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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离山剑宗的大师兄病了,相思病。
      ——茶饭不思的,日前我还见他对着院子里的梨树无端笑了半天。
      ——早几日几位师兄拉着大师兄喝酒,想灌醉了他套话,结果他光盯着关师兄瞧了,听说关师兄被看得脸都红了。大师兄却连连摇头,说什么不像不像,晃着酒瓶回头就睡了。
      ——最后什么也没问出来。
      ——若非是大师兄,关师兄早拿剑砍人了吧哈哈哈。
      几个弟子凑在秋山君院外嗑着瓜子八卦,哈哈哈还没笑完脑袋上已一人挨了一下,回头一瞧,却是苟寒食。
      顿时诺诺不敢言,行了礼匆匆跑了。
      最近剑宗又捉到了两名潜入的魔族,还没等他们严刑审讯开口就问秋山君的心上人是谁。不必再想,必是爱慕大师兄的魔族公主南客的手笔。可大师兄喜欢的不是徐有容吗?
      “师兄喜欢我?”被念叨的正主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偏头看着他,幽幽道:“何时的事?我怎不知?”
      苟寒食呵呵干笑,“谣传、谣传。”
      徐有容不置可否,点头道:“昨日秋山师兄向我借了只寻风鹤,还问我是否一定能送达他人手中。”
      苟寒食忙问:“你怎么回他的?”
      徐有容认真道:“只要心中一直念着那个人,无论多远,寻风鹤都会把你的思念送到。”
      思、思念?!!!
      苟寒食被这个词震在原地,就见一只色白多尾多翅的纸鹤颤巍巍飞过眼前,飞过他身边的徐有容,抖着流光渐渐消失在远处。
      大师兄他……下山一趟果真是病了!

      数月前。
      无垢山庄收到一封求救信。
      接连数个武林高手悄无声息消失在同一个地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事态十分严重。身为山庄的少庄主,又是武林六君子之首,于情于理连城璧都不能置之不理。
      报信人所说的吃人的村庄所处位置十分偏僻,连城璧在林中搜寻了两圈也不曾得见一丝半点人气炊烟。是报信人记错了地方,还是……这根本就是为了引他入内所设的骗局?
      他心中戒心已起,便不想在此久待,何况日头渐渐偏西,黑夜很快就要来临,独自待在陌生的深林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他提剑往外走去。
      快到林子出口时,忽听得一声长长的马嘶,接着马蹄声叠动,不消片刻那声响就远去了。
      是他拴在林外的马儿跑了。
      连城璧尚未及反应,眼前已是一片漆黑。夜色遽然聚集,他像是突然被人泼了满眼墨汁,除了黑,再看不见半点光亮。
      耳边连蝉鸣鸟叫也听不见了。
      连城璧握紧了袖中剑。
      不知过了多久,遥远的黑暗中终于透出了光线,一点、两点,接着耳边传来欢天喜地的笙乐。却是一队送亲的队伍。一群人敲锣打鼓,手提红灯笼,抬着一顶大红喜轿,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
      明明是该喜气洋洋的场面,连城璧却总觉得好似有什么地方不对。
      夜风吹过,撩起喜轿的一边帘子,连城璧无意中看过去,忽的瞪大了眼僵在原地。
      轿中的新娘没带盖头,她以一种极缓极缓的几近僵硬的速度转过了头,瞪大的黑白分明的双眼牢牢锁住他,她的脸白得出奇,嘴唇却被涂了血一样艳丽的口脂。她死气沉沉的盯着他,缓缓张开嘴。
      ——
      救我!
      连城璧豁然从梦中惊醒,额上的冷汗滑进眼中刺得双眼生疼,他眨了眨眼,盯着上方的素色床帐,仍有片刻恍惚。
      室内很快燃起灯烛,昏黄的光线充满整个房间时,连城璧不自觉的吐出一口气。
      一杯水递到眼前,白袍银冠的青年半扶起他,关切的问道:“又做噩梦了?”
