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红线仙》燕歌南行

17、身处将离方知别情

　　几人行动极快，不多时便到了可以进入的洞口前。
　　石山的洞口从下面看还不觉得如何，离近了才发现炽热非常，还时不时会有火焰喷射而出。
　　沈淮盯着洞口看了半天，疑问道：“这……真的能进人吗？”

　　“大概一炷香后温度会降低，大概有两个时辰的空档让我们进入，而后火焰就又会升起。”沈铭城昨日在徽城得到了不少消息，解释道，“这条路是进入灵泽最短的路途，不过在火焰消退的两个时辰里妖兽们会到此洞穴里吸收火精之气，我们动作要快，尽量紧跟着火焰衰退的速度走。”
　　沈铭城一边讲解，一边给众人发昨晚江浅怀炼的符：“怀儿师妹目前只能炼削弱火气的符，且每人只有两张，所以诸位还要注意自己用灵力护体，紧跟的时候不要被火焰伤到。”

　　“小师弟可以吗？里面地形曲折，等一下可能会辛苦一点。”
　　听见沈铭城的关心，沈淮原地跳了几下：“放心吧师兄，我没问题的。要是实在不行了，我就喊你们！”
　　他十年的天庭跑酷经验可不是白玩的。

　　“肯张嘴就好，”容明轩笑道，“做师兄的就喜欢师弟师妹们有啥解决不了的来求助告状。”
　　回忆一下，又道：“还之前有一次出门遇上了几只难缠的妖兽，我们分头对付，一个师弟傲的啊，自己独行一路，打不过了还宁肯死命扛下来也不肯喊个来帮忙啥的。”容明轩颇为遗憾地摇了摇扇子，“最后……”
　　沈淮心一提：“最后……？”

　　“最后带队师叔赶来的快，及时救下了那师弟，但是……”
　　“但是……？”
　　容明轩说话故意一顿一顿，沈淮看出了这是又在逗他玩了，却也顺着他追问。

　　明明是在逗师弟却被师弟哄了自己的容明轩也绷不住了，笑了一声直接道：“那个师弟受的都是小伤，就是衣衫都被妖兽划破了，只剩几个布条被师叔领回我们这里。”
　　容明轩还划重点强调：“当时同去的还有几个漂亮师妹。”
　　沈淮对那位朋友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并且表示自己撑不住一定会吱声的。

　　“啊，火焰开始减小了。”
　　过了不久，一直专注盯着山洞的江浅怀唤众人，在火焰完全退进洞内的同时，他们也跟了进去。

　　洞里尚有些烟气，朦胧之中，火光成了最明确的指示方向。

　　一开始火焰衰退的速度很缓慢，只需要护住自己不被火焰灼烧就可以，渐渐地火焰开始像是流体一样被什么东西往深处加快抽去。

　　遇见第一个岔路口时沈铭城拿出了小提灯，用灵力点亮。
　　事实证明他这个决定正确无比，因为自此之后每跑出去一小段就是一个分叉或者一个石窟，加上迷蒙的烟雾，如果不用些什么记录下来路线的话在极速移动中说不定就会跟丢。

　　他们就这么跟着火光前行，沈淮走在林御清之前，最容易得到有力保护的位置。
　　身后跑过的山洞里传来不知道什么生物吼叫的回声，知道有大师兄在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沈淮的思绪却还是忍不住往后面飘去。
　　就这样稍稍分心，目光也就不是直视着引路火焰了，而是不经意间扫过脚下。

　　也正是这一扫，沈淮恰好看到了地面的变化，瞳孔倏地一缩，提醒道：“师姐小心！”

　　正在前行的江浅怀听见身后沈淮的声音脚步停顿、下意识一张防御符纸护在身前，腰上也是瞬间一紧、拼了命地把她往回甩。
　　几乎就是同时，巨大的爆破声震得耳朵都在嗡鸣，面前一道火幕喷出，照亮了山洞，也让他们把那被击成碎石、冲上头顶的石壁地面看得清清楚楚。

