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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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惑住在东郊的老林场旁，木屋是从一个老太太那儿买来的，房子是旧了些，但胜在独门独院，隐蔽性高。冬天下起雪的时候，门口的蓄水湖会结冰，与四周的树林连成一片纯白，一眼看去，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思。
一大早，白惑左手抱着大衣，右手拎着三个煎饼果子，头重脚轻地推开了自家家门。
“砰”一声，大门被关上，胖鸟立刻从围巾里飞出，围着三个煎饼果子嗅了一圈，精准叼出其中一个豪华加双蛋的，开始大快朵颐。
白惑因为要去沙发上放小奶龙，慢了一步，等转过身来，双蛋煎饼已经惨遭毒爪。
“胖鸡，虎毒不食子啊。”
胖鸟“唔唔”了半天，不知道在骂什么。
小奶龙在半路上就睡着了，这让白惑省心不少。幼龙出生的头几天，正是神骨苏醒之时，偶尔会无意识释放出一点神力，像喷个小火、化个人形之类的。搞破坏倒没什么，暴露身份就麻烦了。这一路白惑走得是提心吊胆，幸好这小崽子没有要施展拳脚的意思，一靠近他的身体就自动蜷缩成了一团，趴在他臂弯里睡着了，乖得很。
连着大衣一起轻放进沙发，白惑盯着衣领里那张小脸观察了许久。小奶龙一身绵密的绒毛，仿佛自带柔光，小爪子肉呼呼的，很是可爱。只是不知是不是营养不良，毛色十分寡淡，不像龙，倒像雪原上的青狼；体态也略有些差异，尾巴过长，翅膀也过大了，和白惑以往见过的小龙崽都不太相同。
以龙的审美来说，几乎算得上是个异类。
鳞龙是天地初开时，从混沌中诞生的神物，有天赐的神骨加持，品相普遍不会差到哪里去，哪怕是人类的化形，外形也会比普通人类高出几个档次。
白惑拎着小奶龙的尾巴捏了一会儿，心想难怪人类幼崽一个赛一个萌，一定是为了防止自己哭闹时被爹娘扔掉吧。当代人类社会，大家都看脸，颜值高还是很占便宜的，白惑自己就可耻地占过不少便宜。
这小家伙胆儿也是贼大，仗着自己是末代龙族就随便长长，反正协会不可能不抚养，这要放在战乱年代，遇上个冷血的家长，被弃养是完全有可能的。
小奶龙毕竟骨架子还小，白惑颠来倒去地撸了半天毛，除了确定这是一条货真价实的幼龙之外，实在没看出什么来历，遂只好作罢。
趁着小东西呼呼大睡，白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从柜子里翻出瓶青稞酒，边喝边跑去浴室放了一满池热水。
白惑身为一个懒癌晚期患者，买了这套屋子之后别的没干，倒是找人帮他把浴室给好生修缮了一番，装上了马桶和浴缸。心酸地说，这不到八平米的厕所，可以说是整个屋子最高端洋气的地方了。
这一天实在应接不暇，白惑有些体力不支，抱着酒瓶子泡进热水里，这才稍稍缓过神来。
缭绕雾气中，两只高扬的龙角在他头顶上悄然现形。那角也是白的，几乎白出了羊脂玉的质地，与主人的肤色相得益彰。
白惑在水里懒懒地屈起一条腿，身体放松地沉进水里，头仰在外，露出颈脖的线条。酒精熏染下，他脸上慢慢浮起一层红晕。
龙族在人群里潜伏了数千年，很多东西已经约定俗成，譬如为了保险起见，若非绝对的安全区域，龙类一般不会化出真身，通常都以人形处理日常生活，包括睡觉、饮食等等。
这对白惑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相反，他对人类文明一直乐此不彼，尤其是吃喝嫖赌……呃，嫖就算了。
想到这里，白惑缓慢睁开眼。如今的成长环境不比一百多年前，人类对自然界的扩张已经达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小奶龙多半从破壳起就得被迫进入人类空间生活了，这么小，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万一失败暴露了身份……协会的人会怎么处理呢？处刑他吗？
“啊——”客厅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白惑喝多了酒，反应变得迟缓，嘀咕了几句，慢悠悠地爬出浴缸。头上的龙角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套了条沙滩裤打开浴室门。
“干什么，大清早的——哟。”白惑一把接住飞扑而来的小奶龙。
不到十分钟而已，客厅里落了一地的鸟毛，可怜的胖鸟捂住自己的翅膀，在地板上打起了滚：“这小东西竟然会咬人，啊，疼死我了……”
白惑无奈：“他睡得好好的，你招惹他干什么？”
小奶龙明显受了惊吓，把头埋进白惑胸口，发出两声猫叫一样的控诉。
白惑被这么一蹭，心尖都要酥了，顿时保护欲爆棚：“乖，没事儿，不怕。”
