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之恋》笑语人

6、第 6 章

　　Z市堵车向来严重，待她到达市区时天色已黑，点映的时间定在七点半，何尧洛等了她一下午，见她许久不来，这边又赶着去影院，只好提前告诉了她自己下榻的酒店和房间号，要她先在房间里等他。
　　她也是到了才发现，他下榻的酒店安保严格，进入大厅之后，没有门禁卡，连电梯都乘不了，只能在电梯外徘徊。有服务人员发现她的窘迫，热心的问她：“女士需不需要帮助？” 她这才想起来人多眼杂，便急忙说不用，径直走到大厅右侧的沙发坐了下来。
　　何尧洛跑完三个影院的路演已是深夜，剧组的主创们一起吃过饭之后热热闹闹的一起回酒店。他们这部影片由著名导演执导，本身故事就颇具看点，主演也是噱头十足，他虽然番位靠后，戏份不多，但也因为有一大票支持者，所以也接受了不少采访。虽是深夜，酒店门口依旧挤满了记者，他们不想被拍，就索性停完车后从地下室的电梯里上了楼。
　　他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他心里担心路舒展等的不高兴，步子不自觉也迈得有些急，剧组的女演员住他隔壁，看他这样，不由得吃吃笑了起来，“走那么快干什么？不知道还以为你屋里藏了什么人呢！”
　　他顾不上理会她，直接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屋里空荡荡的，白色的窗帘在夜风中摇曳着，桌上的红酒瓶和酒杯纹丝未动，他被那冷风吹得打了个冷颤，这才发现路舒展根本就没在他房间里。
　　他拿出手机拨了她的电话，却久久没有人接，他顾不上换鞋，穿着拖鞋下了楼，在大堂里找了一圈，这才在大厅里的沙发上看见她。
　　她已经睡着了，估计睡了很久，但整个人依旧保持着一种别扭的姿势侧卧在沙发上，他看了看她身上单薄的外套，心里生出许多自责，不由得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叫醒她：“舒展，醒醒。”
　　路舒展做了个梦，梦里她自己在一个烟雾缥缈的山谷里，身边看不见任何一个人，她想喊何尧洛，却发现什么也叫不出来，竟急得睁开了眼睛。
　　她睁开了眼睛，才回忆起来自己是在酒店的大厅里，何尧洛此刻担心被记者拍到节外生枝，心中不悦，朝她伸出手去，准备拉她站起来，嘴里却还是说了句，“你怎么能在这种地方睡着呢？嗯？！”
　　她本来睡的迷糊糊的，再加上酒店里的暖风一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脸色也变得绯红起来。她坐在沙发上，仰着脸看着他居高临下伸来的那只手，轻轻的眨了眨眼睛，眼泪便顺着眼角流下来。
　　“......”
　　“我，我知道我们见一次面不容易，所以我，我从D市跑来见你，我，我甚至还请了明天的假想要好好陪你一天....”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他刚想伸手帮她擦去眼泪，却见她自己用手背抹去了。
　　“我来，也不过是想看看你，陪陪你，我知道你很累，可我也没做错什么啊，为什么你上来连一句体己话都没有...唔...”
　　他看着她像一只委屈的小兽一样呜咽，也意识到自己今天态度确实不好，伸出手想去搂她的肩，她却突然停住了，胡乱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哑着嗓子对他说，“我先走了，你也回去吧。”
　　他哑然，他想开口告诉她，楼上房间里有她最爱的红酒，他明天也特意把行程空了出来，他们可以一起赖床，一整天窝在一起说悄悄话，他就这么想着，直到看到她身影消失在酒店窗外。
　　他转身上了楼，没有去追她。
　　一阵门铃声传来，他打开门，来不及反应，门外的人已经闪到了屋内。
　　“没藏人吧？没藏人我就进来咯。”

