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二分半

1、第 1 章

　　离高考还有四十多天的时候，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没有蛋糕，没有庆祝 ，妈妈对我说，如果我考上本科的话，就带我去海南，算做是生日礼物吧。

　　我在一个偏远的小城市里上高中，考上一所好的大学，才会有想象中美好的的未来，所以我写了一套又一套的模拟试卷，把书上所有的重点背了一遍又

　　一遍。

　　11点半，妈妈来催我睡觉，我听话的关了灯，可是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最近总是会想起那天偷偷听到的电话，妈妈跟一个男人说等我高考完就跟

　　他结婚，还说如果我考上大学就继续供我读书，如果没有就让我自己去打拼。我知道，爸爸死后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妈妈她真的准备不要我了吗？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到了第二天早上，仓促的吃完早饭，这个时候合租的艺术生还没有起床，只看到客厅有一幅没画完的，一大片红色。

　　其实对于她，我是有些嫉妒的，但是她确实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们关系还不错。

　　到了学校，早自习上我就不停的打哈欠，课间我直接睡过去了，梦里是什么都没有的黑暗。

　　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英语课，我睡过了前半节。下课之前，同桌叫醒我，老师在发上一次的模拟卷，我看到老师看了我好几次。

　　完了，完了，我低下头不敢看老师的眼睛，用夹资料的回形针尖锐的那头划了自己几下，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不知道你们小时候有没有玩过这样的游戏

　　，互相攀比着自残，好像谁对自己更狠一点，谁就能得到更多。虽然长大之后不屑于玩这种游戏，但是现在却有一点头悬梁，锥刺股的风格。

　　我打起精神来跟着老师的板书抄答案 ，回过头，同桌在桌子底下玩手机。同桌跟我不一样人家哪怕上课玩手机，每次也能考第一。

　　课间同桌跟同学一起出去玩，我一边在班里查单词，一边看着同桌他们在外面玩的热闹。说不羡慕是假的，可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同桌不是很开心的回来了，一边跟我分享零食，一边抱怨。貌似是在分组的时候有分歧，一组多一个，一组少一个。同桌抱怨“以前不是这样的。吃完

　　零食以后，心情倒是好了很多。

　　晚自习的时候，班长来找我同桌说话的时候告诉我，班主任叫我去找他办公室。

　　“什么事啊？”

　　“不知道”

　　我忐忑的走上楼，是因为我早上在他的课上睡觉吗？他会叫家长吗？妈妈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楼上老师正在和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一起调笑，看到我，让我进去站在一边等他。过了一会跟我说

　　“昨天在家学的挺晚的吧，以后注意一点不要上课睡觉，学习吗，要劳逸结合。学学你同桌。”

　　学我同桌？学她什么？学她怎么在你课上偷着玩手机吗？

　　老师看我傻站着不说话

　　“行了，没事你就回去吧。”老师挥挥手。

　　“哦”

　　我转身出门的时候听到有老师说明天要让艺术生来签个字什么的。我默默记下，打算回去跟同租的室友说一声。

　　放学后坐公交回到家，依旧学到11点多，今天妈妈早就睡了，我关了灯，实在睡不着，就找出手机玩了一会。

　　12点多，突然想上厕所。我没有开灯，借着手机的光走出卧室。合租的艺术生背对着我，坐在客厅里画那副未完成的画，全神贯注，没有回头，那是一

　　片火红的花海。

　　上完厕所，我用手机查了一下，原来是罂粟。这一晚，我睡得很快，梦里有一片火红的花海。

　　第二天5点半，我挣扎着从被子里爬出来，吃早饭的时候，我想起昨天老师的话，跟妈妈说了。

　　妈妈说“那你去吧，早点回来。”

　　“恩，你告诉合租的人一下。”

　　“宝宝，你是不是睡傻了？这是咱们自己家，哪来的合租的人啊”

　　“没人，那内副画是怎么回事？”我指着客厅里的画问道

　　“画是你自己画的啊，你是艺术生啊，不会是忘了吧？”

　　“那这间是我的卧室，你睡这间，那这间呢？多余吗？”我指着原来艺术生的房间说。

　　“还不是你爸爸，当个警cha，整天加班，那是给他准备的休息间啊。”

　　“我爸？”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妈妈看我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把书包给我，推着我出了门，

　　“行了，快去学校，一会迟到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茫然的走到学校，已经有很多同学到了，我趴在桌子上拒绝和他们打招呼。

　　可是已经一节课了，我同桌怎么还没来？

　　我回头敲了敲后桌的桌子，问他知不知道我同桌去哪了？

　　“同桌？你一直是一个人啊。”

　　“就是我那个一直考第一的同桌啊！”

　　“我*你别吓我啊，咱班考第一的一直是你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我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劲。下课我跑到老师办公室看名单，正好有上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单，第一名...是我...