      他半垂着头,接过水一小口一小口喝着,过长的刘海耷在眼前遮住了他隐晦的目光。他还不适应在陌生人面前露出弱点,即便是这个自称他救命恩人的秋山君。
      那日的事他已记不分明,糊里糊涂昏过去,醒来时就已经在这个客栈的房间里了。而且,他的丹田空荡荡的,四肢酸软无力,别说拿剑和人问个清楚,便是抬手端碗都费力。秋山君说他在进城的半道上见他倒在路上,便顺手搭了一把。他这么说,连城璧便姑且这么信了。
      秋山君等他喝完,接过杯子放好,温和笑道:“我帮你守着灯,你再接着睡会儿。”接着不容置疑的按下连城璧,又为他掖好了被角,这样的动作在几日的照顾下已非常自然,自然到、秋山君自己都有些疑惑。
      他背对着连城璧坐到桌前,挑了挑烛芯,将灯拨亮些。
      “我给你的药可都吃了?”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连城璧轻轻嗯了一声,被子下的手却条件反射的握紧。这个秋山君身手不凡,出现得也太过巧合,而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劳什子离山剑宗,自己压根没听说过。如此情况下,他给的那些丸药连城璧自然是一粒未碰,全拿手帕裹了压在席子下面。
      他听那人呵了一声,似是无奈又带了些笑意,莫名的就有些心虚。
      若是,当真误会了他……
      还未等他想出如果误会了面前的人该如何,忽听隔壁的房门被大力撞开又合上,男女的调笑声穿透薄薄的墙壁飘过来,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噼噼啪啪的声音,一些淫词浪语也跟着传了过来。
      连少庄主先是一愣,旋即红了耳根,不自在的偏过头。
      “可是吵得慌?”秋山君侧头看着他,微微笑道:“你该早些睡的,这对野鸳鸯一闹起来不到天明可不会消停。”
      言辞中,似乎颇为习以为常。
      “他们夜夜如此?”连城璧皱眉轻声问。
      秋山君颔首,收敛了笑意,道:“你镇日留在客栈恐怕无聊得很,若是明日能走了,我便先带你在城中走一走。”
      “好。”连城璧垂下眼帘轻轻应道。
      第二日,秋山君果然带着连城璧出了房门,他也没再藏下秋山君的药。
      客栈的大堂里坐了三桌人,两名商人、三个虬髯大汉,还有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个孩子在吃早餐。掌柜的在柜台后拨着算盘算账,小二靠着楼梯眯眼躲懒,见他们下来也不上前招呼。
      粥和包子是秋山君自己去后面厨房拿的。
      客栈临河而建,岸边植了许多柳树,柔软纤细的枝条柔柔垂入水面,柳条上新抽出的枝叶鲜嫩翠青,邻家住户种了一株杏树,半支粉杏腆腆探出墙头,一争春色。
      他来时,明明是仲夏时节。
      连城璧心中惊疑不定,竟连当街横冲而来的马车都未注意,直到被人抓住手腕猛然拽到一旁,眼前残影一掠而过,发狂的马匹砰然将一个行人撞上墙才停歇下来。
      人群渐渐围拢起来,细言碎语里传出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哭声太过凄厉,也太过绝望,哭得他心中心横生愧疚,脚步兜转往那处迈去。
      秋山君扣住他的手腕,几乎是拖的将他往另一个方向带。“不必多管。”他的脸上是奇异的冷漠。
      直到第二日、第三日,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事件重复的上演,连城璧才明白为何秋山君对此如此冷淡。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救不了的。
      “我知你还不能完全信任我。”秋山君温了一壶酒,邀他在院中小酌。
      客栈的院子里栽了一株梨树,也不知有几个年头了,树干大得出奇,如今此地春风正勤,吹开了满枝青白,遥遥望去倒像是天上云彩坠落在此。
      连城璧隔着飘落的花瓣对上他的眼睛,微微笑开:“轻易信人并不是件好事。”
      秋山君也笑:“可惜在此地,你也唯有委屈些来信我了。”
      这个小镇不知被何人设了法阵做成幻境,将它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过去的某一天。镇中的人活不了,死不成,日复一日的将今日充作明日来过。
      “此等阵法需大量灵力支撑,连公子所说的数人无故消失一事,秋山猜想怕是布阵之人灵力亟待耗尽,才不得不引外人入内补充灵力缺角。”
      连城璧尚是头一次见识这等事,对他口中的灵力法阵亦是半知不解。
      “此阵可有破解之法?”他问。
      依秋山君所言,此阵耗灵甚费,若是不能及时破除,恐怕会将更多人卷入其中。他与秋山君在这镇中多日,除却彼此未曾见过其他生人,那几名失踪的武林人士只怕是凶多吉少。
      “破阵说难倒也是不难,布阵之人以己身为阵眼,必然会寻一隐蔽处安置其身,我们只需找到他并除去,阵法自破。不过……”秋山君捡去壶上落花,替他再斟一杯酒。“那人行事慎重缜密,我在镇上搜寻多日仍是一无所获。”
      连城璧目有忧虑,“如此,便没法子了?”
