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红线仙》燕歌南行

37、浮生作伴叶上欢伯

　　“啊啊，你们认出来了啊，我明明易了个容的……”问秋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而后转向了惊讶的纪幼灵那边，“小妹妹，你看见了，我和他们认识的，你就别担心了啊。”
　　“另外，沙漠里不安全，你今晚熬过去了明天再走一天也到不了道修界那边儿。记住了，明天启程之后往东南边走，以你们的速度大概走四个时辰，就能看见一片绿洲，那里有道修商队，跟着他们就能回到道修界了。”

　　纪幼灵万万没想到会收到问秋的提醒，愣了好半天，神情中仍有一丝疑虑，但还是道了谢：“谢、谢谢。”

　　天色渐白，纪幼灵带着弟子们上了路，沈淮也与林御清、问秋一起跟着影子往魔域而去。

　　这一路上，原本嚣张的很的黑布人成了一个安安静静的带路机器，哪怕只看他的背影，也能感觉出是在戒备的紧绷。
　　……他现在明明只是个虚影，为什么还是在紧张？

　　说起来，之前第一次见到问秋的时候，鸳鸯谱也叫嚷着说他的光团离沈铭城很近、且在谱上落名……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是看起来的那种没心没肺、做事仅凭心意那么简单。

　　“问秋兄怎么会在这里？”沈淮试图与问秋搭话，“我还以为你是定居在……风邬附近的呢，没想到在这么远的地方又相见了。”
　　沈淮原本想说云城，但因为还有那黑布人在，便改口成了风邬，免得无端将视线聚集到云城上。

　　问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出发之后，我……家里人突然说要找我回去，就也跟着动了身。”

　　遮日泽和魔域都在西方，看问秋慵懒的样子大概也没有太着急赶路，中途碰上虽然巧合，但也是合情合理。

　　“……若是……若是问秋公子……家里有事，”一直安静的影子突然小心翼翼地接了话，“不妨先回去处理一下？公子想来血阴山，我等必将恭迎，但怎么好耽误了公子的正事。”

　　问秋一个眼神看过去，没有多锐利、也未带丝毫的威胁，那影子就噤了声，继续悄无声息地带路。

　　林御清道：“他很怕你。”

　　“哎呀呀，林兄都猜出在下的身份了，就不要套话了。”问秋笑的狡黠，然后将目光转向沈淮，“不过沈弟弟还不知道，我也就只能逗你玩玩儿了！”

　　沈淮感受到了一种没有恶意的恶劣，无语了片刻，绕到林御清的另一边，把自己和问秋阻隔开。
　　“大师兄要是知道了但没告诉我那一定就是没有必要，你别在这儿挑拨啊！”

　　“说起来……上次围剿山头，我好像还收缴了几只情人鼠。”问秋的眼神在他俩之间扫来扫去，“只可惜我都给烤了当饲料了，没法知道沈小师弟现在看见那耗子会变成谁的样子了。”

　　沈淮面上是对问秋八卦的嫌弃，理智里也是无奈和知晓他在开玩笑居多，但时心脏却莫名的失控跳动了一下、仿佛被不受控制却生于自身的外力强行带着跳动一样，跳得发梢都有些发麻。

　　问秋倒像只是顺嘴调笑一句，说过之后便不在意，倒是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张叶子。
　　他手里捏了个法决，叶子骤然变大，大到能承载几个人的程度。

　　问秋跳了上去，然后招呼着沈淮和林御清：“来来来，咱们可别用腿走了。”然后转头对黑布人道，“你还得带路，坐上是不是会不方便？话说你们血祖没给你个什么代步的吗？哪怕是个影子分身在沙漠里头这么走也会累的吧？”

　　沈淮看见黑布人的背影一顿，声音中含着淡淡的凄凉道：“不坐了……没给，不、不会累。”

