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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夜探书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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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刚从秦王书房走出来,苻苓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喂,大叔,等等我!”
谢安装作没有听见,反而加快了脚步,继续向前行。
“谢安,你站住!”
谢安哭笑不得,停下脚步等她。苻苓追得太急,没有刹住步子,一下子鼻子撞在谢安背上。
苻苓吃痛地嘤咛了一声,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大叔你很怕我?逃得那么快。”
谢安转过身来,看到苻苓微微发红的鼻尖,用衣袖遮掩住嘴角,试图掩饰弯起的笑意。
苻苓看着谢安掩面轻笑,又羞又恼:“好啊,你敢嘲笑本公主!”
“臣不敢。臣不知公主是令臣驻足,是以快步前行。”
苻苓哼了一声,放下手,笑盈盈地看着谢安,像一只欢快的小黄鹂:“不管怎么样,多谢啦!要不是你想到锅具上的银丝应该变色,只怕凭我一人之力难以洗刷我姐姐的罪名呢。”
谢安腼腆一笑:“哪里是臣的功劳,还是全靠公主天资聪颖,才能揭开事情的真相,只可惜证人虽然找出来了,却陨于非命。”
苻苓气得直跺脚:“都是那个可恨的慕容冲,坏我大事。”
谢安看着苻苓气鼓鼓的小脸,不由得联想成一只怒发冲冠的小刺猬,微笑又浮于面颊之上。
入仕以来,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呢,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谢安出神时,司马曜正好途经此地,看到苻苓在和谢安交谈,走了过来,向苻苓行礼后看向谢安:“父亲,晋国那边来人了,说是有新消息要传达给您。”
谢安神色一凛,匆匆向苻苓辞别,就随着司马曜离开了。
进了碎玉轩的大门,见四下里没什么人,司马曜一张俊秀的小脸才一改刚才的天真,沉了下来:“谢安,你身为一国重臣,怎么能和小姑娘如此嬉闹,除了和亲这表面的名头,圣上秘密交代我们办的正事你都忘了吗?”
谢安正色道:“臣不敢忘,臣一直在秦王寝宫的宫人间旁敲侧击,试图找出秦国地图的线索。只是不知这苻坚到底把地图藏在了何处,竟没有一点点眉头。”
司马曜秀眉微蹙:“秦国全域绘图据说记录了秦国各处地势地貌和军事位置,秦王动用八名心腹花了数十载才绘制而成,如此重要的东西,兴许秦王反其道而行,不会藏在寝宫。”
谢安道:“臣环绕秦王宫数周,觉得另有两处十分可疑,值得查探一番。”
“你细细说来。”
“南隅的秦王书房和北隅的藏书阁,这两处都堆积了众多典籍书目,便于掩人耳目,混杂试听,又有干燥阴凉的特殊条件,最适宜藏匿秦国全域图。”
司马曜点点头表示认可:“你与本王倒想到一处去了,只可惜秦王书房和藏书阁皆有重兵把守,无令牌者不得擅入。依你看,不如你我二人明日子时分头行动,搜查这两处如何?”
“臣以为可行,但臣不敢令殿下涉险,就让臣一人去吧。“
司马曜拍拍谢安的肩膀:“此事事关晋国国之大业,若觅得地图,不知可以减少我军多少伤亡将士,对于今后布阵也大有裨益,本王岂能置身事外呢?况且本王的武功远在你之上,你大可放心。”
谢安动容道:“既然殿下如此说,那臣就负责搜查秦王书房吧,殿下可去藏书阁一探究竟,那里兵力略少些,能确保殿下万无一失。”
“可以。明日夜里尚书也要万分小心,切忌打草惊蛇,别忘了,刘夫人还在府上盼你返家呢。”
“臣听令。”
司马曜想起刚才看到的苻苓,又发问道:“尚书观察了这数日,对于和亲的人选可有眉目了吗?”
“这几日以来,臣仔细观察了苻苓公主,私以为苻苓公主足智多谋,做事果决,有国母之风范,又与小殿下年纪最为相仿,堪当这未来晋国天下的女主人。”
司马曜皱了皱眉:“苻苓也算基本符合本王对和亲人选的预想,只可惜她性格过于活泼莽撞,做事毛躁,又不拘于礼法,到了晋国可能不适应宫内严苛的繁文缛节,做出些出格之事,令本王蒙羞,不利于本王争夺储位。本王听闻苻坚膝下尚未嫁娶的还有另一个女儿,你可知晓她风评如何?”
