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缘》秋萤烟水

42、第四十一章

　　紧抓住腕的手稍稍放松，尹惜言反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又可以去哪里？
　　将差点脱口而出的问题又吞了回去，他视线落在尹惜言颤抖的手上，心里一闷，自问：「对啊，我又可以去哪里？」
　　面对白子吟长久的沉默，尹惜言似是暗自妥协了，细细一句「也是」若有似无，便松开他的手，转身往卧房走去。刻意别开视线连白子吟都没瞧见，这人此时是怎样的表情。
　　而尹惜言松手的那一瞬，他心里更闷了，他一只狐狸，一只孤傲清高的狐仙，独自走来几千年也潇洒度日，无拘无束，纵使九尾之名加身，他仍然云游天下，自由自在，可这种感觉他却也未曾嚐过。
　　好似做错事时向狐帝请罪，侧身凝视，山雨欲来，自己却跨不出一步，甚是连个字都道不出，又似是明知有错，他仍不管不问。
　　看着尹惜言的身影消失在门扉后，空气死沉，沉的白子吟不知所以，沉的他第一次觉得身边清净，是如此不习惯。
　　他纂紧着手，低声：「……尹惜言。」
　　微微垂下眼睫，白子吟向着那扇门扉静默，心里一处声音要他推开门，去找尹惜言。但是白子吟的双脚依旧在原地，此刻，他竟然怕看到那人的神情，怕他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
　　他怕，清净千年的狐仙怕了，只因为尹惜言不如以往的举动。
　　但白子吟依旧拿不定主意，蓦地，身后被谁推了一把，心神不定，双脚不稳，一个踉跄往前，顺势推开了隔住两人的门，回头瞥见那人嘴角一抹笑，白子吟心里不合时宜地想着「这种事你也要管」，视线便落在了榻上，将自己闷在被里的尹惜言。
　　倚在床边，他知道尹惜言没有睡着，只是蜷缩在里面。
　　从袖里抽出铁扇，施法化作一枝玉笛，唇瓣轻复上，一声吐息，笛曲悠扬。
　　那笛声，清脆澄净，绵绵不绝，皎洁似月，柔情似水，又恍若指间幽梦缠绵，窗櫺上蝶影翩蹮，时而近，时而远，随风而逝。
　　笛曲声骤停，伴着玉笛摔落的声响。
　　双臂还着白子吟颈部，尹惜言将脸埋进细柔乌丝，用着极细微的音量道：「对不起。」
　　不知所以的一句道歉，白子吟只问道：「为何道歉？」
　　指尖捲弄着青丝，不发一语，而白子吟习惯了眼前这人的出乎意料，听着他略微急促的呼吸，白子吟不急，一点也不。
　　静默之后，尹惜言只是勾起一抹浅笑，揽着他的腰将白子吟拉上床铺，尚在待他回答的白子吟毫无防备，毫无抵抗，由着他压在身上，端视自己。
　　一瞬视线交会，望见那双眼楮清澈明净，底处暗流翻腾，却是柔情千种，如脉脉春风，穿山过水，拂面而来，冰雪也难敌他，掌心消融。
　　指尖抚过端庄秀丽的面颊，尹惜言似是看着手中瑰宝，道：「抱歉，不该让我的小美人担心。」
　　将他的手拍开，白子吟别过头，闷声道着：「……你说谁是小美人？」
　　「呵呵」一声笑罢，尹惜言揽着白子吟的腰，躺倒在他身边，紧挨在披着散乱着乌丝的肩旁，笑道：「说你啊，倾国美女不如你，千山万水也不如你，而且我的小美人，正躺在我身旁呢。」
　　忍着不打断待他道完，白子吟仅回道：「我是男人，不美。」
　　又往他身侧蹭了蹭，尹惜言敷衍道：「是是，我的子吟哥哥别赌气，气出皱纹我可真舍不得。」
　　语毕便阖上双眼，再无一字一句。
　　挥手熄去了烛火，寂静的房里独留月色流淌，和床上二人熟睡，平静沉缓的呼吸声。

　　两人就这么依偎熟睡着直至清晨，直至房门轻轻地被开了一道缝。
　　白子吟才刚察觉，睁开双眼，门又关上了，轻得彷彿从未有任何动静。
　　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声，坐起身子，白子吟晃了晃尹惜言的肩，低声喊道：「尹惜言，起来了，尹瀴琳好像找你。」
　　□□着翻了个身，尹惜言手一抓又把白子吟压回自己身边，道：「你不用管她，让我再睡会。」
　　此时，门又被推开了，尹瀴琳蹑手蹑脚地走近，被压得动弹不得，白子吟索性闭上眼，继续装睡。
　　床帷掀起三寸，她屏着气，往里头瞧了瞧，又悄悄放下，快跑着掩门离去。
　　白子吟还弄不清楚状况，尹惜言已闷在被里笑到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