　　我靠在墙角，打着冷颤。

　　突然，有人开门进来了，我吓了一跳，身边的老师也被我吓到了。

　　“怎么了你这是，没事就回去吧，成绩也看完了。”

　　我看了一眼进来的是我们班的班长。

　　回到班里，我阴沉着脸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生人勿进。

　　班长上课前回来了，就坐在我旁边。说实话，班长长得挺帅的，是公认的校草，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心猿意马，但是今天实在是反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

　　过了一会班长悄悄跟我说“你是不是，也发现咱们班里有人没来？”

　　我震惊的抬头看着他，“你也发现了？”

　　“嘘，小点声。”

　　可能是太吃惊了，我的声音有点大

　　我反问他“你是不是也记得我同桌，咱班第一的，我的同桌林江，她不见了。成绩单上的第一名变成了我”

　　班长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还有一个人也不见了，经常和我们一起玩的一个男生，程前，他昨天就不见了。我在成绩单上也没有看到他”
　　程前..我想起来了，程前是一个高瘦的，戴着眼镜，不怎么说话，看起来很好欺负，存在感很低的男同学。经常和班长还有林江一起玩的。所以昨天他们

　　玩游戏的时候人数不对。

　　我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所以到底是之前的一切是幻觉，还是现在是幻觉？

　　放学之后，爸爸难得在家，我犹豫着，把事情挑挑拣拣的说了一遍。爸爸沉思了片刻，带我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我是高考压力太大了，产生了幻觉。
　　其实我说了谎，我没有告诉医生全部，我不相信他，不管现在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愿意停留在现在，毕竟现在比之前要好很多。

　　之后，我过了几天很开心的日子，妈妈和爸爸都在身边，总是会碰到又高又帅的班长，他还会给我带好吃的，我们就像都忘记了一样，没有继续过之前

　　的话题。我甚至还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地方采风——一座废弃工厂，练习绘画。我觉得一切都很美好，如果这是梦，那就让梦长一点，再长一点。

　　直到有一天，我半夜起来，借着手机的光去卫生间，在黑暗中，我模模糊糊啊的又看到了那个合租的艺术生，在画那副未完成的画。

　　鬼使神差的，我站在原地，等她画完，然后慢慢转过身来，看到了我自己的脸。

　　我从睡梦中惊醒，立刻打开了所有的灯，妈妈被我惊醒了，我告诉她没什么，只是做了噩梦，哄她睡着了之后。我立刻找出那幅画，上面有我的签名，

　　确实是我的字迹。所以这里不是梦，不是什么幻象，这里是现实。

　　我的头很痛，很难受，我勉强翻完了手机的相册，我没有看到相似或者相同的照片，所以我到底为什么会画这样一幅罂粟花海？

　　第二天醒来，我对一切都产生了怀疑，我特意早早的到了学校，趁着没什么人的时候，偷偷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找到了最新的成绩单，上次太过震惊

　　，我并没有仔细看，只看到第一名是我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一次，我细细的从头看到尾，果然，在最后几个名字里，我看到了林江，还有，程前。

　　所以他们并没有消失，也并没有所谓的消失的合租艺术生，那可能真的只是我高考压力太大而产生的幻觉而已。但是，为什么，班长为什么要骗我？他

　　是班长不可能出现像我这样的错误，我跟程前不熟，但是班长跟他熟啊!他只是这几天没来上课，而不是班长所谓的消失。而且成绩单他是最熟的，不可

　　能没看到林江。我将成绩单原样摆好，悄无声息的回到班上。

　　不一会班长就进来将成绩单放下了，我上前去看，这一张并没有林江和程前。我不动声色的请了假，说我下午要去练习绘画，我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那

　　里。

　　我背着画板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我想不明白，班长为什么要骗我，他的目的是什么？林江和程前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没来上课？

