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心绊》酒瑟柒

1、第 1 章

　　今天丽周城的雨，下得格外地猛烈，一声惊雷在皇宫外炸响。一霎那的闪电照亮了屋内，让身着龙袍的中年男人，看清了眼前襁褓。
　　“果然是女儿。”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向身旁小侍卫递了个眼神。小侍卫立马会意，抱起了女婴，快步走出了宫，在一个暗角放下了她。叹了口气表示同情这女娃娃的命运，而后又抱回了一个已经僵掉的女婴，放在了寝宫里原来的摇篮里，在她旁边扔了块手帕，就匆匆离开了。
　　宫外不多久，一个全身包裹严实的人，踉跄着来到了这个角落。她靠着墙壁缓缓坐下，大口喘着气，分不清脸上到底是汗水还是雨水。忽然注意到旁边的女婴。心中的怒火像是找到了发泄点，拔出刀就要刺下去。“晦气。”刀剑快触碰到女婴，却看见女婴脖子上的长命锁，她眼中神色晦暗不明，最终还是收起了刀，抱起女婴消失在雨中。
　　“解决了？”殿内，身着龙袍的男人背对着大门，开口不含一丝感情。
　　小侍卫蹑手蹑脚地回来就看到此番场景，心中不禁感叹一声帝王无情。
　　“是，陛下。公主已在宫外仙逝去，明妃的明欢殿内已经替换上了死尸，并留下了皇后的信物。”
　　“嗯。拿了赏赐，就走吧。”
　　“谢陛下。”小侍卫激动地叩了三个响头，连滚带爬地扑向一旁的赏赐，双眼散着奕奕神采，只是突然腹部一疼，眼中的光彩就灭了，转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来人啊，把这妄图偷窃的狗奴才给我带出去。”这是小侍卫闭上眼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日，明妃省亲归来。发现自己的女儿早已冰凉，又见着襁褓身旁躺着皇后的手帕，大惊失色，急忙去求见皇上。
　　勤政殿内，皇上专心批着奏折，像是不知道面前跪了一位明妃。明妃强忍委屈，死死咬着下唇，眼中早已迷蒙，只是不敢开口打扰了工作的帝王。终于，帝王缓缓开口：“什么事啊？”
　　“回皇上，臣妾的孩儿被皇后害死了！”
　　帝王没有停下手中的批阅，“爱妃何出此言，皇后一向宽厚，怎会和爱妃的孩儿过不去。”
　　“皇上，臣妾今日刚回宫，却发现……”明妃哽咽了，抽泣着开口，“却发现臣妾的孩儿没了，身体都已经凉了！而皇后的手帕却在臣妾孩儿的身旁！”明妃颤颤巍巍地拿出那条手帕，往身前拼命地递着。“臣妾想不通皇后为何要如此待臣妾的孩儿，他还那么小，还不会说话……”突然帝王开口，打断了明妃的絮絮叨叨。“传皇后。”
　　半柱香后，皇后到了。明妃从她进殿开始，就恶狠狠地盯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剜出个洞来。
　　“皇上。”皇后施施然行了个礼，并没有理会明妃的目光，毕竟明妃骄纵无理已经不是第一次。“不知皇上今日叫臣妾所谓何事？”
　　“皇后昨日可去过明欢殿？”
　　“回皇上，臣妾不曾去过。”
　　“那皇后可认得明妃手里的帕子？”
　　皇后疑惑地接过帕子，细细看了，答道：“是臣妾的帕子，不知怎么在明妃妹妹那？”
　　“皇后错了，不是在妹妹这，是在妹妹死去的孩儿身侧！”明妃已是咬牙切齿，怒火上头，并没有顾及到自己已经失了仪态。脸上泪痕遍布，哪还有昔日明妃的娇美。
　　皇后一惊，看向皇上。“这帕子却是臣妾在三日前丢的想着一个帕子丢了也不会有什么，不曾想到，居然跑到妹妹的宫殿去了。”
　　“皇后可知欺君之罪，应如何处罚？”帝王放下了笔，再次冷漠地开口。
　　“皇上是不信臣妾吗？”
　　“朕不想再问第二遍。”
　　“既然皇后姐姐不知道，那就妹妹代为回答好了。欺君，乃是死罪。”明妃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她相信皇上会主持公道，将皇后处死，来为自己的孩儿报仇。她当然也相信自己可以取而代之，登上后位。想到这，她心中又舒畅了许多。
　　皇上点了点头，“来人啊，将皇后禁足寝宫，等候发落。”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侍卫进殿。皇后自己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高座的皇上，正好碰触到他深不可测的瞳眸，她觉得自己从来没认识过他。作为皇后的尊严，她选择自己转身离开。
　　皇后离开了，殿内再度恢复平静。
　　“爱妃刚刚说欺君是死罪？”
　　“是。”明妃眼中有藏不住的快意，嘴角都微微翘起。这点小心思当然全数落尽皇上的眼中。
　　“那为何爱妃不告诉朕，爱妃诞下的是公主，而不是皇子呢？”帝王缓缓开口，语气极尽温柔，像是哄孩童睡觉的摇篮曲。
　　一瞬间，明妃嘴角的笑容僵住了，又忽地笑得更开。
　　“皇上说什么呢？我们的孩子就是皇子啊！哪来的公主，臣妾怎么听不懂呢？”明妃的慌乱无以掩饰，脑中迅速运转着，细想着哪里出了差错，目光流转，思绪停在了皇后的帕子上。她像是揪住救命稻草一般，近乎嘶吼着辩解。“一定是皇后！是皇后陷害臣妾！皇上为臣妾做主啊！皇上！”