谢安回答道:“秦王确还有一女待嫁,名为苻兰,但其最近因嫌致妃嫔流产,已被褫夺公主封号,贬为宫女。而且该女还要虚长殿下六岁,臣以为和亲人选还是以苻苓公主最为合适。”
司马曜想了想,点头道:“苻坚的女儿果然与他如出一辙的毒辣,如此心肠歹毒之人不要也罢。既然如此,就把苻苓作为和亲人选早日上报给秦王吧,待找到秦国全域图临摹下来,你我便即刻启程回到晋国,不要多作耽搁。”
司马曜提起和亲的人选,语气淡如白水,似乎和亲这件事跟自己毫无关联似的。在司马曜眼里,这天下远比自己的婚姻来得重要的多。
这个心思深沉的未来帝王,此时还不知道,此次夜探藏书阁,会是改变他一生命运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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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冷风呜咽着穿梭在竹丛间,发出“沙沙”的响动。
司马曜一身黑色劲装出现在在藏书阁的飞檐上,脚底下那些巡逻的门卫丝毫没有察觉,三三两两的还在交谈。司马曜没有立刻行动进入藏书阁,他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
按照和谢安的约定,谢安会先于司马曜潜入秦王书房,若搜素无果,便在秦王书房外制造动乱,将把守在藏书阁的兵力都吸引过去,以给谢安足够的时间彻底搜查库藏万余册的藏书阁。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王宫的南隅隐隐泛起了火光,眼看着火越烧越旺,红光直冲天际,司马曜微微一笑,他等的时机来了!
“大王书房走水啦!所有人立刻放下手里的差事,听候调配,速速取水提到南隅救火!”
事出紧急,藏书阁门口把守的士兵大半都赶去汲水救火了,只余下来两人留下来看管藏书阁。
司马曜见门卫都离开了北隅,迅速出手,指如闪电,射出两门石子,打在门口两人的昏睡穴上。两名士兵还没感觉到脖颈上的异样,就昏睡在台阶上。
此时已过子时,藏书阁内整理书籍的宫人在白日里应该都离开了,藏书阁内应该是空无一人的。虽然调查过宫人整理藏书的时间,心思缜密的司马曜还是没有从正门进入,在屋檐上掀开数片方瓦,确认下方无人后,他像黑猫一样轻手轻脚地从屋顶跳下,落在藏书阁第三层的地面上。
司马曜动作敏捷地对第三层所有藏书挂画进行了地毯式搜索,连墙壁上的青砖也不放过,敲击着听细微的声响来确定是否有夹层或中空。在第三层苦苦搜寻了一个时辰未果后,司马曜转战藏书阁的第二层。
藏书阁的二层收集了大量的诗词、军事、药理著作,四周墙壁都挂满了名人字画。司马曜从军事著作开始查起,发现这一层的书目整理得格外认真仔细,所有的典籍都按照年代和论题排序,比起第三层仅仅按类别码放要有序很多,查起来也更快些。秦国军事藏书甚多,对于司马曜来说很有吸引力,但此时他不敢大意,手上加快速度翻阅书籍,转眼间就解决了前四排木架上的藏书。
搜到诗词典籍区域时,司马曜随手翻开一本秦国国风,惊喜地发现有心人在扉页中夹入晒干后的桂花,打开书来淡淡的花香味迎面扑鼻,令人心旷神怡。更有甚者,书中页缘还有炭笔淡淡书写的批注,多是些读诗后的伤怀之感。这一区域的书目一一翻过去,都是如此这般,夹入了晒干后的桂花。司马曜心中赞叹不知是哪个整理书籍的秦国宫人如此细致,晒干后的桂花既可以吸潮保证书籍的干燥,又给典籍增加了香蕴,实则是个好办法,回到晋国后他也要让宫婢们如法炮制。
搜索完了第二层的左翼,司马曜刚向右侧转身,一幅挂在角落里的泼墨山水图一下子抓住了他的眼睛,虽然这幅山水绘图看上去与宫内那些价值连城的藏画并无不同,但司马曜从小锻炼出的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幅画一定另有玄机。
司马曜凑过身去,仔细端详这幅高高挂起的山水图,果然发现画布上的落灰很薄,不似藏书阁内其他挂画那样有一层古旧的积灰,似乎有人经常翻动这幅画的痕迹。
这幅山水图挂在很高的位置,一般人即使踩着凳子也很难碰到,更遑论司马曜才十一岁,身量远远够不到画布的边缘。然而,司马曜自幼习武,轻功功夫卓绝,取下这画幅对他来说绝非难事。
身轻如燕地在青砖上借了一下力,司马曜轻轻松松地将山水图连着画轴取下。他屏住呼吸,盯着画布上的每一处墨迹,似乎没有任何异常。将画布翻转过来,一双大眼睛满眼都是震惊之色。
只见这幅山水图的背面,泛黄的绢布上赫然扎满了大大小小数十万个针孔,洞洞窟窟宛若蚁蚀,惨不忍睹。若是不知情的人可能直接就忽略掉了,然而司马曜却一眼看出,若将这些小孔在脑海里连上线,正好与秦国全域的形状和秦晋边界线不谋而合。他终于找到了这幅至关重要的秦国全域图,能否继承大统,就靠此图了!