　　“不累就好。”
　　问秋仿佛没听出来黑布人的悲凉，随口一句回应又插了一把刀在他心上。

　　天上的叶子飞飞，地上的影子追追。这飞飞的叶子晃晃悠悠，晃悠得沈淮眼皮越发发沉。

　　从进遮日泽到跑出血鼎，折腾来折腾去耗费了不少体力，昨夜想要睡觉还被黑布人打搅了，他现在真的困得很。

　　“想睡就睡吧。”
　　又一次昏昏沉沉脑袋点在林御清肩膀上时，沈淮听见一声叹息，感觉到自己挣扎着要抬起来的脑袋被人轻柔地按了回去。

　　沈淮勉强维持着清醒摇头，但因为靠着林御清，就好像是在肩膀上蹭了蹭一样：“大师兄也很久没有休息了。”

　　温热宽厚的手掌在头顶揉了揉：“无事，我打坐便可。”

　　一旁的问秋带着笑意插话道：“你们两个一起睡也行啊，我帮你们看着。”

　　沈淮抹了把脸，打着哈欠还是坐了起来。
　　“不说大师兄，我也不能是心这么大的啊。”

　　问秋笑笑，丢了一个葫芦给沈淮：“行行行……不过你要真的不想睡觉的话，可以喝一口醒醒脑子。”

　　沈淮扭开塞子，嗅了嗅：“这是……酒？”酒还能醒脑子吗？
　　他心中狐疑，将葫芦递给了林御清。

　　“这当然是酒，但不是普通的酒。”问秋将另一个葫芦抛到空中又接住，脸上的表情是与寻常一般无二、略显轻浮的笑，但细细看去，却能看见他眼神中浅浅淡淡的自得与藏在深处的留恋。
　　“这是我特制的，喝一口，可能醒神呢。”

　　沈淮半信半疑，但林御清并未阻止，他便浅浅地尝了一口。
　　“……好香啊。”

　　抿入一口酒液，沈淮眼前一亮，即便他并不怎么懂酒，在对这方面有偏好的月老的影响下，也能大致判断出酒质量的优劣。
　　先不提这酒的味道到底如何，只论入喉之后全身调动起的灵力热度以及与之相反的注入头脑的清凉，就已经能在这修仙的世界被人当做宝贝了。

　　又稍微饮了一小口，清浅的桂花香气若有若无地传来，沈淮咂咂嘴，将葫芦退给林御清、想让大师兄也尝尝，然后转头对问秋求证道：“这酒……不是新酿的吧？少说有十年？”

　　这下问秋是真的惊讶了：“……你喝出来了？看不出来，深藏不露啊沈弟弟。”

　　沈淮矜持地咳嗽两声，问道：“这酒带着桂花味，是问秋兄为今年……”他看了一眼黑布人，确定了这个距离他绝对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为今年的云城重九秋祭跟那位‘三无名’先生一较高下、抢抢酒仙名号准备的吗？这是筹谋已久啊！”

　　问秋挂着嘴角的弧度发了两秒呆，然后仰头豪爽地灌了一大口，吞咽下酒液后，哈哈笑道：“不会不会，云城有规矩的，当年参赛的酒都得是当年的新酿。”

　　“那酒能成吗？”
　　沈淮疑惑道，他可是知道天上有的酒别说十年八年、千年能酿成就已经不错了，他被踹下来之前的那次天帝寿宴，老爹他们喝的酒比他的年岁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真要有心想要参加的那办法可多得是，”问秋掰着指头数，“什么摆法阵啊、灵力催动啊，或者干脆就酿短时间能成的酒就好了啊，重九期间云城的小孩子也被准了喝酒，所以一些甜甜蜜蜜的果酒也很受欢迎的。”

　　“咦？你好有研究啊，经验这么深厚的吗。”
　　“哈哈哈，毕竟是我难得会这么长时间还感兴趣的事情啊。”

　　……

　　四个人行动速度比一群人一起走快了不少，天边云彩被映红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入了魔域的范围。

