起来，方才那个和你在一起的小哥是谁呀？长得真好。”

　　心想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横桑面无表情地拿起摊上一个奇形怪状的商品看了起来：“他和我没什么关系。”

　　薛婧明显不信：“你就别瞒我了，我都听到了！”

　　“你听到什么了？”横桑睨她一眼。

　　薛婧旋即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教育起她来：“丫头啊，这个人呢，他总会犯错的，一时犯错不代表他对你就没有真心……”

　　横桑瞪大眼睛盯着她，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既然他后来都那么诚恳地道歉了，你看着差不多了就原谅他吧，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在说什么啊！”横桑忍无可忍地掀开了薛婧搭在她肩上的手，“别在这儿断章取义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说着有些粗暴地丢掉了手中的小玩意儿，转而去解先前薛婧从麻布袋里掏出来的那个包裹。

　　“……”薛婧但笑不语，见她如此过激的反应心中没由来地高兴。

　　让她独自出来一趟终归是好的，至少除了江夜也知道要在意别人了。

　　“……这是什么药？”

　　横桑打开包裹，但见五支精致的瓷瓶整齐地码在一个方盒子里，拔掉红筹拿到鼻下一嗅，似乎有一股淡淡的林间泉水的味道。

　　薛婧和颜悦色地解释：“这是灵露丸，因其中原料特殊只在晟阳有产，据说服下可助人聚合内力，是很珍贵的药哦。”

　　横桑倒出一颗药丸于掌心端详了一番，半晌依旧是兴致缺缺的形容。“这次这个能管用么？”她将信将疑地塞回药丸盖好了红筹，将瓷瓶物归原处。

　　事实上这并不是薛婧第一次给横桑带药回来了。自从她得知横桑丹田空虚不能自行运功之后，除了言传身教地授她身法外，等闲的也会在外面帮她打听能治这方面的奇丹妙药，顺便给她“拿”一些回来……

　　然而正如事先料想的那般，这些药无一例外的都没能治好横桑，甚至于一丁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故而事到如今，横桑对此也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了。

　　“你这丫头，怎么也说起这样的丧气话来了！”薛婧毫不客气地弹了一下横桑的脑门儿。“这次的药和先前的可不一样，光是品质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你没看一般运来卖的药都是整箱整箱，这个却独有五支吗？——即便还是没有效果，我们也可以再拿别的药。大千世界，什么稀罕物没有？”

　　横桑揉着被她弹得发红的额头，本想像往常那样以牙还牙地怼回去，听到这里倒也垂下了那双含着愠怒的眼睛：“我知道，哪来这么多话……”

　　薛婧旋即又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这才舒了口气续道：“这药丸你别看它小，其中所含药材或达百种，作为新的制药原料也未尝不可。锦州医馆众多，十个庸医里总能出一个神医，我们交给他去炼制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横桑默默地点了点头，脑海中很快浮现出晏南冰那张除了冷漠还是冷漠的脸……

　　如果真像薛婧说的这么好，交给他的话应该没问题。

　　“不是吧？”薛婧失望透顶的语气重新拉回了横桑的注意力，“你点个头就完了？”

　　她狐疑地一挑眉：“那不然你想怎样？”

　　薛婧一脸的“你不可理喻”，自嘲地笑了一声而后忿忿不平道：“我的大小姐！你知不知道为了从菊刀堂商队‘拿’这批药出来，我费了多大的劲？点个头你就想打发作为堂堂江洋大盗的‘圣手’姐姐我了？”

　　横桑张了张嘴又闭上，低着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这才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谢谢。”

　　话音刚落薛婧就偷笑了一下，然而须臾便收住，装模作样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横桑撇了撇嘴，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重复了一遍：“谢谢。”

　　可某人显然还不满意：“这么小声作甚？再大点嘛。”

　　同一个花样玩两次横桑便意识到薛婧是在戏弄她，当即“噌”的一声站起来，羞怒参半道：“薛婧你不要再得寸进尺了！去医馆的话也顺便让大夫瞧瞧你耳朵是什么毛病！”