锁定地图的方位后,司马曜掏出怀里备好的炭笔和绢帕,在雪白的绢帕上屏气凝神,想像出点与点之间的连线,专注地开始临摹。
一个时辰匆匆流逝,司马曜汗如雨下,下笔如飞,才将将临摹了这巨幅秦国全域图的十分之一。听到藏书阁窗外纷乱的脚步声,他知道,秦王书房的火势大约是已经被控制住了,藏书阁的守卫陆陆续续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不能再耽搁了,只能找时机明日再来。他运用轻功将泼墨山水图挂回墙壁上,将炭笔和画了一半的绢帕塞入怀中,转身欲离去,却撞上了一双冷清的剪水秋瞳,直勾勾地盯着他,吓得他怀中的炭笔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藏书阁的守卫听到楼上发出苻兰的轻呼,其中两人冲上楼去,只见苻兰坐在书案前,只点了一盏油灯,桌上摊开两本典籍。
“殿下您没事吧!”
苻兰僵硬地笑笑,摆摆手示意门卫离开:“无事,只是我看到书本精妙处不由得感叹出声罢了,你们下去吧。”
两名侍卫在昏暗中环顾四周,好像确实只有苻兰一人在此伏案夜读,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便退下了。
侍卫离开后,苻兰额前方才淌下一滴冷汗,弯刀的刀尖就刺破衣襟抵在她腹部,真是说错一句话就要命丧黄泉了。
苻兰从浣衣局被调到藏书阁后,一时间倒落了个清闲。她是个爱书之人,在这藏书阁伺读书籍,倒也自得其乐。白天,她按照书籍的年代和类别将一些码放混乱的古书重新整理编排,晚上就着油灯擦拭书架上的灰尘。藏书阁里有一间小小的杂役间,苻兰将那里清理干净,也算是有了个落脚休憩的地方。
今日她早早就睡下了,半夜受了梦靥折磨,从梦中惊醒,便从一层卧房上到二层,打算取一本诗集压一压心神。没想到却看到一个全身黑衣,肤色雪白的小孩子出现在这里,一脸慌张的神色不知在做什么坏事,吓得她刚才惊呼出声。这小孩听到守卫上楼的声音,面如冰霜地扑过来,用刀尖抵住她腹部胁迫着她不要出声,迫使她坐在案前装作读书的样子,而他因四下无处可躲,便钻入桌下,借由苻兰的裙摆挡住自己。
“你可以出来了,我保证不高声叫嚷,请壮士刀下留人。”苻兰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司马曜苍白着脸从书案下钻出来,他小小年纪,尚未发育的身形,刚好能被苻兰长长的裙裾遮挡住,遮住侍卫的视线,可谓是千钧一发,命悬一线。司马曜反手一挥,仍用刀刃抵住苻兰纤细的脖颈,手上使了两分力气,娇嫩的皮肤就淌出血来。虽然事出紧急,但他堂堂晋国会稽王,何时做过钻入妇人裙下这等不齿之事!这个女人,看到了一切,必须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