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翼杀手]我的名字叫L》无限天龙

2、第2章

　　“探员莱兹·泰勒向您报道，长官。”
　　房门关上以后，房间里一下子静下来。
　　坐着的人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动。对L的新长官来说，进来的这个大活人好像是不存在的，面前的电子板则十分有吸引力。
　　L则趁此机会好好打量着她。
　　她，Lt. Joshi（乔希），LAPD仿生人销毁分部的部长，L的新上司。
　　她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整个人很干净利落。乔希的金色短发用发胶固定，一律向后梳拢。她有着典型白人的面庞，眼窝深陷，鼻梁高挺。她的面部轮廓并不柔和，甚至显出一种冷硬。
　　L注意到她的衣服。他只能看到乔希的上半身，那是贴身却并不紧身的黑色套装，纯黑，没有一丝杂色，连条其他颜色的边线都没有。
　　L忽然不自在起来。他意识到乔希没有穿制服。
　　杀手司的人不穿制服。
　　制服。L有些不敢相信他要摆脱这个玩意儿了。他不喜欢制服，这东西将他与人群分割开。他走在街上，走在人群里，对面的人抬眼看见他——他就不再在人群里了，他在人群外。穿着制服的L得到的一种区别于人们看待银翼杀手的眼光，但这也绝不是任何警|员愿意被注视着的目光。
　　而L不喜欢得到多余的关注。
　　何况，当他穿上制服时，他就不得不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比如前几天，他出手杀了那个仿生人的时候。

　　过了一小会儿，乔希才抬起头来。她看了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电子板。
　　“莱兹·泰勒，上周销毁N8PSD29182的人就是你啊。”
　　乔希的嘴角似乎是天生含笑，此刻她说这话，L总觉得她似笑非笑，难以揣摩。

　　“我很遗憾。”L说。
　　乔希发问似的挑眉。她犀利的目光射向他。
　　“关于布坎南探员。”L补充道。布坎南就是那个不幸在交火中牺牲的银翼杀手。不得不说，枢纽8号的瞄准真不错，不愧是从外星战场上逃回来的型号8，一击命中。
　　L其实和布坎南并不熟，他也并不发自内心地觉得被仿生人反击致死是一件多么值得称赞和哀悼的英雄行径。然而，二人毕竟曾经同僚一场，任何牺牲的警|员在L心中都是可敬的。

　　乔希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乔治才到任两星期，那件’意外’的确非常不幸，”她轻飘飘地揭过这件事，“我们部是做什么的，想必你也清楚。城里不知有多少仿生人在逃，有一些……极度危险。我们的工作就是尽量保证仿生人该’退休’的退休，不会对社会造成任何危害。”
　　L点点头。两星期，希望我能至少坚持两星期。

　　乔希接着说：“一些细节问题我会让K给你解释。他很不错，任务完成地很出色。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去问他。啊，他来了。”
　　门外的人得到了乔希的示意开门进来。L转头去看他。

　　“长官。”来人语气平平，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进屋以后没有看L，双手在身前浅浅交握站定。
　　乔希点点头。L这时候注意到她才真正露出一点笑意。
　　“K，这是泰勒探员。泰勒，这是K。”
　　L伸出手：“你好K，你可以叫我L。”
　　他语气轻快，然而K明显楞了一下。L从他几乎是木呆的表情上察觉出一丝惊讶。
　　就在L快要收回手的时候，K才慢慢伸出手。他带着旧的人造皮手套，L在握手时感受到了人造皮沧桑的疤痕。对方僵硬的肢体语言让L相信他只是不常与人握手，而不是针对L有什么不满。
　　“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解散了。”乔希说。
　　“好的，长官。”
　　K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准备离开。

　　“下次不要再穿制服了。”
　　L收回搭在门把上的手，转头看乔希。见她又把注意力转移到电子板上，L才回头与K一起离开。

　　“穿不穿制服有什么区别呢。你说是吧，K？”
　　刚走出办公室，L就把双手插在口袋里，背也不如一开始挺得那么直。他说的没错，银翼杀手似乎有什么奇特的气场，路人很容易将其认出来。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大部分时间他们在路上的时候都是在追杀仿生人的缘故。L漫不经心地想。很快，我也要成为他们的一员了。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制服，心里头一次觉得离开它有一丝忧伤。
　　“我不清楚。”K开口，“L。”
　　“L”与前面几个字之间有个可疑的停顿。
　　L耸耸肩。他本来也没指望对方回答什么。