　　我无意识中走到了我经常采风的那家废弃工厂，工厂很大，位置偏远也没什么人来，带着旧现代的味道，很适合绘画。还有很多我未曾探索过的区域，

　　充满神秘感，所以我很喜欢这里。

　　我支开画架，既然来了，就假装画两笔吧。现在是下午五点左右，我找到一个阳光充足，但并不刺眼的偏僻角落，从整体的框架开始，随意勾勒了几笔

　　。就放下笔，思考那些解不开的谜团

　　突然间，好像有什么光晃到了我的眼睛，只是一瞬间，我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就没有感觉了，我疑惑的四处看了看，什么都没有，今天天气没有一

　　点风，天上的云，都像是被固定在了那里。

　　我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想着最近发生的事，他们都和我有关，可是互相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啊，就好像缺了点什么。

　　突然，我又被晃了一下，怎么回事，是有人恶作剧吗？我保持着相同的姿势，看向远处，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光点，起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它总是

　　时不时的晃我的眼睛，不得已，我决定过去看看。

　　哦，原来是一幅破碎的眼睛，我把它放到一边，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班长说的那个男同学程前，他是戴眼镜的。所以这会是他的眼睛吗？他是被绑架了吗？那这和班长有什么关

　　系？这座废弃工厂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吗？

　　我就像是那只被好奇心害死的猫，我钻进了那条我找了好久才发现的密道，我好像很熟悉这里，不然的话，我真的找不到隐藏的暗门，我下意识得就觉

　　得这里会有一道门，才不小心碰到机关，进来了。

　　四处有零星几个巡逻的人，我避开人，四处寻找。

　　终于，我找到了程前，他被着绑着，关在一个插着插销的屋子里，不知道这些坏人是不是对于这座废弃工厂太自信了？不过也是，这个脏兮兮的废弃工

　　厂，除了自己，还真的没见到有人来过。

　　我撕开程前脸上的交代，疼的他嘶了一下，吓得我赶紧捂住他得的嘴，附近还有人的!

　　程前摇头说“没事，这里防守并不严，好几十年了，他们早就被自己的自信心麻痹了，总觉得不会有人发现这里，要不是上次你误闯了进来，这里连巡

　　逻的人都没有，而且连这些巡逻的人都有瘾，防卫又能严到哪去？”

　　“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你啊？林江呢？也被绑架了吗？还有，你刚才说，什么瘾啊？”

　　“这里被人种植了大片的罂粟，不久前你发现了这里，但是可能你并不知道那是罂粟，然后你告诉了林江。”

　　“其实林江和班长他们，也参与了毒品的种植制作与贩卖，林江当时就想杀了你，我阻止了她，跟他们起了冲突，才被绑到这里的。”

　　“我被绑到这里的第二天，林江突然摔了腿，上面才让班长动手的。只是班长没有动手，他跟上面说，林江给你的毒品让你产生了幻觉，不记得这里的

　　事。上面觉得可以用毒品控制你，再通过你控制你父亲，才放了你一马，”

　　“他们想等你变成自己人，再放了我，让我继续为他们工作。”

　　如果现在有只虫子冲着我飞过来，那它一定会飞进我嘴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答案就在我面前，我却不知道从何问起。只好想到什么问什么。

　　“我没有用过毒品啊？林江她什么时候给我毒品过？”这是我最好奇的地方，哪怕是幻觉里，我也从来没有沾过毒品。

　　“林江跟你关系很好，经常坐到你旁边跟你分享零食，你对她一点都不设防，刚开始的时候，你还会问，为什么她给你的零食，和以前吃过的味道不一

　　样，后来，你问都不问了。”

　　“天啊!那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帮你，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笑话过我，也没有欺负过我，你是个好人。现在告诉你这一切，是因为我觉得，你可以帮我，也可以帮你自己，没有人想

　　陷在这个深坑里过一辈子。”

　　“你原来也是和他们一伙的吗？为什么？”

　　“因为毒品，我也有毒瘾，你以为，为什么他们俩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外面，都那么受欢迎？”

　　“那班长呢...他...”

