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昼》周家咸鱼

4、肆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了。
　　晋魏本以为商昼会主动寻他，或是召见他，可等了许久，却毫无消息。
　　让初月去打听才得知，商昼这几日都在府中后花园的小池塘那儿。其实晋魏也说不清面对商昼是怀着何等的感觉，但既然他留住了商昼，商帝这些时日应是不会再主动挑他的刺。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夏日的正午十分燥热，小池塘那儿却是分外清凉。
　　翠柳挺拔，凉风习习，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细碎的撒在那个倚在白石桥上的绯衣女子。
　　一改往日的完美红妆与奢华的首饰。她的如墨长发随意的散在背后，嘴上只点了淡淡胭脂，那双凌厉勾人的凤眸，也变得柔和起来。
　　被这样的商昼所惊艳到，晋魏走近才发觉，原来她正饶有兴致的喂池塘里的锦鲤。

　　“你来了？”听到晋魏沉稳的脚步声，商昼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依旧孜孜不倦的逗着池塘里的锦鲤。
　　晋魏行了一个礼后，便安静的站在她背后，直到商昼喂完金盆里的鱼饵，才正眼看他。
　　“为了祭奠已亡的晋国，所以总是一席白衣吗？”谁料商昼开口便是如此犀利的问题，晋魏正想跪下否决，却被她拦住动作。“换上它。”
　　商昼挥挥手，站在一旁的红梅捧着衣物，向前走了一步，恭敬的对他说了声：“晋魏公子，请吧。”
　　晋魏抿唇不语许久，终是重重点下了头。
　　待晋魏换好后，商昼早已在池塘边的亭子里喝着茶。
　　见一袭红衣的晋魏出现在视线中，她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抚掌笑着点点头。
　　她眼中不掺任何杂质的纯粹，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珍惜。
　　晋魏本就有着一张谪仙般冷清淡然的脸，白衣的他让人感到高不可侵，而红衣的他却添了一抹艳色，似妖似仙，捉摸不透。

　　“殿下为何如此。”晋魏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侧头托腮安静的望向水面。与平日里，那个竖起满身尖刺的商昼判若两人。
　　商昼不耐烦的皱皱眉，看样子似是颇为嫌弃他，“啧，为了取悦本宫。”
　　哼，这满是毒汁的嘴巴倒是不曾改变。

　　“商国这局势，你如何判断。”
　　晋魏挑眉，看似被商昼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住了，实则在心底揣测着究竟她是何意。
　　察觉到他的迟疑，商昼开口解释道：“本宫终究还是商国之人，所以说助你光复晋国，明显是在诓你。”她顿了顿，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本宫看腻了这勾心斗角，你来我往的。所以就想着，不如再让一人加入，好让这出戏闹得轰轰烈烈的。”

　　晋魏垂头考虑片刻，便开口淡淡说道，“大皇女虽握有兵权，却鲜少与朝廷来往；二皇女与朝堂权臣交好，但忽略了那些寒门子弟。这二人的权利相互持平，所以现下便成了一个诡异的局势，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若大皇女得到那些寒门子弟的支持，再慢慢让他们爬向高处，便在这朝堂握有一席之地。加之重兵在手，这宫里好吃好喝供着的禁军又岂能与大皇女那些常年在外征战的士兵相比？”
　　“而二皇女暗中招兵买马，培养势力，羽翼渐丰后打个措手不及。虽有些冒险，不过为了皇位，想必那位定是能孤注一掷，放手一搏。险中求富贵不就是如此。”

　　“你倒是对商国了解的不少。”
　　商昼转过头对上他，眼中暗芒闪烁，说出的话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或这二人其一倒台，一方势力群龙无首，到那时，另一人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看见她笑的宛如在地狱中绽放的罂粟，晋魏遮去眼中的意味深长，抬手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吐出一句话道：“谈何容易。”
　　“呵，你便等着看这出好戏，是如何开场的吧。”尽管削去了往日的凌厉，可她的狂傲却依旧刻在骨子里。