　　“啊呀啊呀，天都快暗了，不去城里休息一个晚上再走吗？”
　　问秋再怎么说也是魔域的人，在带路的影子在岔路口选择往深山老林里钻的时候，他立刻拖着长音发问。

　　黑布人“这个那个”了半天，还是直接说了：“这边有个村子归顺了血祖，里面的阵法能直接带你……您们去血阴山。血祖他老人家吩咐了……说要尽快，今天怎么都得到……”

　　“这样啊，”问秋打了个哈欠，“可是我饿了，去城里吃点什么东西也不耽误的吧？”

　　影子犹豫片刻，最终点了头。

　　魔域的城池没有道修界的查的严，一般来说道修也不会跟随心所欲的魔修一样跑到魔域的地盘来闹事，一是因为所修功法路数的限制，二就是魔域这边的环境着实不太适合被灵气养的细皮嫩肉的道修。

　　沙漠边上这座城池的城主修为不错，但是生性不羁爱自由，于是手下们也都爱自由，除了又要打道修的时候基本连人都看不着。

　　林御清沈淮这两个道修隐匿了一下气息就跟着问秋毫无阻拦地进了城，找了一家酒馆坐下，看他出手阔绰地点菜。

　　“隔壁有一家成衣店，虽然店面看起来有点旧店里可能有点闷，但卖的衣服好像很不错。”问秋似是不经意地顺嘴一说。

　　林御清“嗯”了一声：“方才看过，很有魔域气息。”

　　沈淮没太明白他们两个在说什么，正要出口问，就见苦着脸跟小二结了账的黑布人搬了个小凳子坐到了他们旁边，直觉让他把话咽了下去。

　　桌上的菜被消灭大半时，问秋不小心一肘子怼在了盘子上，连带着身边的沈淮、林御清身上都被洒上了汤汁。

　　“哎呀，我记得这个汁液粘在衣服上用灵力都不太容易洗掉来着。”问秋面露惊讶和抱歉，“实在对不住二位，刚巧这条街上不少卖衣服的，等会儿去看看？”

　　黑布人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问秋回头，瞅着他笑笑：“你害怕什么？放心，我出钱。”

　　一瞬间，沈淮竟然觉得黑布人的眼神中带上了感激。

　　……

　　一出酒馆门口，沈淮就看见了问秋说的那家成衣店，但是问秋却带着他们找了不远处的另一家。

　　被问秋塞了一件衣服进到换衣的阁楼时，沈淮还没太反应过来，犹豫着要不要真的换一套。

　　就在这时，一阵衣料摩擦的声响，沈淮抬头，便看见林御清从狭小的窗口翻进，示意他丢下手中的衣服，然后带着他一起从窗户离开了成衣店。

　　成衣店背面是一条小巷，小巷昏暗破旧，堆积了很多杂物，看起来不会有人经过的样子。

　　沈淮被林御清挟着在建筑背面如飞燕一般掠过，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丝异样的紧张。
　　“大师兄，”他压着嗓子轻声道，“我觉得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始潜行了，但还是能感觉出如影随形盯着他们的那个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林御清身子一矮，带着沈淮翻进了一间旧木楼窗户半敞着的隔间。

　　窗户“啪”地关上，缝隙完全闭合之前，沈淮隐隐约约似乎看见了一对血红色的眼睛。

　　“大师兄，刚才我看见了双眼睛。”
　　“无碍，它只能追到这里了。”

　　林御清从屋子里堆叠好的衣服里挑出两件，一件扔给沈淮。
　　“外衣脱下给我，然后套上这个。”

　　沈淮听话地迅速将外衫剥掉，换上了那件黑色为底暗金绣纹的长袍。
　　“大师兄，我们在做什么？”

　　林御清也披上了一件黑色斗篷，替沈淮将兜帽带好后拉着他下了楼，在恹恹欲睡的老板处结清了两件衣服的价钱，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出来太久，准备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