　　“臭丫头，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薛婧抬眼觑她，眉目间隐有挑衅之意。

　　“我就这性格，没法对人太过热情。”

　　正当横桑颇不耐烦地踢开杂货摊上的一个什么东西时，一道熟悉却久违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小桑？是你？”

　　对这温润的音色再敏感不过，她当即转头，在见到来人后一腔将燃不燃的怒火登时被浇得烟都不剩，二话不说紧接着就是一个飞扑上前，紧紧搂住了其人的脖子——

　　“师父你来啦？我想死你了！”

　　江夜被横桑这凶猛的一扑扑得向后踉跄了两步，然而还是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唇边洇开一抹春风般柔和的笑意：

　　“是的，师父来找你了。”

　　横桑尽情地搂了许久不见的江夜好一阵，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忙放开他转而扶着他的双臂上下左右一顿猛瞧：“师父你在桃溪村还好吧？有没有受伤？遇到危险时师祖有好好保护你吗？……”

　　“……”问题连珠炮一般炸得江夜不知从何讲起，只得无奈而宠溺地望着她笑。

　　同样无语的还有从江夜出现的那一刻起便被晾在一旁的薛婧——

　　说好的“本身性格就这样，对谁都不热情”呢？

　　“……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副面孔！”

　　她气得暗骂了一句。

　　当晏南冰看到横桑带回如此稀有的药时，下意识就认定这是她上街坑蒙拐骗来的。然横桑早已备好一套说辞，面对诘问倒也显得游刃有余。晏南冰见察不出破绽，这药里所含成分也确实能大大削减他的工作量，踌躇片刻便还是收下药遣她回客栈静候消息去了。

　　横桑在晏府没见到黎旸一行人的影子，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一下前面带路的小厮，话到嘴边顿了顿，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且不论他为何没有出现在这里，即便他是真的不辞而别了那又如何？——这本来就和我没有半分关系。

　　这么一想她顿时轻松了许多，全不知回晏府之前的那阵紧张感从何而来，而在跨出门槛看到江夜的那一刻，她更是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晚饭过后横桑兴冲冲地拉着江夜来到城郊。两人沿着河岸散步，由于薛婧与她那位循着暗号而来的“同道中人”还有事要商量，横桑倒是乐得能和江夜独处。

　　因先前薛婧偷了一大箱官银搞出不小的动静，她不得不在外面避了一阵风头，在此期间一直托人留意江夜的动向，好在路子宽人脉广，不久就打听到他正往锦州去。至于途中意外撞见菊刀堂运货的商队，又顺手帮横桑拿了盒好药，那便都是后话了。

　　此时金乌落尽，漫天红云也随之消散，褪去了温度的冷蓝自天际渐次晕染开来，出露繁星数点。

　　来到河畔一座凉亭歇下，横桑笑意盈盈地望着于她对面落座的江夜，看他温润的眉眼在身后晚霞的映衬下洇成两道朦胧的水烟。

　　“怎么了？”江夜唇畔含笑，对她目不转睛的注视倒也安之若素。

　　“好久没见师父，就想多看看。”横桑回答得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安宁。

　　江夜伸手将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当他靠近时，横桑从他眼里看到了天边尚未消逝的余晖。

　　“小桑对着我这张脸也有十年了，早该腻了。”

　　“腻？怎么可能！”横桑故作夸张地从美人靠上弹了起来——

　　对你，我从来就没有吝惜过一分一毫的眼光。

　　——只是这句话，她大概永远也不会说出口。

　　江夜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拉着她重新坐下。

　　夜风徐来，风逐云散，穹顶之上星辉越发明亮，映得沅水灿若天河。

　　江夜端详了一番横桑的脸，安静道：“桃溪村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曾料到……还好你平安无恙。”

　　话音方落，被尘封的某种情绪突然就被牵动了一下，引得心底一阵痉挛……像是为了掩饰什么，横桑当即抿了抿唇，状似不经意道：“这事蹊跷得很，江湖上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那些屠村的黑衣人是受到了操控才——”

　　“小桑，别难过了。”

　　横桑：“……”

　　包裹在江夜无声而温柔的目光里，她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