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被反派标记了》十指长青

3、途中

　　这妇人平日里精明，却是一个恶毒的无用之人，句句不离她的伤，却在她主动提及胸闷烦躁时回避，她知道裴翡萝饮用的静心汤有问题，人之贪念能毁掉一切，想来她慌慌张张眼神躲闪的姿态，这静心汤一定有除了上瘾外，更大的副作用。

　　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不显露，裴翡萝假意疲惫，结束了过分热情的探访。

　　只有一个人时，她将身子侧着将脸埋进柔软的棉被，心绪慢慢连同记忆一起捋清。

　　她的三叔只有两条与她有牵扯的利益链，一条是她的堂哥裴飞珏，一条是她的堂姐裴飞燕。裴飞珏用剑，她是他比试的对手，她不能用剑，他就少了一个对手，一个有力的对手。不过，仅仅为了这件事冒险要她的命，也说不过去。她心中有数，那一箭应该射向她的心脏，是符箓一点运气救了她。

　　至于裴飞燕，那怕是另一条路。

　　裴家从未有过女子担任家主的例子，她无论多优秀，绝无再进一步的可能，那么他们打的注意就是姻亲，她足够优秀却难逃嫁人的道路，这次阴差阳错，她倒可以跳出这个圈子，去更远的地方，她从记忆中可以探知出，裴翡萝看似冷心冷肺，其实有情，对于父母的决定绝无二意。

　　裴翡萝作为裴家三小姐最好的路子就是嫁给与之门当户对的陆家，她的表哥，陆帛辛。名如其人，无心无情之人，她仅有一个记忆片段，十三岁的冬日，天上下雪，她陪同母亲归省，陆帛辛骑着马儿迎接他们，她那时候剑术略有小成，对待她的表哥有着一点少女的浪漫，他还那么好看，一身劲装，马侧挂着长刀，眼神冷冷，疏离却不失礼数。

　　她从马车上跳下来，蛮横要骑马。裴家女孩子不需要遵守所谓的女则，裴母倒也乐见自己的女儿和她的亲侄儿一起，骑着马飒飒。

　　陆帛辛接她上马，却不在管她，看着她狼狈控制缰绳，自己轻飘飘足尖一点，从马背上飞跃，又悄悄落在积雪上，留下一点痕迹。她惊慌失措本能回头寻找帮助，能看到就是比她还要惊慌的母亲，和冷冰冰无动于衷的陆帛辛。

　　她自己控制住了马匹，也与陆帛辛保持距离，这种人，什么都不能被他放在眼里。

　　想必她的三婶很喜欢陆家少夫人那个位置呢，是啊，郎才女貌，呵，三叔所图定然不是一个小小的姻亲，他是想要这个裴家。不过，裴翡萝嘴角一点笑，温温柔柔浅浅淡淡消失不见。

　　她将流翠送与三叔，流翠在三叔房里能依靠只有她的母亲，三婶定然厌恶她，不过也难预测，万一流翠嫁了人移了心，站错了队，那她真的死不足惜了。一个毫无根基的侍女，心肠也够硬，能走多久就看自己的了。至于三叔收不收，裴翡萝闭上眼睛又猛地一睁，由不得他。他演戏演得太过火了，扮演一个生冷不忌的败家子风流种，侄女的一点孝心，想必是不能不收。

　　养伤的日子很短，她只是来得及稍稍适应这个环境便要启程了。裴夫人含着眼泪帮她收拾细软，她拿着一个绣花的荷包珍重交到她手中，“霏霏，一路小心，万事莫要与人争强，娘在家里等你回来。”语气中包含太多的痛楚和难受。

　　裴翡萝心神微动，这个亲情是真的，她想到自己的母亲，但是她很快收敛，她最好的方式就是不与他们过多纠缠，她前途命运一片迷糊，她必须走最冒险的那条路顺应剧情，她知道，她不是男主，没有天赐的运气，她也不想成为女主之一，那么多优秀的女人都没有让男主驻足，她又怎么可能呢，这本书中几乎没有裴家的介绍，那么是否证明，他们的生死可以由自己掌控，她只要拼命，变得很优秀，那么她将是这个身子父母的依靠。

　　裴峻尧看着她，她半跪下，手中握紧自己的长剑，“父亲，女儿走了。”面前的男人抿着嘴，他的鬓角已经花白，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她上马车，吴伯为她掀开门挡，她看着车旁女眷含泪，父兄皱眉，她却笑了，“我会证明我能用剑。”她的语气还是那样的自傲，不顾父亲的欲言又止，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她端坐在车厢里，默默眼泪掉落下来，前途生死未卜，她也不知道，她究竟能活多久，侍候一旁的侍女有些慌张递来帕子，要为她擦眼泪，“小姐，不要哭了，想回家就给老爷寄信，让老爷夫人接您回来。”裴翡萝止住了泪水，她捏住侍女的手腕，急切质问，“是谁和你说这番话的。”

　　侍女被吓到想要叩头，却被裴翡萝阻止，她哆哆嗦嗦道，“是老爷，还，还有夫人。”

　　果然还是心疼她了，给她留了一条路，裴翡萝捂住脸，眼泪大颗大颗顺着指缝溢了出来，他们这么说，她就绝对不可能回去了。她不是一个好人，对这两个陌生的父母没有多少感情，甚至他们都在她的利用名单上，她不在乎裴家会惹上什么麻烦，可是，她像是要将眼泪全部哭出来，她绝对不可能回去了，此去荣华，她衣锦还乡，若是招惹什么麻烦，她就一个人静悄悄死在外面吧。