      “唯今,只有等了。”
      话是如此说,可连城璧和秋山君都并非袖手以待之人,更何况法阵会吞噬外来者的生气,并非虚言。秋山君身负真龙血脉,又是修行之人,倒不惧于此,但连城璧却只是个习武的普通人,若长久圉于此地,死亡不过是今日与明日之别。
      申时过后,镇上便开始飘雨。
      江南的春日,连雨都是缠绵的,丝丝絮絮悠悠荡荡飘下来,如蛛吐丝,披了人满肩湿意。
      连城璧拣在茶馆二楼靠窗位置坐下,他与秋山君一东一西在镇子两处寻找线索,约了在此处会和。如今他面前的茶已重新烹煮了一轮,秋山君却迟迟未见踪影,连城璧心下难免担忧,他踯躅片刻,还是攥剑起身打算去东面寻一寻人。
      孰料甫一下楼就见秋山君正抖落伞上水珠,见了他便笑问:“连兄神色匆匆,要往何处去?”
      连城璧往后退一步,绕到柜台处再称了二两茶,淡声道:“取茶。”
      茶是兰雪茶,一瓯茶水浮碧透青,杂以些微茉莉清香,不必口啜,但以目赏已觉神爽气清。
      秋山君将手上油纸包解开,道:“明月斋的软香糕松糯可口,入口带有凉味,与你的兰雪茶倒是颇为相衬了。”他的声音也像是被沸水泡过的茶叶,倦懒而满足的伸展着叶片,温朗里夹着说不尽的软和。
      连城璧轻轻嗯了一声,拈起一块吃了。
      他们这一盏茶吃了许久,雨停时已是酉时,天地间皆是涳涳濛濛的,酒馆对面的湖上长芦高柳,鸳鸯成双。
      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秋山君盯着身侧人半垂的长睫,有些出神的想着。
      “秋山君。”那人纤密浓长的睫颤了颤,恍若羽蝶振翅欲飞,露出其下一对清明锋锐的眸子。“镇子南面张家娶亲之事,你可曾听闻?”
