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不记年》陇***飞

5、梦入江南烟水路

　　悠悠转醒时，手脚俱凉。耳边隐约有刀剑相撞之声，不知道什么人一边争执一边打斗。我正要支起身，突然被捂住嘴。
　　“听。”
　　臭男人！我恨恨地想，我都晕过去了，还不给个衣裳盖。活该讨不得我娘欢心。
　　耳边的声音越发清晰，是班淑娴难听的公鸭嗓：“纪师妹，莫要坏了峨眉昆仑两派的交情。”说着，又出手刺了几招。
　　娘沉声道：“班师姐这话小妹倒是听不懂了。白鹿子前辈意外身死，班师姐不去追查凶手，追着我做什么？”
　　“客栈伙计说纪师妹明明带了个小姑娘，为何方才在房间里没见到？我们一走，纪师妹也匆忙离开客栈，不知道纪师妹有什么瞒着的？”
　　“小妹光明正大，没有什么隐瞒的。”
　　另有一人也开口了：“纪师妹，还请告知。”
　　是何太冲那禽兽。
　　这两人联手就没什么好事。我突然想起，爹说过昆仑派有一个绝招，叫“无声无色”，须得两个劲力相当、内力相同的人同使，剑气激荡之声抵消，让人防不胜防。现下正是夜间，娘要是中了毒手怎么办？
　　我正在着慌，又听娘道：“白鹿子前辈功夫之高，天下怎会有人杀得了他？”
　　“是魔教的杨逍！”何太冲咬牙道。
　　“胡说。”我低声道，“污蔑！”我爹才不会出现在这里。
　　“师弟，少说些。”班淑娴喝止何太冲。我只听见刀剑声越来越密集，好几次何太冲和班淑娴的剑声合在一起，心里大惶，怕娘受伤。实在煎熬不过，我突然跳出来，右手指微曲，嗤嗤两声，向何太冲打去。
　　这是爹的独门功夫“弹指神通”，我虽习得粗浅，但胜在偷袭。何太冲被猝不及防地打得身子一偏，班淑娴这才察觉有人藏在近旁，一声喝：“什么人？”挺剑来刺。
　　一直看守我的男人没料到我会那么冒险，索性闪出身形。我只听得他衣袂翩飞，迅如雷电。何、班二人闷哼，娘叫了一声：“你是谁……”
　　“抓个昆仑派弟子做人质！”
　　娘没说话，依稀有挣扎之声，想来是被抓了起来还被点了哑穴。下一刻，我今夜第三次被他提着，离了此处。
　　不知那人飞奔了多久，当我终于不再吃风时，浑身已冷得发抖。我听见娘冲男人嚷：“你什么意思！”
　　顾不得多说，我手脚并用，扑到娘怀里，死命抱住她，叫道：“娘！我好想你！”
　　娘的手，慢慢拥上我，用小时候哄我的声音道：“四娘，没事了，没事了。”
　　“我不是卫四娘，我是不悔啊娘。”我抓着她的手，无与伦比地说：“娘你没死太好了……娘我天天都在想你……爹也是很想你……娘我现在很乖的，我每天都很认真练武，也没有挑食……”眼泪止不住地沁出布条，很难受，我却想放声大哭。
　　“好好，我也是很想你。”娘轻柔地哄着我，“睡一会吧，乖，睡一觉。”
　　“娘你不要走。”我固执地抓她。
　　娘说：“我不走。你乖乖睡觉，我就不走。”
　　我乖巧地点头，靠着她，嘴里嘟囔：“娘，那人刚刚是帮你洗清嫌疑，只是不大会说出口的。但他定不是好人，别上他的当。”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是我爹，娘千万可别被拐走了。
　　娘拍着我，很轻柔。我换了个姿势，靠在她怀里。睡意铺头盖脸笼罩着我，连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都不知道。
　　睡醒时，我听见娘和男人说话的声音，但是他们刻意压低了嗓门，说了什么我听不清。
　　而我还沉浸在极致的惊喜中，娘没有死。那当年，我看到的是什么？娘这么些年，为什么不来找我？
　　狂喜如潮水退去，疑惑一阵阵泛起。我心如乱麻，慢慢地坐起来抱着腿低头沉思。眼睛不方便就是不好，我连现在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对，陷阱！会不会是我暴露了行踪，灭绝臭尼姑派人假装我娘，从我口中套取明教的事，要对明教不利？那死尼姑干得出这样的事。
　　一墙之隔，季姑娘的声音突然很清晰：“多承好意。寻找屠龙刀的事与阁下无关。”
　　屠龙刀？她走得太快，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躺下装睡，已经打了一个照面。
　　虽然我现在是个瞎子，但是仍觉得好尴尬，我应该怎么说？
　　“你醒了？”她显然也没想到我已经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有些讪讪地问。
　　“嗯，是啊，季姐姐……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这里好像不是客栈……”我决定装傻。昨天不管不顾地叫一个未成亲的少女是我娘，换作是我也会很尴尬的。只是，不管她是谁，总不是太坏的人，叫一声姐姐，面子上也不别那么过不去。
　　“昨天客栈里出了点事……”许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含糊地说：“所以，我把你带到这座小庙里了。”
　　她应该知道我不是卫四娘了吧。我说：“姐姐，我想自己走……”
　　“不，我想先带你去治眼睛。有人告诉我，有位蝶谷医仙，善治天下难解之症。想来，你的眼睛，只有他才有办法。”
　　“胡青牛？”我差点笑出声：“他早就死了，怎么给我医啊。从坟里挖出来吗？”
　　那个无聊的男人闻言大步走进，道：“胡青牛死了，我怎么不知道？”声音听着还是那么趾高气扬。
　　“我亲眼看见，骗你做甚？”
　　“胡青牛没有死。”
　　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我有点怀疑他脑袋或者什么地方出了毛病。正在我和他僵持不下时，季姐姐开口了：“这里离蝴蝶谷只有三五天路程，不如去看看？万一是谣传，岂不可惜了？”
　　我实在不知道她自称是纪晓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想从我这里套机密呢，她丝毫没问过我关于明教的事。在知道我并不是昆仑派弟子后，并没有表现出警惕或者嫌弃。对此，我只能归结成名门正派弟子的迷之自信吧。或者，她真的就是我娘？
　　“那好啊，反正我又没什么损失。”我爽快地答应了，多点时间接触，要是打探点什么消息也不错。
　　“且慢！”无聊男人道。
　　“又怎么了？”季姐姐问。这个男人也真是奇怪，想是明教双使四王五散人五掌旗使其中之一——除开我爹，他不可能认不出我——但功夫似乎又高出他们不少。他会是谁呢？
　　“胡青牛的脾气有些古怪，只为明教中人医治。他定不会医治这小丫头的。”
　　对此，我翻个白眼，道：“给你说了胡青牛已经死了。姐姐，他别搭理他。他一定是想让你跟他走，所以胡乱找个借口哄你呢。”
　　季姐姐果然拉了我一把。没想到，下一刻我被一股大力卷跑，踉跄间已经被男人牢牢抓住。
　　“喂你要做什么！”
　　“今天我就做个好事，亲眼让你见见蝶谷医仙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