　　车上颠簸，她伤未愈，大哭一场后，她心身俱疲只能靠着软垫沉沉睡去，她的梦还是一片混沌，她想要逃离却找不到地方，七月流火，夏日的热度慢慢散开，马上又是秋天，然后是寂寞的冬日。

　　路途漫长，她为了赶路指的片刻歇息，一路所见场景让人心惊，面黄肌瘦的百姓逆着他们的路线，看到这几辆华丽的马车，他们会成群堵着，索要一点口粮，开始裴翡萝实在是不清楚，她头晕难受塞了耳塞躲在马车中，路上所见也无人敢来打扰，直到第四日，她第一次从马车走出来，路边□□的人，像一把刀刮在她的心上。

　　她的心没有想象的那么狠，至少现在，她没有一点勇气不心软。

　　“吴伯，我怕。”她捏着剑穗，向后退了几步，吴伯走在她的身侧，向前进了进，侧过身子替她挡过一点渴望贪婪的视线，“小姐怕什么。”

　　裴翡萝摇了摇头，避开人群的视线，她披着雪白的斗篷，白狐毛衬得她唇红似血，她的眼神那么迷茫无措就像一个好不容易走出家门的小狮子，看到第一片不是由父母保护的血腥。

　　“我不怕什么，我不怕什么。”她向后退了几步，又像想到什么，弱弱问了一句，“他们会死吗？”她太警惕了，不敢以小姐身份要求吴伯他们做些什么，她甚至不敢说拿出点东西分给他们，明明心软了，却还是不敢说出口，怕惹来麻烦，更怕，给自己惹麻烦。

　　吴伯心如明镜，他慈爱的笑，道，“小姐救他们，他们就能多活几天 ，不救他们，他们就会死，他们的生死掌握在小姐的手里。”裴家的小姐都应该学会掌握别人的生死。

　　裴翡萝眼睛里已经有了笑，“那，拿一点东西吧，救救他们。”

　　“好的，小姐。”吴伯眼中也有笑 ，他考虑更多，并且决定教裴翡萝一点东西。

　　侍女小香取出干粮递给车夫，车夫再分发给灾民。人之恶性慢慢一点点展露出来，哄抢的男人挤倒了女人孩子，像潮水涌上来，她只能一味后退，但是她却没有后退的路，吴伯挡在她的身后，阻断了身后的道路。

　　“小姐，你该自己解决，而不是后退，你是裴家的小姐。”吴伯声音震醒了糊涂的她，她向前跨了一步，她本来就不应该心软的，这只是一本书啊。

　　哄抢的人群眼神闪烁是贪婪，没有一丝感激，他们想要更多，像是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他们的善意当成了理所当然。

　　“冲出去。”裴翡萝戴上兜帽，遮住半张脸，只露出苍白的下巴，她又是那个冷清傲慢的裴翡萝。

　　饿得面黄肌瘦了，当然不可能有对抗他们的力量。一路上有惊无险，小香取出一碟酥饼，她拾起一块，只是看着却不下口，“小香，这是哪里来的。”

　　小香不在意随口道，“之前路过一个镇子，乡野无珍馐，小姐忍着些，待过些日子，进了佛罗城，小姐可以好好休养些日子。”

　　裴翡萝将酥饼放入口中，咬了一口，酥香的饼皮夹着满满的肉松，她咀嚼含糊问，“不是那么多灾民，为什么还会有肉饼。”

　　小香噗嗤地笑了，“小姐，他们是逃难来的灾民，不是本地的百姓，年年又年年，天旱水灾冰雹蝗灾总是要逃一批人，年年如此，这里的百姓都看习惯了，心善的施粥，不过一家富户也养不了几个灾民，大家都习惯了，人，总是要死的，谁会想不通和天斗，说句难听的，说不定是老天爷惩罚他们呢。”

　　裴翡萝咽下口中的酥饼，饮了一口清茶才缓缓道，“是的 ，人总是会死的。”

　　是夜。

　　马车停歇，马夫喂马，小香他们忙着点起篝火，裴翡萝拿着一个布袋走远，她看到一个奇妙的景象，两个孩子蜷缩在稻草上，瘦弱的仿佛一口气就能吹飞，面前一个铁锅，煮着黑乎乎的几个东西，她走近，他们却像死了一样，看她的眼神让她心颤，她取出干饼一点点撕碎，丢进锅里，粮食煮开的香味，她的头发很长垂落地上，沾上草屑。

　　东西煮好了，她将剩下的放在两个孩子身旁，自己悄悄的走。她能做的只有那么多了，她救得了一个，救不了其他。

　　那个锅，她眼睛暗了下来，这些孩子可能是食物啊，她这一路见识过易子而食的惨剧，他们有时候不是不爱，只是真的活不下去，也许有自私，她努力将他们看成一段描述，只是虚拟的人物，但是，那古怪的气息，铁锅咕嘟着来历不明的肉，她想要吐，那些孩子，有着一股天真的残忍，明明是人骨，他们依旧会漠视。

　　她不知不觉走了很久，树林中有很多饥饿的眼睛，注视着她，但是他们畏惧她手中的剑，害怕她身后的权势，从来就未曾安全，这世界就像夜，幽深恐惧。

　　有人靠近，她转身，是吴伯。

　　吴伯恭敬弯着腰，“小姐，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裴翡萝点了点头，看了看天上的月，“起风了，走吧。”

　　风真大，怕是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