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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第三章 听曲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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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琛深深地看着我,眸光流转,却一言不发。
随后而来的步烟箩倒是听不下去了,积极地为他打抱不平,还以谆谆教诲的口吻说道:“游笙姑娘,温琛也是关心你,别小孩子脾气,很伤人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又是气得不行,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她,却是找不出一句来。我焦躁地跺了跺脚,冲上楼去。
一会儿又折了回来,我尴尬地问道:“哪间房?”
小二见温琛点头,手上立马比了一个‘二’的姿势:“二号房,上搂左转第二间。”
我是没有心情关心这二号房是上等房还是只是一般的房间。
我坐在房间里思考,这步烟箩总是以一副和事老的样子挑拨她和温琛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安着什么样的心。
我想着想着便入了神,以至于没有看到念卿探进门来的小脑袋。
念卿滴溜溜转了几圈眼珠子,试探地问道:“娘亲,我可以进来吗?”
见我没有搭理他,他便再接再厉地喊了一句:“爹去了步烟箩的房间,话说是听她弹曲子。”
我在刹那间回神,表情有些凶神恶煞:“你再说一遍。”
念卿已经走了进来,按照我的要求再说了一遍,并且声情并茂:“步烟箩邀请爹去她的房间听曲子。”
我压抑着自己有些喷薄的怒火:“还有没有其他人?”
念卿像是故意激怒我,手脚挥舞,绘声绘色地讲述着:“陆久安也是要求去的,似乎是被步烟箩瞪了一下,便又说有什么事情,下次再领教。”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我顾不得自己和温琛正在赌气当中,气势如虹地向步烟箩的房间行进。
凡事要讲求证据,若是我就这么冲进去,他们两人只是纯粹地在进行艺术上的切磋,我就未免太过大惊小怪,心胸狭窄了。
对,我得静下心来等上一等。
从来没有做过类似刺客或者盗贼一类的事情,对于偷听的经验也只是限于那次在程府的时候。还好我记着温琛身体力行的教导,用手指在舌尖上沾上一些唾沫,在纸糊的窗户上戳了一个小洞,接着便屏住呼吸地贴在窗户上。
房间里的陈设和我的房间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屏风上的画作不同,我的是海棠闹春,她的是游龙戏凤。
房间正中只一支烛火孤独地燃烧着,橘黄的火焰包裹着微蓝,有风拂过火焰也跟着左右摇摆,温琛和步烟箩的影子在墙上拉成暧昧角度,像是深情相拥。
我可不想只盯着他们投射在墙上的影子看。由于条件有限,我的视线经历千辛万苦才追随到他们。
温琛坐在一旁自斟自饮,他穿的长袍竟然不是先前那件,一身深紫色的长袍,使得原先的超然高华里多了一丝妖冶魅惑的气质。
我满心郁猝,不就听个曲子,温琛竟然如此上心,还打扮得这样骚气。我不知道弹了多少琴曲给他听,他哪次不是挑三拣四的。
这样一比较,我感觉温琛真是对我太过分了。
步烟箩斜抱着琵琶靠近温琛坐着。
她的上半身别有用心地倾向温琛了些,软着嗓子娇问道:“温琛,你想听些什么?”
