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小家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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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薇姐姐和我和好了，她发现我为香末姐姐求情被罚跪了一夜，知道冤枉了我，很是后悔，还给我做了一个很好看的护膝赔罪。
大年三十，太后娘娘在长庆殿办了小家宴，我和罗薇姐姐随侍。
宴会中，皇上与他的四个妃子都在席，刘贵妃的肚子虽未显怀，其他三个妃子仍明里暗里地打量她那里。余光之中，我发现皇上竟然也在暗暗打量我，我假装并未察觉，低头给太后娘娘夹了一筷子鱼肉。
刘贵妃比皇上大两岁，父亲忠瑾公祖上有过救驾之功，族中子弟皆是骁勇之人，立功无数，北地的突厥听到刘家军的名号都会下意识抖三抖。这样出身的人，自落娘胎便理所应当有三分骄傲刻在骨子里，刘贵妃也不例外。四个妃子中，她容貌不是最美的，仪态确是最好的。
甄淑妃同是武家出身，两个哥哥任轻车都尉和骑都尉，前途无量。
施贤妃性格柔顺，父亲是翰林学士，亦是皇上做太子时的太傅，为人很是温文尔雅。
座中最美的是薛丽妃，仿佛是洛神图中走出来的美人，宜喜宜嗔，她与皇上同龄，父亲鸿胪寺少卿。
宴会上的歌舞很美，猩猩色的地毯上几个舞者跳的洒脱灵动，乐师们弹奏的曲子欢快，是我在行宫未见过的。不知什么时候，角落里坐了一个画院来的年轻画师，一笔一划地记下整个情景，我不禁羡慕地望了过去。
“木居，你画画不错的，你也去吧。”像是猜到了我的心意，娘娘体贴地对我说。
我喜着答应了，接过一个女史递来的纸笔坐到另一个角落画了起来。
画师画得很快，已经把画交到了上面。娘娘问我，画好了吗，我头也忘了抬，说了声没有。娘娘 没有催我，让我别着急，慢慢画，我慢慢吞吞地画完，过去交给了娘娘。
娘娘和皇上交换着看了看，说了声好，赏了我和画师每人一只金花流苏佩，我第一次因为画受到赏赐，大喜形于色接了赏。
宴会到夜里亥时，皇上让有孕的刘贵妃先下去休息，顺便也让三位妃子下去了。就剩母子二人，好说话了。
皇上说:“前几日朝里要儿臣立皇后。”我听说几个大臣在早朝上逼皇上立后逼了好几天。
娘娘点头说：“你年纪到了，是该立了。”
皇上好一会儿没声音，又说：“他们......都要儿臣立刘贵妃，可儿臣心中想立薛丽妃，丽妃与人为善、天真......”
娘娘打断说：“皇上忘了当初是谁保住你这位置的？”
皇上难掩失望地答了声是。
娘娘对我伸出手：“吾乏了，木居，扶吾回明荣宫。”
我知道娘娘现在心里不好受，便一路不说话。回到明荣宫寝殿，伺候娘娘卸妆，她问我：“你是不是觉得吾很严厉？”
我替娘娘摘下耳环，违心地说：“没有。”
“吾知道你在说谎。”
“奴才.......”看到镜中娘娘的凤目一瞪，我改口道：“我不懂国家大事，不知道如何判断。”
“难为你了。”这语气，娘娘是在和我打趣？
自到了明荣宫，寝宫以往的轮流值夜被娘娘改成了我一人专值，其他内侍女史夜间得以完完全全地休息，都很感激我。
罗薇姐姐叮嘱我说值夜可要小心，晚上绝不能比主子先睡，夜里也要警醒着，不能睡沉了，夜里主子要出恭要喝水都得随时醒过来伺候。
晚上，娘娘在床上睡了，我睡在旁边美人榻上的裘衣中。听说以前别人都是睡在地板上的，娘娘说我身体不好让我睡榻上。起初，灭了灯，娘娘让我先睡，晚上不必醒着。我表面答应了声是，其实哪敢先睡，一直驾着眼睛强撑着不敢睡去，生怕娘娘有事照顾不及。
半夜，借着月光我看见娘娘从床上坐起，蹑手蹑脚地将要下床，我马上溜出裘衣，蹲到娘娘旁边问娘娘要不要喝水。
娘娘有点生气，用力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有一点疼：“吾不是让你先睡吗？”
“奴才......我刚好看见娘娘要下床。”我跑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给娘娘。
娘娘喝了水，让我靠近一点拿杯子，我靠过去额头上被重重弹了一下，疼，让我不禁喉咙里嘶了一声。
“疼吗？”
“疼。”我捂着额头说。
“疼长记性，让你睡觉你不睡。”
那是我第一次值夜，后来我只好真睡了，偶尔醒来发现都是娘娘自己下床喝水，从不叫我，我不知道我值夜的意义在哪里。有时候我做噩梦，反而是娘娘到睡榻边摸着我的头安慰我，实在很惭愧，娘娘却好像乐在其中。
今天是年三十，民间按理说要阖家守岁的，我实在睡不着。离开家有十年了吧，不知道弟弟妹妹长成什么样了，是不是还在抢娘做的肉饼，自己捎的钱应该能让他们过一个好年吧。
“木居，睡了吗？”黑暗中，我听见床上的娘娘叫了我一声。
“没呢，娘娘。”
“你知道吾为什么要刘贵妃做皇后吗？”
“奴才不知。”国家大事不管知道不知道，一律都要说不知道，这是干爹教我的。