　　“奶娘都已经供认欺君，爱妃为朕诞下的的的确确就是位可爱的公主。”说到这，皇上的颜色凌厉了起来，“当然，奶娘已经伏法了。可惜了朕的小公主，小小年纪就仙逝了。”语毕，皇上像模像样地叹息了一声。
　　“不……不可能的……怎么会呢……奶妈怎么会死呢？我的孩儿怎么会是小公主呢？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皇上你一定是弄错了！”明妃摇着头否认，妄想抓住最后一点机会，“一定是弄错了！”
　　“怎么会弄错！朕昨晚亲自去看的，真真实实是个女孩！”帝王站了起来，走下台阶，在明妃身旁俯下身子，像情人般在耳边轻轻地开口：“皇后的帕子，也是朕的意思。”说罢，就潇洒地离开了。
　　明妃如同晴天霹雳，跪坐在原地，之前所有的幻想全都扑空了。帝王耳边的一句话像是巴掌一样，打醒了她，也像是蟒蛇吐着信子，紧绕着让她难以喘气。
　　三日后，皇上昭告天下，皇后善妒，谋害皇室血脉，其罪当诛，念其多年夫妻情分，转入冷宫，望皇后能自省净身。明妃丧子，悲痛万分，一病不起，寻天下高明医术，若医好明妃，重重有赏。
　　皇榜告示贴出去了，像皇帝所愿的，没有一位医者可以医好明妃娘娘的病。
　　七日后，明妃殁。
　　一转眼，岁月匆匆就是十六年，沈月臻当年从宫外捡来的小姑娘已经亭亭玉立。这十七年来，沈月臻也教会了她不少东西，当初想泄愤杀死，如今却是当作亲女儿一般。沈月臻是何许人也？医术了得，用毒了得，武功了得，所以当年抱回来只剩一口气的女婴，现在能长成大姑娘，只是比平常人都怕冷些，体质也稍稍弱一点。那女孩就是沈七柒，不知父母是谁，便跟着姓沈，看她被抛弃，实属凄惨，原想取凄凄二字，却感觉不太妥当，就同音寻字，取“七柒”二字。从懂事来，沈七柒的毒术和医术倒是学了不少，只是武功却还是三脚猫功夫，实在是不上心。
　　“师父，七柒都十六了，可以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了吧？”沈七柒两手抱着沈月臻的衣袖，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可是沈月臻不做理会，不留痕迹地抽出衣袖，淡淡道：“你还小。”故而转身向内屋走去。
　　“师父！”沈七柒愤愤不平，“你这话都说了十年了！”
　　可是沈月臻却像是没听见一般，闭着眼盘坐在榻子上。
　　“哼！”
　　沈七柒被气走后，沈月臻缓缓睁开眼，从怀中掏出了当年的那块长命锁。说来也奇怪，一个女娃娃的长命锁居然刻着金龙。按正常来说，不应当是凤凰吗？想到这，沈月臻皱起了眉头。摩挲了一会儿后，将锁放回了怀中。
　　另一边沈七柒还堵着气，一股脑地瞎跑，结果跑到了集市上。一片热闹的集市，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了混混，提着刀，四处抢掠。百姓们只有落荒而逃。沈七柒拽住正在逃跑的小贩，好奇地问“他们是谁啊？”
　　“哎呀，恶霸啊！小姑娘快走吧！别被他们抓去了。”小贩匆匆说完，就脚底抹油溜了。
　　恶霸？沈七柒一摸袖子，眼睛一转，大大方方地走上前。
　　“嘿，我说你们干什么不好？偏偏干这个？好好的集市被你们弄成这样？”
　　三两个恶霸相视一眼，立马统一了主意。这送上门的妞儿，不要白不要啊。
　　“小妹妹，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领头的人邪邪地笑着。
　　“你们啊，应该——”沈七柒突然从袖子里掏出粉末，往前一散，“应该跟姑奶奶我，跪地求饶！哈哈哈哈哈哈哈！”
　　恶霸受了粉末，一时呛得睁不开眼。
　　“死丫头！”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这可是软骨散！你们绝对没有力气再拿刀或者走路了。得好几个时辰，药效才会过去呢！”沈七柒得意极了，双手插腰，像看小丑一般看着眼前挣扎的恶霸。
　　“咳咳，软骨散？小妹妹，你家软骨散是胡椒味的？”
　　“什……什么？”沈七柒神色一僵。
　　难道出门前拿错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本来打算去抓点野味烤来吃的。软骨散用完了，也忘记补上，就只剩了胡椒粉。
　　说话间，恶霸已经恢复了状态，提着刀就要砍下来。
　　“死丫头！敢戏弄老子！”
　　沈七柒没有犹豫，拔腿就跑。只是女孩子的体力是拼不过壮汉的，沈七柒落在一个胡同里面气喘吁吁，实在是跑不动了。而那几个恶霸就在眼前一步步逼近，狰狞的脸上挂着邪恶的笑。
　　沈七柒还在掏着衣袖，指望着还能有什么残留的防身药粉，这一时候，她特别痛恨自己平时偷懒嫌麻烦，不喜欢像师父那样在袖子里放很多很多药粉。
　　恶霸的刀已经举起，明晃晃地，将太阳光折射地格外刺眼。
　　“噗呲”是刀穿过□□的声音，沈七柒捂着眼睛，死咬着嘴唇。
　　师父，七柒不孝，今天就要丧命在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