我一直想知道,步烟箩是怎样做到让声音细得刺耳的。又一想,她不是说要做温琛的丫鬟,有丫鬟这么亲切地叫主人名字的吗。
温琛品着手里的茶,眼睛都不抬,淡淡道:“凤求凰。”
步烟箩有些为难:“那是琴弹奏的。”
“可我现在只想听这个。”温琛又喝了一口茶,随后妥协道,“若你不会,就随意些吧。”
“那就为你弹一曲《阳春白雪》。”
步烟箩纤细的手指抚上细弦,转轴拨弦了三两声,整个调子未成却已然是默默含情。弦声虚虚掩着情思,似乎在低述哀怨的无限伤心事。
抛开其他,步烟箩确实是我见过琵琶弹得最震撼人心的女子。
让人不由得想起江州司马遇到的那个琵琶女,轻拢慢捻抺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此段引用江州司马的词)
我看不真切步烟箩的神态,却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原来步烟箩洗净泥沙,也是不染铅华的美人,这样的女子怕是少有男子会低挡得住,而我便暗暗觉得温琛便是那少有的男子。
可温琛接下来的一句话,便打破了我的幻想,他笑着说:“姑娘才情,温琛甚是欢喜。”
步烟箩娇羞道:“如此拙技怕是侮了你的耳朵。”
温琛今天称赞人上了瘾一般:“姑娘琵琶曲举世无双,想必出自富贵之家,名门之后。要你做我的丫鬟真是委屈了你。”
步烟箩露出慌张的神色,眼中迅速堆积水雾,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就差再次跪到地上了:“难道是步烟箩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温琛有耐心地安抚着:“你别胡思乱想,我自有安排。”
我全身上下连发丝都透露着颓败的气息,温琛说步烟箩的才情让他欢喜,他说怕委屈了她,他说他自有安排。温琛,他难道不是想让她做丫鬟,而是做红颜。
我一时失神,弄倒了门边的低矮盆栽。反应过来后本能地想着躲,却被夺门而出的温琛抓了个正着。
既然偷听,我也就准备好被发现时迎接温琛劈头盖脸地一顿骂了。
我把手从他攥紧的手里抽出来,自发自觉地抱着脑袋,希望他骂得温柔些,在外人面前还是给我留点面子。
温琛并没有骂我,一边慌乱地检查我的身体,一边担忧自责地问道:“有没有摔到哪里,痛不痛?早知道该叫你进来的。”
虽然是问句,但我已经是十分肯定,并且十分生气,愕然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在外面。”
我感觉温琛将我当一个小丑耍着玩儿。
温琛见我中气十足不像是伤到哪里的人,松了一口气之后,惩罚性地敲了敲我的头:“你当我十几年的武功是白学的,若连你这么拙劣的偷听都感觉不到,我都不知道死了几百次了。”
我也敲了敲自己的头,我真是笨,竟连偷听人家讲话都会被发现。
我偷听被步烟箩一个外人知道,从内心感到深深的尴尬:“温琛,你是个超级大坏人。”
说完拔腿就跑,却被温琛从后面拉住了,“游笙,我……”
我一时情绪来了,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竟然力气大到可以甩开温琛的手:“你什么你,你滚去听你的曲子,别管我。”
我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坚强,无论是从先来后到的规则还是论感情基础我都不输给步烟箩,可是我却那么灰溜溜地逃跑了,转而让步烟箩这个第三者成功上位。
我真想向天怒吼三声,都怪温琛不带面纱,而且收了我的眼具也不利用,这才走出几里路就给我招来了强敌。
不过也怪我自己,要不是我给了步烟箩肆无忌惮的机会,她也没有机会展现她的强大。
步烟箩这个强敌的强大之处体现在各个方面。
她不只会弹曲子,甚至是担任起温琛的御厨来,更可耻的是她不仅收买温琛的胃,同时也收买了我的胃。无论我对她有多大的意见,只要尝到她的菜,心里便一个劲地称赞起来。
这大概就叫做心理在拒绝,可身体在妥协。
不过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吃饭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会很微妙。就像现在,陆久安一个劲儿给步烟箩夹菜,步烟箩也不会拒绝,但是却也会殷勤地给温琛夹菜。
而我看着他们循环夹菜,看着看着自己就忘了夹菜,只是一口一口地吃着白米饭。
温琛停下筷子,皱着眉头道:“你不是最爱这些重口味的菜嘛,往日遇到爱吃的,你能吃两三碗饭,今儿个怎么这样矜持。”
我低下头来,看到碗里的红烧鱼,便已经知晓是温琛的杰作。可我吃归吃,心里却没有半点感激。我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主,不就是夹一点点菜。
“娘亲,我也要。”看着念卿拿着筷子却够不到远处的菜那种无措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又失职了,立马将碗里的红烧鱼倾数倒到他的碗里。
温琛脸一黑,当即放下筷子离开了饭桌,而我和念卿吃得比先前更加欢乐了。
我们娘俩吃完了饭,谁都没有提意去看看突然不吃饭的温琛,依照惯例出去晒太阳了。
这个客栈最让我满意的不再是厨子而是有一个宽阔的后院。
最近总听到后院洗碗的婆婆这样说,“那穿绿衣裳的姑娘可是个好妻子,她家相公也是气质高雅,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天仙一般的人儿,格外地登对。”
一听便知道说得是温琛和步烟箩。
若不是看见她两鬓斑白,年事已高,而我又一时没忍住将她气得厉害了。我定会跟她辩驳一番,他们哪里般配了,明明就没有一点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