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亮的故事（燕洵/元淳）》King酱

31、番外

　　天空，大概是灰色的。

　　我总是不安，用很多话，很多动作，很多表情，来掩饰我的不安。

　　从我的眼睛看过去，每个人都是天际般的存在。

　　燕北的皇宫里，其实一直以来都冷冰冰的，那些听话的奶娘，会聚做一堆，如果燕皇陛下对我好，她们就对我好，如果我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了，她们也会不动声色的做些什么让我好看，我心里明白的，其实都明白的。

　　谁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我什么都懂，我是个寄人篱下的质子。

　　我要依靠着皇阿舅的脸色过活，我要瞧着皇阿姐的心思说话，我要时刻盯住阿精亲对我是否还如初般宠爱。

　　那么，童言稚语在有的时候，才是恰到好处的求生之道。

　　只有他们都喜欢我，我才能长大。

　　后来读了书，学了琴棋书画，端着棋谱被人讲神童，对面的人总是被我杀的呜呼哀哉的喊着棋差一招。

　　我心里总是很想苦笑。

　　我的娘亲，对我总是疏离，但我又偏深信我的那些本领唯独不必用在她身上，她是个女人家，总归是被逼无奈才与我分离的，只要她可以，她一定不会离开我的吧。

　　这，就是我的棋差一招。

　　我在满天飞雨里，看着父王的灵柩被送入王陵，看着我的皇阿舅骑着疾风，带走了我的母妃。

　　善九娘告诉过我，如果不走，留在西凉，娘亲就得死。

　　我不要你死，我穿着你给我做好的衣服想着，只要你活着，我再也见不到你，也是可以的。

　　可是这一次，娘亲你是不是忘了要跟我说开始了？

　　成人的世界里，不是说好了要用游戏的色彩来化解悲剧吗？

　　我是个小孩子啊。

　　你是不是没来得及，骗我一下？

　　在西凉府没有人给我眼色看，何况大魏的裕亲王派来了好多辅佐我的人，每个人都对我毕恭毕敬。

　　我本以为得到燕北和大魏的庇护，势必会惹得大梁不快，可连年征战四处讨伐的大梁经年来从未对我有过任何要求，反倒是昔日的皇阿姐，经常来看望我甚至后来搬来西凉学养生，青海王妃也是年年都会派人给我送礼，我突然发现，在外面利益纵横的几国，在我的西凉，仿佛都能够止战止戈。

　　彩风娘经常问我，为什么突然喜欢泡在医馆里了？

　　我再也不踏足兵营一步，因为我相信，这是一场大概没说好，却需要我和娘亲有默契的梦。

　　我在等着，她有一天能回来，来到我身边，扭着我的鼻子说结束了。

　　我能大概猜到，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但我爱你，我只爱你。

　　我这辈子的全部任性都藏在我等你的决心里，我不在乎来自谁，长成谁，我努力读书，勤学苦练，我想成为不辱没西凉门楣的一代医家，我不想辜负每一个，在我成长路上，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而给予我善意的人。

　　但其实，我最想的还是，有一天能够站在你面前，笑着跟你说，你看，没有你，我也一样成长为一个蛮好的人了。

　　我想让自己大概有点益处，而不是靠着某些我都说不清的庇护，就这样活一辈子，因为如果是这样，当有一天人们想要我死的时候，我也没有资格问原因。

　　我不想不明不白的活下去。

　　所以，我用仅有的权利，平分了西凉给大梁和大魏。宗族把我骂个半死，可惜我从小就不怕挨骂，闲人堂的鞭子在我手里，谁说什么其实都没什么用。

　　青海王准备接纳我们，这些年来燕北始终没有恢复到当年的强大，燕北和青海的界定本就模糊，所以我带着医馆迁居秀丽山，舅舅也没有说什么。

　　舅舅他一直不愿意我去燕北找娘亲，虽然从未明说，但我能察觉到，这些年娘亲的书信礼物从未断过，但燕皇却再未有任何声音，我想，大概是身份变了，我们再也不能同过去一般了，想是舅舅更了解他们才总有意无意拦着我吧。

　　我故意表现的很冷漠，很少回信，连善九娘和彩风娘都以为，我并不想念她。

　　我哪里能说呢，因为秀丽山离她近呢。

　　我们这么近的话，如果你还不来看我。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善九娘开了武馆，皇阿姐开了谍报营，彩风娘眼气她们不服输也跟着开了女红班，秀丽山下本就没几个村子，这下几乎家家户户都这么乐颠颠的上了山，跟着她们三个女魔头一起唱大戏，搞得我的药庐不得安生。

　　娘亲来的那日，骑着红棕色的小马驹，她还和我记忆中一样，一双水波粼粼的眼眸望着我。

　　眼看着她就要哭了，我几步走过去抱住她，才突然发现，我已经长到和她一样高了。

　　原来我的娘亲，是这么的瘦弱。

　　我拥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却还像小时候一样摸着我的头，抽抽搭搭的问，“阿亮，你不给我写信，你不乖。”

　　望着她的模样，这些年心底的怨恨仿佛都消散了，我故作夸张的吼她，“你知道我现在写一张药方多少银子吗？你儿子是在为了赚钱养家努力啊！”

　　“你养个鬼的家啊你。”

　　“善九娘不是把徒弟教残废了，就是彩风娘教人家良家妇女跑路了，还没消停两天呢，谍者又把人房子烧了，你说说，摆平这些哪样不需要钱啊！！！”

　　望着她笑了的样子，我打算把我心底所有的疑问都嚼碎了，吞下去。

　　我撒着娇抱着我的娘亲，“我们以后有的是钱，不用打仗抢地盘，那都是野蛮人的活动，娘亲想要什么，阿亮都能给你买来。”

　　“娘亲，只要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吗？”

　　稀亮，我相信你呀。

　　从来，我都只是不相信我自己罢了。

　　元淳捏了捏稀亮的鼻子，哭的一塌糊涂，泪眼摩挲里望着后赶来的那人，他牵着马笑盈盈的看着那母子俩，走过来顺手甩给稀亮一方印，稀亮接过来望着他笑，“拿去玩。”

　　“谢谢亚父！”

　　一个称呼把三个人都叫蒙了，燕洵和元淳突然想起来当年扶苏押着萧策叫亚父的情形，绷不住都笑了起来，只剩稀亮不服气，“怎么着，得了便宜用得着这么开心啊！”

　　燕洵笑着抱住稀亮的脑袋，“这么上好质地的玉可罕有，是我从人手里抢来的，你从小就喜欢这些玩意，我给你这么大份礼，我得什么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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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丽山上能有这样一个结局，终究是人间的善意战胜了邪恶。

　　人如果想得到救赎，果然还是得依靠自己。

　　当然了，每个人的路，都是独一无二孤单寂寞冷的，谁都无法陪伴你，除非你自己。

　　你必须，也只能，接受过去，珍惜当下，希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