　　沈淮方才站的位置也不安全，在他将江浅怀拉回的时候，林御清扯着两人疾退，才躲开了燎烧的火舌。

　　沈淮扶着堪堪站稳的江浅怀，手心里满是冷汗，即便是在火光的照射下，脸色也白的不像话。
　　江浅怀也有些惊魂未定，但感受到沈淮拉着她胳膊的手微微发抖时，就莫名没那么怕了，甚至还带上了柔软的笑，连声道：“没事的，没事的，师弟真厉害，我一点伤都没受。”

　　火幕散去后，两相遥望。
　　前面的路和他们的断崖至少隔了十米距离，断崖下面的情况也原原本本的显露了出来，那是正在下降，缓慢流动着的岩浆。

　　沈淮将拴在江浅怀腰上的红绳收起来，不敢再往下看，只对着江浅怀轻轻“嗯”了一声，最后用力握了一下确认她真的安全了才松开了手。

　　【小淮儿，没事吧……】
　　感受到沈淮心绪波动的鸳鸯谱小心翼翼地问。
　　“我……”
　　沈淮对鸳鸯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他又深呼吸几次，才勉强平复下狂跳的心脏。

　　之前听沈铭城讲，前世他和江浅怀怎么怎么被害，沈淮虽然觉得生气觉得心疼，但是到底没有实感，在心里那不过是一个可以弥补的过去、可以改变的未来、可以改写的故事。
　　可现在，他才知道，那些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那些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

　　死是什么？他以前不懂，因为他觉得，人死之后也不过轮回重生，可是从没想过，即便有来生，对于这一世的自己来说那也是永别。

　　【别多想小淮儿！小师姐不会出事的，她的灵符一直护在自己身上，就算真的没来得及发现也只是会受……】也只是会受伤。
　　鸳鸯谱焦急安慰，可直觉不能这么说出来，话说到一半便噤了声。

　　沈淮现在脑子乱的很，以至于不得不闭上眼睛来缓解眩晕。
　　“我知道，小师姐很厉害，更何况有大师兄在……可是我害怕，谱谱，我害怕……我害怕的是之前……之前小师姐真的经历了什么……铭城师兄看着小师姐离开他身边的时候、是不是比我现在还要恐慌？”

　　【小淮儿……】

　　“谱谱，小师姐，我妈妈，她是个特别娇气的女孩，做菜不留神烫个泡都会难过好久，被复印纸划了会吹好半天，她可怕疼了。”
　　可是在他没看见的时候，爸爸无能为力的时候，她有多疼？她疼了多久？
　　……看一眼是不是都会觉得，不如自己就这样去陪她更好？

　　“师妹！淮师弟、大师兄，你们没事吧？”
　　沈铭城担忧焦急的声音从断路那边传来，及时打断了沈淮的魔怔。

　　“此地不可多留。我们过去。”林御清感官敏锐，脆弱的石壁之中微小的活动声收入耳中，他扯住面无血色的沈淮的胳膊，转头去问江浅怀，“还能自己走吗？”

　　江浅怀已经恢复了镇定，在林御清问询她时，她本是想说可以的。
　　可是见到头晕低着头恢复的沈淮因为她动作发出的声音猛地抬头，有些涣散的眸子努力看向这边，里面满是惊惧时，本能让她紧紧拉住了沈淮的手，用柔软和温暖帮助沈淮平静。

　　林御清了然道：“我带你们一起过去。”

　　……

　　对岸三人没受什么伤，只是容明轩有些狼狈。
　　方才洞穴崩塌的时候他离得特别近，虽不是江浅怀那样在冲击的正中央，而是在火焰喷射的边缘，可他也不像江浅怀被沈淮提醒的第一时间就用符咒护住了自己，容明轩是实打实的被火燎了一下，若不是灵力始终警惕着在周身运转，受伤绝对免不了。
　　“刚才险些凉了……不对，险些熟了。”容明轩用手一捋，那头及腰长发至少焦了一半儿，直接弄得满手漆黑，“啊——我的头发啊——”，
　　容景轩听见他还有力气哀嚎，便一脸嫌弃冷淡地起身，好像刚才看见兄长从火海里跑出来时，那方寸大乱地扑上去检查的不是他一样。