      秋山君颔首,“略有耳闻。”
      据邻里耳传,居于镇子南郊的张大生出生便长着一张狰狞鬼面,父母惧怕他是恶鬼转世,偷偷将仅三月大的婴儿丢弃在城郊的山头。后来他被鳏居的张姓花匠捡去抚养,亲生父母却在之后一两年内接连去世。镇子里关于他恶鬼索命的流言越传越广,几乎无人敢去接近他,因此直至长成二十三岁,依旧是孤零零一人。后来张花匠离世,他便接了养父的班,说来也怪,这个被用来止小儿夜啼的人培育出的花草却十分奇特美丽,因而倒也不缺主顾。数日前,他开始在镇上购买喜烛百果一应喜宴用品,有胆大的孩儿收了他的糖果,问他是不是要娶新娘子了,这个鬼脸男人点点头,笑开的脸吓得孩童哇的哭了出来。
      然,说到底这也只不过是镇上千万条家长里短中稍微有趣的一条罢了。
      直到连城璧说出当初遇上新娘之事,秋山君正了脸色,细细思量一番,最终俩人决定前去观察一番。
      张大生的房子在镇子最南边,两间木屋用栅栏围着,屋前的苗圃里各色花草长势极好,正是姹紫嫣红都开遍,不负春色喜人。
      秋璧二人到时,正遇上新娘子从轿中出来,大红喜盖将她头脸尽皆遮住,瞧不清楚模样。纤纤细步,环佩轻响,仅个背影已是风流袅娜。屋外围了一小圈人,此时三三两两凑在一处窃窃议论是谁家女子这般痴傻,又笑莫不是外貌丑陋身有隐疾云云。
      待新娘子将跨过门槛,忽起一阵大风吹跑了盖头,露出新娘子皓齿明眸,容颜花般秀美。
      秋山君看向连城璧,对方绷着脸目不转瞬的盯着新娘子,他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有些不爽快,于是重重的捏了他手腕一下将人往外带去。
      “是她?”秋山君轻声问。
      连城璧脸色凝重的颔首,“虽然和那日所见差别甚大,但面貌轮廓没变。”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没发现青年捏着他手腕的手已转而和他手掌相贴,十指交握。
      秋山君按下心中咕咕咕涌出的喜意,面上一派正经严肃。“我瞧那新娘子像是刚修成人形的妖族。”
      “妖?”
      “虽说如今妖族与人族交好,但也难免有修习邪法的妖会想方设法害人……不对!”秋山君猛然上前两步挡在连城璧面前,手中长剑已出剑鞘,横指在前。
      他们面前的路不知何时消失了,浓重的黑暗笼罩着大地。
      “救——救救——救他……”
      穿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子被黑气缠绕着,她的脸色惨白,嘴唇却红得要滴血。
      魔气!
      秋山君陡然一惊,回头望去,身后已是空荡荡半点连城璧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雕虫小技。”他冷笑一声,手挽剑花灌注灵力,凌空点破暗中某处,耳听得一声惨呼,紧接着暮色急遽退去。
      眼前渐渐清明,不远处仍是张大生的两间木屋,连城璧背对他站着,不知看什么入了神,竟连他的唤声都没听见。
      秋山君走上前与他并肩站着,举目望去,长着丑恶鬼脸的男人弯着腰举着木瓢浇水,神态认真虔诚,仿佛面对的是九天之上的神明而不是一株不言不语的花。盛放的花卉之上盘坐着巴掌大小的透明身影,秀鼻樱唇,皓齿明眸,她以手托腮一眨不眨的盯着男人。男人的手拂过枝叶时,她咯咯笑起来,双足踩着花瓣尖一跃跳到男人肩头,伸手去捏男人的耳朵玩。
      男人毫无所觉的提着空木桶回屋,画面水般波动振荡,木门再打开时,小花妖已化成实体,双臂勾着男人脖子壁虎般趴在他宽厚的背上,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男人唰的红了耳根,手上锄柄脱落啪啦砸在地上。小花妖跳下背,提着裙摆笑着跑远了。
      再转眼,便是喜轿入门,新人成双,夫妻恩爱。
      然而神仙眷侣的日子总会到头。几年后,镇上碰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旱,庄稼枯死,赖以生存的河流渐渐干涸,众人绝望之际不知是谁说出了“妖精惑人,天降责罚”这样的话,一时如燎原之星火瞬间燃遍了镇上人。
      人们困住鬼面男人,将小花妖架上刑台,贴上符纸绑缚在木桩上,夏日的炎炎烈阳足足照了三日,三日后,这个顽皮的女妖再也不能睁开她的双眼。
      后来……鬼面男人便真的成了恶鬼,他入了魔,杀光了所有人,最终献出生命布下幻阵,幻境里,他的小花妖鲜妍秀丽,穿着大红的嫁衣,笑着将她的后半生交到他的手中。
      所有的画面至此戛然而止。
      两人仍在张大生屋前,此刻宾客已散尽,屋内新偶交颈私语,一豆灯火青黄。
      披着嫁衣的花妖浮在他们不远处,她白得过份的脸上不合时宜的显露出哀戚的神色,眼中水雾漫起。“我就在他身边啊,一直都在……为什么看不到……”她像个孩子似的委屈的蹲下身,捂着脸呜呜哭出声。
      秋山君察觉到她没有杀意,又刚看了一段她的悲惨人生,此时很有几分同情,但他素来不怎么会哄女孩子,遂转过眼看向连城璧。
      连少庄主轻咳一声,温声问道:“你要我们救他,却不知要如何救?”