　　接下来，K带L去了物资分配室、杀手司的物品寄存室、杀手司的仿生人处理中心。L发现他的新同事少言寡语，而且堪称面瘫。他开始担心这是不是什么杀手司的特产，比如人在这里呆久了都会染上煞气。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这样的同事只有K一个。
　　这还得“多谢”他的前同事威利。

　　L以前就不太喜欢威利。威利符合L从前对肌肉发达、四肢简单的金发肌肉男的一切刻板印象：他身高一米八多，满头金发，身材魁梧健硕。如果他不是总挂着那副得意洋洋的愚蠢表情，L可能还会说这是个一表人才的小伙。他为人虚伪傲慢，常发表一些充满偏见的言论，且对除了他上司以外的任何人都缺乏尊重。
　　威利也不太喜欢他。“不太喜欢”这个词可能太轻飘飘了，以前两人出任务时，威利曾暗地里给他使绊子，导致他的手臂被人划了一刀。
　　L对此的解决办法是和威利打了一架——其实是狠狠把威利揍了一顿。从那以后，威利就对L采取躲避的态度。

　　威利不主动招惹L，L也懒得搭理他。两人都有意躲避对方，这已经成了一种“默契”。所以当
　　L看见走廊上迎来的是人是威利的时候，他觉得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该死的。这家伙怎么不滚远点儿？L看着威利不怀好意的笑脸，心中暗骂。
　　“哦，威利。你怎么样？”
　　L干巴巴地说。他挂着一张黑脸，就差把“快滚”说出来了。你怎么还不走？留在这里想挨揍？
　　威利快把下巴笑掉了，这让L心中更加烦躁。
　　“唉，你才走了一天，我就已经想念你了。销毁部怎么样，准备好把那些假货干他个爽了吗？”他假模假样地说，同时把目光投向K。
　　L回答：“这才是第一天呢，威利。我连杀……销毁部的地儿都没认全。哦，这是我同事K，他现在正带着我转悠呢。”
　　L一扬下巴，向威利示意。他的眼角瞥见K还是木着一张脸，古井无波。
　　“同事？”威利大声道，“哈，老兄，你是不是被人给骗了？这家伙根本不是人，’它’就是个假货！”
　　假货？
　　仿生人？
　　L立刻转头看向K。
　　K平静地看着他，好像没听到威利对他的辱骂。
　　威利将L的反应收入眼中。“我就说你肯定是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怪人呢，跟一个假货还能相处得这么好。”他故意说得大声，路过的人都回头看他们。
　　原来是因为这个。难道自己和仿生人在同一个部门里工作，威利就以为可以对自己耀武扬威了吗？他很期待未来给威利下命令的那一天。这个傻子已经忘记了银翼杀手是可以指使低级普通警员的。
　　不过现在，L不想再听到任何从威利嘴里说出来的话了。他冷笑一声，对K扔下“走了”两个字，大踏步走开。

　　接下来的一段路，L和K都不发一言。最后K开口打破了平静。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L？”
　　L没看他。“你真的是仿生人？”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今……”
　　L站定。他转过身，直视K的眼睛。这双眼睛真蓝，而且……压抑。冰蓝色的眼睛未免显得有些冷漠无情。
　　很多人类也冷漠无情。在L看来，这双眼睛和人类的眼睛没什么分别。
　　但他知道如果他扒开K的眼睑，他能在K的右眼找到仿生人的型号编码。

　　K也停了下来，但是他的话丝毫没有停顿。“……天就到此为止了。我们不需要遵守LAPD普通上班时间，但是一旦有任务我们必须立刻出勤。”
　　两双蓝眼睛对视着。

　　K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会不会突然挥拳打他。
　　他接到乔希的短讯的时候以为自己看错了。让一个仿生人去给自然人引导？一瞬间K都觉得乔希对自己肯定不满很久了。
　　他还是很幸运的。分部里的其他人对他很和善——也就是说，没人因为他是仿生人而给他冷眼。Coco和乔瑟夫几乎将他当成|人来相交，而乔希虽然时刻把他是个仿生人的事实挂在嘴边，但他知道乔希是最好的上司。
　　不过K很知趣，他知道敌视和鄙夷才是正常人对仿生人的态度，对军用型仿生人担任的赏金猎人也不例外。布坎南就是一个例子。对方从没有对K冷言冷语，也没有对K有任何实质性伤害，但是布坎南冰冷的眼神明确告诉K他的态度。
　　设定里他顺驯服从，但得知布坎南死讯的时候，K还是感到一阵轻松。