　　“好了，这些事我们出去再说好吧。你先放开我，我们出去再说。”程前看起来很急切。

　　“对啊！”我解开绳子，跟着程前出去，巡逻的人确实很少，我们很容易就跑了出去。

　　我去收拾画具，突然间，出现了别人的脚步声。

　　程前看了一眼就藏了起来，对我比划着说，是班长。

　　我尽量镇定下来，跟他小声说，“我去引开班长，你趁机跑掉，在我家集合。”

　　我留在原地整理画具，看着班长远远的走近。

　　我先问道“好巧啊，你也来这里啊？我以为只有我自己知道这里呢。”表面上保持着微笑，其实背上全是冷汗。

　　“是啊，好巧。对了，你今天早上，怎么那么早就到学校了？”

　　簌的一下，我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没什么，最近晚上有点睡不着，起的就早了点。”

　　“哦。”

　　“你送我回家吧，现在有点晚了，我有点害怕。”

　　见他好像并没有怀疑我，我提起勇气，想要引开他。

　　“好啊”

　　就这么简单？

　　路上，班长不停的跟我讲一些笑话，和有趣的事，我小心应对着，不时假装笑一笑。

　　离小区还有几百米，我停下脚步，跟他告别。

　　就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他突说“你知道吗？程前喜欢你。”

　　“我不知道。”

　　“其实，我也喜欢你。”

　　“什么？”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太小声，我没有听清。

　　“没什么，你走吧，拜拜。”

　　我回到家，坐在床上发呆，想到一个办法，我假装自己生病了，很痛苦的样子。让妈妈打电话告诉爸爸，就说我要死了，让他赶紧回来，不管发生什么

　　都赶紧回来。

　　等爸爸到家之后，我就没必要再演戏了，看着妈妈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有一丝丝愧疚，我没直接告诉爸爸什么，只是等程前到了以后，把程前交给了

　　他。爸爸沉思许久，打了几通电话，带走了程前。

　　妈妈抱着我哭得不能自已，我只好留在家里哄她。

　　后续我知道的不多，只是听说，行刑场的地面又一次被鲜血染红，连日的降雨都没有洗刷干净。我没有去高考，我在戒毒所里，看到过废弃工厂里罂粟

　　花被焚之一炬的滚滚浓烟。

　　我之前一直以为，电视上的毒品什么的，离我很远。现在才发现，原来，所有的危险，就在我的身边。

　　有一天，爸爸带我去了审讯室，说林江要见我，才肯招供，其实人证物证俱全，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挖出点别的东西。

　　我去了，我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

　　林江瘦弱的身躯穿着宽大的号衣，带着手铐，手边放着一次性塑料杯装的水，她用手蘸着水玩弄着，眼睛不知看向何处。

　　我走进去，做到她对面，不知道要怎样开口，彼此之间，沉默了许久。

　　最后林江先开的口“韩司，你知道吗？我曾经真的把你当成过朋友。我很孤独，我需要有人来陪着我，听我说说话，不要取笑，不要抱怨，更不要鼓励

　　我。只要偶尔给我一个拥抱，给我一点温暖就好。”

　　“我做的不够好吗？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害我？”

　　“你没有对不起我，可是韩司，你有美满的家庭，富足的生活，你干干净净，拥有一切。可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一个染上毒瘾的亲爹，和一

　　个只疼自己儿子的后妈。我讨厌看见你努力的样子，你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的堕落。我身在深渊里，我要把你也拉下来。”

　　“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的，为什么...”我的目光里甚至有一丝恳求。

　　“告诉你？我也幻想过告诉你，可是你知道吗？韩司，幻想里的人，连拥抱都是冷的。”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我整颗心都是冷的

　　“说这些？对，就是说这些，韩司，我就是要告诉你，人和人之间，生来就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林江情绪激动的向我扑来，爸爸赶紧进来将我带走，有人进去将林江制服。

　　送我回戒毒所的时候，爸爸跟我说，她可能是毒瘾犯了。我知道犯毒瘾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我只是恩了一声，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没有再说话。

　　爸爸没有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我通过自己的渠道打听到，那天之后，林江招供了几个和她有过x交易的高官，班长和他的父亲被判终身监禁，程前

　　去了其他城市的戒毒所，后来出国了。

　　我从戒毒所出来的第二年，考上了一所好的艺术院校。但是我父母离婚了，因为他们互相埋怨，爸爸觉得妈妈没有照顾好我，妈妈恨爸爸工作太忙，恨

　　爸爸把我送进戒毒所。其实我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并没有太过惊讶。

　　所以我一个人来到南海看海，蓝色的海一望无垠，金色的沙滩，被太阳照的温暖，阳光，是橙色的还是红色的？

　　其实我有一句话没有跟林江说，人和人之间，生来就是不一样的，可是孤独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