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调》鹿三

46、第二十八章 再相见

　　陆久安强忍住笑意，嘴巴抿成了一条线：“你确定你现在没有被鬼附身？”

　　我点头如捣蒜，听见细碎的轻笑声，我猛然醒悟卿雪还在旁边呢。一想到自己刚刚的谄媚，无地自容地红了脸。

　　卿雪站在一边，看出了我的窘迫，善解人意地安慰着我：“姑娘，真性情，莫要害臊。”

　　温琛这才注意到她，问道：“卿雪，你为什么还没有投胎转世？”

　　卿雪低下了头，哀婉道：“孟婆说我执念太重，喝了孟婆汤也不能尽除尘世的记忆，所以不能投胎转世。”

　　很多人说若是两个人之间有足够的信任，有些事情便不需要解释。卿雪和独孤恒便是被这种错误观念困扰的有情人，若当初他们都能清楚明白的说明心意，那么他们今日一定会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若是以后，我遇到这样的事情，那个人是温琛，我想我拼了命都会解释的。我从来世来，不知道何时离开，我短暂的穿越经受不起半点遗憾。

　　温琛明知故问着：“人都死了，该放开的也都放开了，不该放开的也不得不放开了，你还有什么好介怀的呢？”

　　“一言难尽。”卿雪眼睛里晶亮油黑，短短四个字却说尽了不为外人道的荒芜。

　　陆久安指着卿雪的身后，淡淡道：“那他可还能消你执念？”

　　独孤恒早就站在了卿雪的身后，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对于周围的东西没有丝毫的敏感度。

　　他似乎是酝酿了好久，满满的一腔情绪写在脸上，可在喊出那个在心里默念了千百遍的名字的时候还是沙哑澎湃：“雪儿。”

　　我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几乎是在独孤恒叫出卿雪名字的时候，就有晶莹滚烫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我终于知道就算没了体温，没了气息，成了天地间可有可无的存在。所有人都说这样的她不会哭不懂笑。其实只是死过一次，将情绪藏得更加深，能挖掘出这些情绪的便是能给她这些情绪的人。

　　无可厚非独孤恒就是卿雪的这个人。

　　我想他们分别了三年才重逢，虽然这个重逢的地方不那么美妙，可一定也是需要独处的时间。

　　于是我一手拉着陆久安的袖子，一手拉着温琛匆匆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操心嘱咐他们：“独孤恒，你们好好聊，将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说明白。”

　　我拉着他们走到不远处的亭子里，温琛立马甩开我的手，语气有些冰冷：“以后不要随随便便拉我的手，女子不是应该注重这些。”

　　听见温琛这么说，我像是抱着煤炭球一样，立马放开久安的袖子。

　　温琛已经不理我了，转身欲要离开。他脾气有时候是有些怪，我也懒得理他，现在更重要的事情在卿雪和独孤恒那里，他们有那么大的恩怨误会，我怕他们打起来。

　　温琛在旁边伫立了一下，也耐不住好奇跟着过来，恍然大悟：“你想偷窥。”

　　我挺起胸脯，让自己的话尽量说得理直气壮：“别说那么难听，我只是怕他们打起来，我好第一时间过去把他们拉开。”

　　温琛不住地叹气：“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

　　我专注地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地说出：“对啊，对啊，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奇女子。”

　　陆久安本来站得老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根柱子做掩护，也幸亏了那跟柱子，要不然铁定听了我的话是会摔倒的。

　　不过，独孤恒还真是不利落，自从叫出了那两个字之后，就一直保持着我们刚刚离开时候的姿势。

　　我心里急得火急火燎的，他们两个人要是再不动的话，我就要过去帮把手了。

　　一刻钟过去了，漂亮，两人还真是敌不动我不动。

　　说行动就行动，我转身要离开，却被温琛从后面拉住我的胳膊：“你这性子得改改，急得很。”
　　被他这样一说，我想要不再忍忍，于是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我倒是没有想到会是卿雪把握主动权打破僵局的。

　　她转过身去，歪着头，有些调皮地看着独孤恒，就像在毒王谷的那段她还没有长大的时光里，她晶亮的眸子里似乎盛放着整个星空的闪烁，又像是月色里过渡曝光的碧湖水，荡漾着风情柔软，承载着情意眷恋。

　　卿雪就那样直直地看着独孤恒，不说一句话也觉得时间静止，万物美好。

　　独孤恒小心翼翼地问着，声音忐忑又颤抖：“你想听我的解释吗？”

　　卿雪一个劲的摇头，让独孤恒接不下话去，只能不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下一秒，卿雪提起裙子，向独孤恒跑了过去，不长的距离像是走了好久才彼此靠近，她紧紧搂住独孤恒的脖子，靠在他的胸膛，放下所有的矜持说出了蔓延了很多年的思念：“阿恒，我好想你，好想你。”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到这里，又是怎么到的这里？”独孤恒也紧紧搂住了她，心贴着心，从来没有过的安定。

