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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船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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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洋来过之后,掌柜毕恭毕敬地来雅间送了一壶不菲的碧春酒,煞有介事地打听我们和刚离开的于洋的关系。
掌柜说,于洋是这两年新崛起的水上巨富,茶叶、丝绸的生意一直做到了波斯、暹罗,哪个生意人要是搭上他就一辈子不愁咯。就是不知道为何,三十好几了也不成家,其他想讨好他的商人给他塞了多少绝色佳人,都被他原封不动地推回去了。
大概他们都不知道于洋其实是个太监。
晚一点时候,于洋回来了,手里夹着几匹红金色和碧色的布料,流光溢彩的分外好看。
“我记得从前在泓国宫里,您最喜欢这种颜色。”
娘娘接过布料,摸了半天:“吾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这么亮的颜色了,自从吾做了太后。”她手扶上自己的脸,脸上浮现了少女般纯真和羞涩:“再说这么多年过去,吾都老了。”
“不。”他神情极认真:“您和那会儿一摸一样,一点没变,公主。没想到这种时候,还能见到您。”
他的眼神全都定在娘娘脸上,绝不是一般的主仆或者朋友情谊,那满满的爱慕之色溢于言表。娘娘因为故友的原因,似乎没有多少觉察,我又不好开口提醒。
“公主您来此地做什么呢,我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在这,虽然这是您的允国,但我在这熟人甚多,多少能帮一点忙。”他热切地向娘娘推销自己,又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条布尺:“哦,这两样布料您喜欢就行,我为您量了,赶快吩咐我那边的人去做,做您以前喜欢的样式儿怎么样。”
我礼貌地想去接过布尺,他将手拿开:“不劳烦木居公子,从前在泓国,我也是这样伺候过公主的。”他还刻意加重了“从前”那两个字的语调,分明挑衅于我。
我佯装无所谓,客气地说:“哦,那就麻烦您了。”
他很快为娘娘量好了尺码,将尺寸和布料交给门外候着的小童,小童伶俐地接过,风一般去了。
娘娘并没有将设茶织司的事告知于洋,只是告诉他我们只是听说这边繁华,宫中呆的厌烦了出来随便逛逛。
于洋这种巨贾,与此地又熟,能给我们带来许多便利,娘娘自然不会拒绝他。
好吧,我承认我小心眼。事实上,他对娘娘真的很好,看的出来,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宫里谄媚的那种好。所以,即使我讨厌他,但是他真心对娘娘好,我就使自己和他之间维持一种表面的礼貌客套。
让我最嫉妒的是他的文采谈吐,说他像商人,但他举手投足间却像个翰林的文士。娘娘告诉我,他大皇兄生前是泓国有名的诗人,有不少清丽诗词被选入诗集至今泓国传诵,于洋跟着他大皇兄耳濡目染,自然如此。我不会写诗,字写的也很一般,除了画画好一点能和他比。
于洋在此地有一私宅,给我和娘娘随行暗卫都腾了房间,每天晚上他看我跟着娘娘回房间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刺痛的目光。
他白天带着我们到处逛,访友谈生意赴宴,旁人问起我们两个,他只是说我们是他老家的表妹夫妻,引得其他人对我俩一顿巴结。
男人们聚在一起谈生意,女眷聚在另一角聊天。她们一堆女人在一起,我不便过去,和于洋几个商人凑在一桌喝茶。
娘娘穿着于洋给她做的红色衣裙,她苗条修长,相貌又好,免不了被其他商人的妻女围着转。商人豁达,他们的妻女不像朝堂高官的女眷一样锁在内宅,和男人一样算账交际应酬都是允许的。
有个新婚不久的女人抱着孩子问娘娘:“你和你丈夫成亲多久了,有孩子了吗?”
娘娘笑着说:“没有孩子,我的身体不太好不容易得孩子。”
其他女人听了直叹气:“那你要调理好抓紧呀,我表姐家那口子,因为我表姐生了个女儿,迫不及待地就纳了两房小妾呢!”
娘娘眯了眼睛,温柔的说:“他才不敢呢!”
“怎么不敢,男人都一个样。朝三暮四的。要是他真纳小妾了,你能怎么样?”
娘娘看着不远处喝茶的我,淡淡地说:“打断腿,关门养起来吧。”
我不禁后背一凉。
娘娘从女眷那边走过来,和于洋一起混在他们谈生意的堆里,我听不懂,闲得无聊,我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画画。一位夫人凑过来看到,拉扯来她的丈夫让我给他们一起画一幅肖像。
半个时辰后,我画好了。其他的夫人见了画,一窝蜂地涌过来,围着我麻雀一样叽叽喳喳,非要我接着画,给她们一人画一幅。
宫里的女人矜持文静,我自然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第一次被一群女人围着,又推又搡地,我不禁害羞得面红耳赤,双手握着画笔一脸茫然。
娘娘救命地一双手拨开人群,大声制止:“一人画一幅,今天晚上我相公还睡不睡觉啦!”
有几个女人笑着:“哎哟,刚才还说不在乎男人变心,现在和护食一样。”
于洋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只是默默的看着娘娘微笑,默默守着花开。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站在一旁温柔注视着,我对他的敌意少了一点,生出了一点同情。
半个月,一晃而过。艳阳高照,我们到了码头上,下午就是分别的日子,他的船队即将通过宽阔的允河,满载货物回到泓国。于洋最后问我们,要不要去他的商船上看看。
我和娘娘登上船,于洋恋恋不舍的神情早就掩盖不住,他似乎是写了一首很不错的送别诗,具体是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
因为那首诗吟完不久,我感到我脚下的甲板发出了震颤,一艘着火的大船撞上了我们的船,我们三个人都从船上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