　　她从酒店出来之后，直接去了车站，在候车厅里等到天亮，搭了最早的一班客车回了D市。

　　傍晚的夕阳红得热烈，她看着办公室窗外的晚霞，想起来中学课本上说的，“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她昨天也行了千里，可却只收获了一颗凉凉的心。她就这么怔怔的想着，不自觉流下了两行热泪，刚想用手去擦，才发现智桢杭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智桢杭吃过晚饭看见办公室门开着，本想来看看她在不在，谁料一推门就看见她站在窗前，她这一回头他才看见她满脸是泪。
　　她不想被他看见她的窘迫，便扭身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他也跟着拿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她越发觉得窘迫，把脸埋在手臂里，趴在桌上，声音闷闷的对他说，“你，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他也把手臂放在桌上，头枕着手臂，侧着脸看着她，“我不走，我偏在这。”
　　她急了起来，又开始嘤嘤的哭，还不忘用手赶他，“你快走了啦。”
　　他顺势握住她的手，她想挣开他反而越握越紧，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狠狠的瞪他，“松开。”
　　“你怎么了？”他的声音温柔，手上的力道却还没松。
　　“......没事。”
　　“没事你在这哭？赶紧说，到底怎么了。”
　　她动了动嘴，发现自己却吐不出一个字，她冲他摇了摇头，说：“我说不出来。”
　　他盯着她看了好久，这才把手松开，“说不出来就别说了。”
　　“......”
　　“但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
　　她的办公桌很大，他们两个并排趴在办公桌上，她望着他的脸，五官分明，眉宇间一股藏不住的少年气，他脾气并不好，但待她向来是有耐心且温柔的，她这样想着，便情不自禁的用手指去抚摸他的眉。
　　她的动作本是唐突的，但他向来与她亲昵，熟络了之后更是与她频有肢体接触，她的指尖冰凉，顺着他眉毛的方向轻轻摸了几下，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彼此。
　　隔了许久，他开口道，“我跟你讲过我小时候的故事吗？”
　　她摇摇头，“没有。”
　　他于是慢慢的开始跟她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他的父亲本是D市的一个官员，他的小叔做生意，父亲是小叔的担保人。生意做得好，自然有人红了眼，栽赃了证据在小叔身上，小叔锒铛入狱，他父亲也差点牵扯进去。他母亲为了保护他，在他小学毕业的时候带他去了Z市。在Z市的那几年，他们母子二人只能终日躲在宾馆里。
　　他也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任昕，初中三年，他们坐了三年的同桌。和所有的青春故事一样，他总欺负任昕，但看到任昕和别的男生说笑又很生气。
　　后来才明白那就是喜欢，他说。
　　他的16岁生日，依旧是在宾馆里度过的。母亲为了父亲的事终日奔忙，连他生日也忘了，他放了学回到宾馆，才发现任昕在门口等她。
　　十几岁的女生个头长得比男生还要快，他看着站在门口的瘦高的她，心里暗生几分期待，嘴上却依旧冷冷的说，“你来干嘛？”
　　女孩从书包里掏出两个饭盒递给他，“诺，这是我做的牛排，第一次做啦，做得不太好，不过你要吃完哦。祝你生日快乐。”
　　他那时只会呆呆的立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进了房间才发现，女孩还为他准备了别的惊喜。她的书包鼓鼓的，塞满了硬纸板，他这才发现，她在硬纸板上写着对他的生日祝福。
　　智。
　　桢。
　　杭。
　　生。
　　日。
　　快。
　　乐。
　　最后一张字写的有点小，他还没看清她就急忙想要藏起来，毕竟是男孩子，他轻松从她手里夺过来，才看清上面歪歪扭扭写着“I love you”，他不由得开心的笑起来。

　　智桢杭说完，才发现路舒展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干嘛？”
　　“我觉得真好，你们真好。”
　　“......所以即使分手我还是想把她找回来，我想告诉她，自从我身边有了她，我心里就从没想过别的女生。”
　　“是该把她找回来。”她也被那个笨笨的做牛排的女孩感动了。
　　“那可以说你了吗？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向他开口，他从她嘴里听到何尧洛这个名字，不是不惊讶的。智桢杭毕竟年少，路舒展一五一十地把跟何尧洛的关系告诉他，但并没有打算从他那里寻求帮助或是得到什么安慰。
　　她明白的，什么都会变，什么都会过期。
　　但此刻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不会这样好了？”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少年肯定的说。
　　她刚想再问，却被他抢了先。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除非我死了。”
　　月光皎洁而清冷，照在这两个年轻人身上。少年意气风发信誓旦旦，少女目光坚定的望着他。他们之间的有惺惺相惜的情谊，有毫无保留的信任。
　　只是他们忘了，月亮尚有阴晴圆缺，何况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