“天真，后宫的女人哪有天真的呢？”娘娘嘲讽地笑了一声。
我知道他说的是薛丽妃。
“你知道的，吾不是允国人，吾本来是泓国的嫡公主，十八岁嫁过来做皇后。婚后一年，庶弟造反，杀了吾的父皇和吾唯一的胞弟坐上王位，从此我在这允国便再无退路和依靠。先皇并不喜吾，娶吾只因吾是泓国的嫡公主罢了。他最喜欢是惠妃，惠妃也给他生了个儿子，吾在这允国举步维艰，眼看先皇即将废吾立惠妃做皇后，幸好一场风寒及时带走了他。他死的时候，我脸上流眼心中却很庆幸，他的棺椁还没进陵墓，吾就得挽起袖子和惠妃他们拼。你看到了，我赢了。惠妃的儿子被吾斩了，惠妃被吾软禁在佛寺里，吾不觉得吾狠，因为吾知道:她赢了，吾和胥儿一个都别想活命。”
我不知道娘娘为什么会对我抖露这些秘辛，我不知道娘娘优雅高贵的容颜之中包裹着这样一颗柔软又孤独的心，我的胸口竟也跟着狠狠地抽疼了一下，什么话也说不出，良久只喊了一句：“娘娘。”
“木居，能再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我真诚地说：“遇见娘娘，木居也很开心。”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的。”
早上醒来，我发现枕头底下多了一只红包，我衣服都还没穿整齐就问娘娘：“娘娘，您给我的？”
娘娘笑道：“给你的压岁钱。”
我嘴上道：“我今年都十七了呢，还收压岁钱哪。”心里却美滋滋的。
娘娘道：“不要的话还给吾。”
我拿着红包的手迅速背到身后，认真的说：“娘娘，您不能出尔反尔的。”
“不逗你了。”娘娘笑着，掏出另一只红包：“还有一只，吃了早膳你帮我给胥儿送去。”
这个时间，皇上应该下了早朝在太极殿批奏章。我装起红包，围上娘娘赏我的狐狸毛领子，独自往太极殿走去。
通报后，殿里的女史引我往内殿走，还未进门我就听到皇上恣意的笑声，踏过门槛，我无意“撞见”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我跪在地上，将红包双手举起：“皇上，太后娘娘让奴才给您送压岁钱。”
皇上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声音，继续将盘子里的糕点撒在地上，两个小内侍四肢着地，学着狗的叫声，用嘴衔起地上的糕点狼吞虎咽。皇上重重踢了一个内侍的脸一脚：“小狗你叫啊，叫大声些给朕听！”
被卖进宫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注定要做一个卑微的奴才。可我仍然是个人，即使不能表露，我也有卑微的好恶与爱憎，此时我能做的只是尽量低着头，假装视而不见罢了。
我跪了许久，皇上才“恍然大悟”地发现我，问我来干什么。
我说：“太后娘娘让奴才给您送压岁钱。”
皇上接过压岁钱，他身后的内侍仍趴在地上汪汪地学狗叫。我行了礼，匆匆地退出了门。
“你会告诉她吗？你去告诉她呀，你去呀！”皇上在殿中大声对我说。
我顿了顿脚步，转身对皇上鞠了一躬，继续往回走，我的一定难看极了吧。
我没有立即回明荣宫，脸色这么不好，一定会被娘娘看出来吧。我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对着墙发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回去。
回了明荣宫，娘娘问我怎么去这么久，路上是不是出事了？我说没有，是我在路上看见还有没化完的雪，忍不住玩了一会儿。
娘娘听了骂道：“风寒才好，又作死了。”
我强笑道：“我忍不住嘛。”
娘娘盯着我的眼睛看：“木居，你有心事，怎么了？”
糟糕，还是被看出来了。
“我......我在行宫有一个干爹对我很好，第一次不在他身边过年，我想他了。”这句半真半假，我的确很想我的干爹。
娘娘笑了：“这有什么，你早说。这么委屈巴巴样子，看人叫人多心疼，我给你三天假，你回行宫看你干爹吧。”
我喜出望外：“真的娘娘？”
娘娘道：“在吾身边这么不好，一离了吾就这么高兴。”
我道：“不是的，娘娘，我去了行宫一定也惦着娘娘。”
娘娘笑道：“油嘴滑舌，不知道你跟谁学的，你就是看上去老实。”
我道：“娘娘喜欢我以后就常常说。”
娘娘让罗薇准备了好些东西，大包小包，仿佛我要远行一般。
我说：“不用那么多东西的，娘娘。”
娘娘弹了我的脑袋，道：“傻啊，让你送人的，你不是常说行宫里的人都对你很好的吗？不得给他们捎点东西呀。”
“娘娘你待我真好。”
“知道我对你好呀，你以后可不许丢下我了。”
“不会的，娘娘。”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小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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