　　不怀抱任何期望的K，在L伸出手的时候震惊了。
　　当然，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来的，除了K较平时明显迟钝的反应。他希望自己做得对，握手是很简单的，不过这是他第一次与人握手。隔着手套，K只能感受到对方稍稍用力。K微微紧张，他怕自己用力太过伤害到人类。不过他好像在哪里读到过，如果握手时用力太轻，会给人留下不真诚、软弱的印象。
　　还没得来及调整力度，对方就将手收回去了。
　　这就是握手。人的握手。K想。
　　他心中有一丝庆幸。他的新同事对自己的态度非常、非常友善。
　　他希望对他一样友善……也许可以从称呼他“L”开始。
　　直到那个叫威利的人大声嚷嚷着“假货”。

　　K的心重重一沉。他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什么，他没有意识到这是人们所说的“失望”、“沮丧”、“难过”，但他知道自己很紧张。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蓝色瞳孔略微放大了。
　　他感到L瞥了一眼自己。K没敢正眼去看他。
　　他知道L很生气。L本来会时不时说几句话，但他径自走开，没有管K跟没跟上，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
　　L的态度好像一把小锤子，把K的心重重地砸出坑洼来。K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前面对普通警员的笑骂甚至是拳脚时，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这种伤心。
　　伤心（sad）。K意识到自己正在体验这种人类才有的情绪。他的理智和编码冷酷地否定他的情感，但是他不受控地感到难受。这种撕裂让他险些绷不住表情，尤其是L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不过还好，他做到了。
　　K尽量平静地叙述完，等待L的回复。

　　他有些担心对方会突然出拳。他见过一些身材魁梧的成年男人，因为感到对方欺骗并冒犯了自己的尊严便大打出手。如果对方是孩童、女性或是老人，那他们的拳脚会毫不犹豫地落在对方身上。
　　如果对方是仿生人，那么他们出手不需要理由。
　　但是K感到L的姿态不像要动手。
　　相反，L好像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研究透彻似的，就这样盯着自己不动了。对方的眼睛直直和自己对视，好像要……
　　K强迫自己的思维转了个弯。也许L是想看穿自己的思想。
　　不过K不会允许那种情况发生的。他维持着同样的表情——没有表情，任由L的目光穿透自己的双眼。

　　L先败下阵来。
　　他眨了眨眼，脸上闪过淡淡的疲惫。他转开目光，退后一步，视线投在K的身后。
　　“你是不是仿生人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他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K好像也放松了一些。
　　“刚刚的事，抱歉了。我跟那个家伙一向不太对付，我不是想跟你撒气。”
　　K轻轻说：“没事。”
　　L继续向前走。这次他放慢了脚步。
　　“其实吧，对于你是仿生人这事，我是真的有点惊讶的，不过好像这也顺利成章。”L又开始絮叨，“我刚才还想呢，是不是来了咱们部都得像你一样板着个脸，争取做到行动力一流、表情面瘫。”
　　L看了一下K，发现他嘴角飞快地上扬了一下。L确定，这次不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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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对方的眼睛直直和自己对视，好像要…… K强迫自己的思维转了个弯。也许L是想看穿自己的思想。”
K本来是想，L和自己对视，好像要看穿自己的灵魂（soul）。但是K不认为自己是有灵魂的，所以他不愿意联想到这个，转而替换成“思想”。
2.“Coco和乔瑟夫几乎将他当成|人来相交……”
乔瑟夫是《银翼杀手2049》里出现的那个黑人，跟Coco、Joshi和K一起研究K带回来的复制人（Rachel）骨头的那个。我没找到电影对这个人的设定，本文设定他是人类银翼杀手，姓名是乔瑟夫·贝克(Joseph Baker）。
本章名词解释：
Coco：这个实在是懒得翻译了，翻译成“可可”感觉太怪了，保留英文。
Lt. Joshi：乔希。
假货：Skin job。电影中人对仿生人的蔑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