　　在亭子里用过午膳后，商昼悠闲的看着手中的话本，而那话本正是晋魏前些时日用来打发时间的。
　　看来，身边有人在监视他啊。
　　晋魏不着痕迹的扫了初月一眼，或是初月，或是隐藏在暗处。
　　“知道本宫为何让你换上这红衣？”商昼撂下话本，显然对这书并不怎么感兴趣。
　　她并未等晋魏答复，便自顾自的说道：“今儿是朝凤节，麻烦的日子。”
　　“这三日商国无论何人，都需穿明艳衣物，不能杀孽。陛下还会大赦天下，举国同乐。”

　　商昼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才道：“今早宫里派人传话，说是有个家宴叫咱们去。不过本宫说了现下没空，便打发那人走了。”
　　“殿下，奴的身份是去不了的。”晋魏抬手拿起桌上的话本，翻了好几页也没翻到先前看到的那段。
　　“如今本宫身边只有你一人，岂是你能说去不了的？”商昼起身，轻盈的绯色衣袍随她的动作而舞。“算算时间，再不过去，陛下怕是真要恼了。”晋魏这才发觉，她身上绯衣袖口的鎏金色暗纹与他的一模一样。
　　刚想翻页的动作却是愣在半空中，叹了口气，便把书放回桌上。他轻抚着袖口，垂下眼帘抿着唇，心情一片复杂。

　　朝凤节，商国最具特色的节日。
　　相传凤栖大陆有一极美的金色凤凰，她金色的羽毛比太阳还耀眼，她温婉的眼睛比月亮还动人。因为她如此的美丽，所以遭到了日月的嫉妒。
　　太阳窃取她的光辉，月亮嘲讽她的温柔。一天又一天，金色凤凰的羽毛越来越暗淡，眼里的神采也渐渐溃散。百鸟们见了，纷纷从身上拔下最美丽的羽毛赠与金凤凰，每夜都围着她唱着婉转动人的歌曲。
　　可是凡物又怎能比得过日月？
　　看着百鸟们的羽毛也渐渐暗淡，她们美丽的歌喉也渐渐沙哑，金凤凰用尽全身法力，让百鸟恢复，自己却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后来每年金凤凰消失的那日，百鸟都会从各地飞回，祭奠怀念她。
　　而这个传说，便慢慢衍变成朝凤节。

　　二人走到大殿时，那里早就歌舞升平、热闹非凡，连空气中都能闻到若隐若无的酒香味。当见到商昼携晋魏迟迟现身后，大殿诡异的静了下来。
　　“儿臣参见母皇，祝母皇万福安康。”
　　商帝听到‘母皇’二字时，一直淡笑客套的脸上终有了几分真实的感情。“快起来吧，昼儿你也就在犯了错时才肯叫朕母皇。”商帝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任谁见此都知晓三皇女最得商帝的宠爱。
　　刚入座，便见不远处的商政举着酒樽，笑意盈盈的望向她。那笑宛如吐着信子的毒蛇般，“三妹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商昼淡淡扫了她一眼，随后挑眉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儿臣来迟，让诸位久等这件事确实不地道，便自罚三杯！”说完，斟满了三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毕竟身边有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儿臣实在是情不自禁。”大家心照不宣的理解了话中的意思，有些人更是肆无忌惮看向商昼身后的‘美人儿’。

　　晋魏感受到她们明目张胆，毫不掩饰的打量，抿着唇，死死地握住手中的酒樽。他堂堂晋国皇子，何时被人如此放肆的打量过。
　　商昼察觉到身后人的异样，也察觉到周围望向晋魏的目光太过放荡，便歪在一旁替他挡去了那些目光。见商昼如此护着身后的人儿，那些打量的人也收回目光，继续欣赏着歌舞。
　　晋魏察觉到她的动作，在心中冷笑着。把他推到风尖浪口处后，又做此姿态想如何？

　　商泽抓着酒壶，慢悠悠的坐到商昼身边，给二人斟满酒后，便压低声音道：“查到释麟笑的底细了。”商昼却抬手举起酒樽，满眼嫌弃，“啧啧，举国欢庆着呢，大姐你怎么总爱说这些扫兴的事情。”
　　“欠揍！”商泽把酒樽磕在桌上，气哼哼的扭头回自己位子上赏乐去了。
　　不过这里确实不是商讨事情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