　　沈铭城在这边早就担心的不行了，见他们三个过来，忙上前查看，确认江浅怀没受伤，却发现沈淮状态十分不正常：“师弟？”
　　沈淮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自己被呼唤的回应，沈铭城看了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受，似是心疼又似是自责，却又不知从何而来，只遵从心意地将手覆盖上沈淮和江浅怀两个人交握的手，用自己的力气将二人裹进，轻声道：“师弟，阿淮，阿淮？没事了，别怕，你的小师姐好好的。你有没有受伤？”

　　自己分明没事却让师兄师姐担心了，触碰之处的暖流将沈淮唤回，他反握二人，摇头道：“我没事，有惊无险，我……不怕。”

　　沈铭城却极为懊恼地咬了下牙，压抑道：“前面是我们疏忽了，再往后走，一定会万分防备。”

　　容明轩却疑问道：“遮日泽主历练心境，甚至没有灵力的凡人也可进入，外围石山只消莫入了死门洞穴便不会太过凶险，为何会有此等事发生？”

　　他话音刚落，身后便是一阵野兽的嘶吼咆哮，接着是接连有东西坠入液体和蒸汽扑腾的声音，好像完全不在意险路断途只不顾一切地想要往这边来一般，听的人心惊。
　　“如此急于归还遮日泽……”林御清眸光一暗，沉声道：“速速往前，灵泽有变！”
　　说着，便挥下一道灵力壁，将那些源源不断往岩浆里跳的灵兽暂且阻挡，待到火焰重新升腾它们自会散去重新寻路。

　　遮日泽秘境有变，这绝对是超出了宗门大比那种游山玩水的程度的险境，沈铭城此时十分想让江浅怀和沈淮先离开，可身后的暴动灵兽绝对不是能允许回头的。
　　师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师弟也不是弱小的孩童。
　　沈铭城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重新坚定起来，道：“我们继续走。师弟，还可以吗？”

　　沈淮已经脱离了那种眩晕的状态，此刻虽然心悸依旧，可表面上已经恢复了往日模样，用力点头道：“师兄不必担心，继续走吧，灵泽要紧。”

　　因为这次意外，前方指路的火焰早就消退得没了影子，不过他们已然深入石山，岔路不似先前那般密集，且遮日泽特殊的灵力波动也不时传来，识路并不困难。
　　再度前进，他们也不再是一列依次前行，彼此距离微妙，隐隐成阵。

　　这一次林御清走在最前方，沈淮走在他后面，依旧是最容易受到保护的位置。
　　耳边是容明轩和沈铭城在商讨如何将此事汇报宗门的声音、还伴随着容景轩的几句提议，面前是师姐进一步加以防护漂浮旋转的灵符，眼中是右手执剑随时能护住身后、背对着他前行的林御清。

　　……他大师兄好像是没那么怕疼的。
　　沈淮想。
　　手上的剑茧，身上的伤痕，他都看到过。
　　大师兄很厉害，也很坚毅，几乎就是他想象中剑修应该有的样子。

　　可这样的大师兄前世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结局？
　　只因为他不怕疼吗？
　　那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

　　“淮师弟。”
　　沈淮的思绪漫无目的地游荡，却突然听见林御清声音很轻地在唤他。
　　“大师兄？”沈淮跃了两步与林御清并肩，抬头看他，果然，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没有因为险情有丝毫慌乱。他当下就有点好奇，“大师兄，你会害怕吗？”

　　“会。”
　　“可是现在，一点都看不出来。”
　　“这种程度，还不至于。”

　　沈淮笑道：“因为大师兄知道自己很厉害，一定能保护好大家吗？”
　　“不。”林御清微微低头，与他目光片刻相接，“因为沈淮很厉害，能护好自己，也能护好在意的人。”
　　沈淮怔怔地看着他，对视那一刹那，仿佛有什么抑制了很久的情绪倾泻而出，归于言语，成为只想得到唯一答案的问题：“那我能保护住大师兄吗？”

　　——“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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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您能护想护之人。
。
依旧不会写感情戏。
尴尬请告诉我。
我秃了也继续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