      花妖抬起头来,白生生的脸上挂着两行血泪,她抬手胡乱抹去,那脸便像是一幅被打翻了颜料的画,在缭绕的黑色雾气里格外诡异。
      连城璧掐了掐手心,才没有失态。
      花妖对此毫无所觉,她颇有些急切的道:“夫君的身体就埋在院子里,请你们毁掉它。”
      秋山君看向她,低声道:“你可知,若我们毁去他肉身,他无法生还甚至再无轮回可能?”
      “我知道。”花妖微微垂下头,“可这是错的。幻境里的人不是我,夫君……也已经死了……所有的一切,早该结束了。”
      “我无法进入这个院子。”她伸出手去,院子边缘突兀燃起黑色火焰,转瞬间烧掉了她半截手掌。她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无奈的笑了笑,侧头看向他们,郑重道:“请你们帮帮我!”
      张大生的神魂本就已是虚弱状态,而现在既已知晓了他的埋身处,接下来的事便无甚可说了。
      秋山君最后一剑刺向张大生时,安静待在一侧的花妖突然跑了过来,她紧紧抱住满身魔气的男人,任长剑穿透胸膛抵破男人背部。
      她努力踮起脚尖,亲了亲男人,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浓黑雾气里,已经没了神智的鬼面男人怔怔看着她,继而将脸贴近她。
      “莫哭。”他柔声哄劝着。

      张大生骸骨已毁,过不多时阵法便会破了。
      连城璧取了两坛酒,难得主动的邀了秋山君屋顶赏月。
      那月亮不大圆,也不大亮,星子也是零零散散的三两颗,委实不是什么好时节。好在院子里的梨花开得繁盛,对面的人相貌也足够好,方才叫人有些兴致。
      连城璧喝了许多酒,玉白的颊上晕出点红,恍如抹了层薄胭脂,被酒液润泽的双唇一张一合,秋山君却半句没听进去。
      想亲一亲他。
      想抱一抱他。
      这样的念头一旦滋生,就如春日的蔓草疯狂生长,割了一茬又生一片,挠得他心生向往偏又忐忑惧他厌恶拒绝。
      玉白的梨花被风吹起,落了他们一身。
      秋山君盯着连城璧鬓边的花瓣看了许久,忍不住动了动手指,微微侧身靠过去。“连兄,你发上落了花。”
      对方显然喝多了,闻言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忽而展颜笑道:“你头上也有,好多。”说罢探身凑过来,伸手去取。
      但那花瓣却似在跟他玩闹,他左摸又摸就是捉不到,便有些气恼的捧住秋山君的脸,低声道:“你别动!”
      带着酒香的气息落在他面颊上,秋山君看着他被酒液熏红的眼角,觉得喉间有些痒,他咳了一声,轻声问道:“连兄,我能……亲亲你吗?”
      连城璧没有回答。
      他却已亲了下去。
      ……
      月尚未完全落下时,阵法已破了。
      秋山君独自坐在残垣上,身边的人合着未散的酒气像是一场太过美好的梦,在逐渐亮起来的曦光里慢慢消散。

      连少庄主甫推开窗,一只色白多翅多尾的纸鹤忽而落了下来,恰恰停在他的手心。
      接着便听得一道清朗含笑的嗓音道:“秋山拜访,还求一见。”
      他抬头瞧去,对面墙头正立着个青年,白袍银冠,眉眼带笑。
      怕不就是当日那个傻傻问他“我能不能亲亲你”的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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