　　这一辈子的活头也敌不过此刻。

　　卿雪玩着独孤恒放置在胸前的头发，刺咧咧道：“都这样了，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而后，她指着他心脏的地方，期待地问道：“阿恒，三年的时间，你想清楚没有，在这里的到底是不是我？”

　　独孤恒没有说话，温柔地看着她，很久才说道：“喜汝之喜，乐汝之乐，思汝之思，哀汝之哀。雪儿，我说的太迟了，让你久等了。”

　　我原先给他们预计的时间是没有三四个时辰是搞不定的，没有想到不到一个时辰，独孤恒便对着亭子的方向叫喊：“游笙姑娘不如下来听。”

　　我靠，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在这里偷听，亏我还躲得这么用心。

　　我们三个全都不自在地露了面，磨磨蹭蹭地到了他们的身边。

　　独孤恒毫不客气地提着要求：“你们有办法让我带着雪儿去见念卿吗？”

　　我和温琛看着陆久安，他也面带难色，委婉地拒绝着：“卿雪本该三年前便投胎转世，现在的她鬼体早已经虚弱不堪，要是去到人间，必定魂飞魄散。再者半个时辰后是她转世的最后时机。”

　　卿雪早已经流泪不止，自责不休：“我不是一个好母亲，甚至他站在我面前都认不出他。”

　　我咬着唇，不知如何是好地扯着温琛的袖子。

　　温琛思虑片刻，再次询问：“久安，你有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不用去到人间也可以见到念卿？”

　　陆久安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有，不过需要消耗你们收集的大半记忆，意味着玄觞反噬的时间会提前。要是你们没有及时找到下一段情殇，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我看了看独孤恒和卿雪期待又害怕的眼神，我想要是我不答应，以后都会不开心，不开心的话，就算活着又能怎样。

　　和温琛对视了一眼，看得出他和我一样的想法。

　　我茵茵笑，干脆潇洒道：“久安，你就说我们怎么做吧。”

　　陆久安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们，不急不缓地说着：“还是你们用青鸾火凤编织画面，利用他们此时共同的思绪便可在玄觞镜中看到独孤念卿。”

　　我看着温琛轻轻勾了勾嘴角，多想告诉他，能跟他一起弹奏喜欢的琴歌，便是此时此刻死又何妨。

　　温琛从腰间掏出箫的时候是最英俊的，他吹奏箫的时候又英俊了几分。我勾着琴弦，失神爆破了琴音，却丝毫不影响曲调。

　　独孤恒和卿雪的手紧紧相握，深情对视。玄觞镜在他们头顶上方散发着湛蓝幽幽的光，青鸾火凤欢快地飞舞，镜子中的画面渐渐清晰，一个胖乎乎的小子便出现在里面。

　　这便是念卿了。

　　我们离开之前他还睡得好好的，这个时候他已经睡醒了，不过也该睡醒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直起了上半边身子，胖胖的手揉了揉眼睛，接着眨巴眼睛五次，然后闭着眼睛冥想半刻钟，再最后眨巴眼睛五次，起床的仪式就正式完成了。

　　我偷偷瞟了瞟周围，他们看得疑惑。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这些全都是我教给念卿的，告诉他说睡觉是一件极其神圣的事情，很久很久以前，睡前和起床都是要吃素沐浴的，但是后来人们觉得麻烦，这些仪式便逐渐简化，到了我们这一代，便只剩下，眨眼睛，冥想，眨眼睛了。

　　如果只是这样念卿当然不会这么乖地照做，我还告诉他，相传一直坚持做这个起床仪式，一定会瘦的。

　　然后念卿就激动沸腾了，当即立誓将起床仪式当做毕生事业，进行到底。

　　念卿完成了起床仪式，自己乖乖地将衣服穿好后艰难地下了对他来说稍微有些高的床榻。

　　他一路小跑，进入了独孤恒的书房，一双滴溜溜圆的大眼睛东张西望着：“爹爹，你去哪儿了？”

　　房间里没有找到独孤恒，他就准备去外面找，出门的时候被窗台上放着的小人儿吸引了，他迈着短粗短粗的腿跑了过去，从窗台上取下一个仔细端详了一会。

　　念卿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就是我娘亲，你比那个搞笑的娘亲美多了。可爹爹每次拿着你看了之后，就会沉默好久。你是不是曾经做错了事，惹了爹爹生气呢？”

　　在场的人想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卿雪也像是读懂了什么，跟着微笑着。

　　这小子真是白疼他了，背着我的时候就揭我的短。

　　毕竟是小孩子，不会感伤多久，念卿放下小木雕，接下来他去了彼岸花海。

　　记得我刚进毒王谷的时候，念卿也是在那个地方的，他冒冒失失地闯入我的视线，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