“明明是他自己扑过来咬我的！”胖鸟扑棱着翅膀。
白惑拍拍战栗不止的小奶龙，柔声道：“我刚才在洗澡呢，你要不要也洗一个？我闻闻，嚯，你一身的蛋味儿。”
说着就要带小东西进去洗澡，胖鸟在他身后嚎了几声都没理。
浴室里水还热着，白惑也不讲究，直接把小龙崽扔了进去，自己晃头晃脑地去找不知道丢在哪儿的沐浴乳。
人类的各类洗涤剂白惑一般都是不用的，嫌那东西香味太浓，以他过于灵敏的嗅觉来说，刺激得跟嗑药似的。之前超市做活动有人送了他一瓶洗发香波，他好奇用了一次，连着恍惚了好几天。
小奶龙这一身的蛋液，光靠水怕是洗不干净，这时候只能依靠广大人类的智慧。白惑掏了半天，终于从屉子里翻出了半瓶沐浴露，看了眼瓶身，居然还没过期。
白惑捏着鼻子倒了一些在手上，走到浴缸边，发现小奶龙自己浮了起来，像只小水濑一样，两只嫩爪趴在胸前，摆着尾巴，来来回回游得正欢。
“你还挺会找乐子的，”白惑把他捞近了，笑道，“来，闭眼。”
小奶龙嗅觉还没发育完全，对沐浴露这种反龙类的东西并不敏感，察觉全身变得滑溜溜的，反倒十分高兴，不停地追着白惑的手指头打滚。
这可苦了白惑，他毕竟是个生活残障，临上阵了才歉意地醒悟到自己搓澡并不如搓麻将那样利索，费劲地折腾半天，糊倒是糊了，糊了自己一身泡沫。
最后没辙，只能把小龙崽扔回水里让他自己游了两个来回，算是完工。
一人一龙“洗”完出来，胖鸟已经在吃第二个煎饼果子了，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俩。
“看什么呢，没见过神仙出浴啊。”
“这么糟心的神仙确实没见过……”胖鸟看向小龙崽，“他不怕水？”
白惑晕乎乎地“啊”了一声，呆愣了片刻，浑身一个激灵，顿时酒醒了大半。
胖鸟：“……”
敢情刚刚醉着呢。
事实上，并不是每条龙都会游泳。鳞龙大体上可以分为水龙、地龙和火龙三种，分别相当于人类的海、陆、空战队。只有水龙才天生自带游泳技能，少部分地龙通过后天学习也可以在水里待上一阵子，火龙则是与水相克，入水就直接归西了。
“原来你是只小水龙？”白惑捏了捏小奶龙的尾巴，大着舌头说，“唔，尾巴粗了点。”
水龙天生会游泳，很大部分归功于他们如鳐鱼一般扁长灵活的尾巴，可以在水中自由控制速度和方向。相对来说，他们的鳞甲也最为薄弱，为了方便感受水流和水温。鳞片颜色则多为蓝、绿等冷色系，在水中能当保护色使。
万幸这小家伙是条水龙，白惑心有余悸地想，要不然刚才可就罪过了。
胖鸟叼起最后一口饼皮吞了下去，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爪子伸向第三个煎饼果子。
小奶龙听见声音，从白惑肩膀探出头，看着胖鸟，做了个吞咽的东西。
“看什么？要吃找你那便宜爹去！”胖鸟哼哼了两声。
白惑解释：“他是想吃你。”
“……”胖鸟默默把爪子缩了回去。
“饿了吗？”白惑拍拍小奶龙，从胖鸟那儿把煎饼果子抢过来，喂到小奶龙嘴边。
可怜小奶龙，出生第一顿就得面对这个比自己身体小不了多少的庞然大物，他瞥了眼自己那缺心眼的临时爹，伸出鼻子嗅了嗅，试探性地张嘴咬了一小口。
胖鸟气急败坏地飞到白惑头顶，重重一踩，以宣示自己的不满。
“好吃吗？”白惑笑眯眯地摸小奶龙的头，又往前喂了喂，“多吃点儿。”
没想到小奶龙嚼了两口，小脸皱成一团，埋进白惑胸口，不吃了。
“你看，他不吃人类的东西。”胖鸟高兴坏了，飞扑过去抓起煎饼果子，躲到窗外吃独食去了。
这小东西显然对食物是没有雏鸟情节的，白惑也没料到他还挑食，挺意外。
“你想吃什么呢？”白惑问。
小奶龙与他对视一眼，晃悠悠地爬上凳子，两只前爪趴在窗台上，望着不远处的蓄水湖，又回头眼巴巴地看着白惑。
这是要出门的意思了。
“出去吃？”白惑乐了，全然没觉得带这路都走不利索的小玩意儿出去潇洒有什么不对，痛快道，“行！”
话是这样说，白惑重新找了件风衣套上，一弯腰才发现头晕得厉害，起身时没撑住，差点滚到地上去。
小奶龙见状，立刻跑了过来。
白惑晕乎乎地坐在地上，背靠沙发，手掌贴上额头：“宝贝儿，对不住，我好像有点上头，我给你点个外卖，咱们晚上天黑了再出去好不好？”
小奶龙明显听懂了，乖乖钻进了白惑的怀里。
白惑看着他晃动的龙角，心想这小子的智商是不是超标了？连上头都懂。
手机屏幕上持续滑过几张食物图片。
“蛋糕？炸鸡？盖饭？奶昔？……”白惑一张张翻页，边点边问。
手指划过其中某一张时，白惑察觉小东西的爪子向前探了下，他赶紧又划回去，对着屏幕上的图问：“吃这个？”
这是附近一家农家乐的烤鱼，店老板为了突出自家鱼的新鲜，直接用了两条活蹦乱跳的鲜鱼图片。
小奶龙一言不发地把肉爪子按在了屏幕中间，不动了。
白惑莫名被萌了一下，纵容道：“好，就吃这个。”
点条烤鱼，顺便捎上两碗甜粥，下单完毕，白惑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喊了胖鸟两声，窗外没人应。没辙，他只好打开那蒙了一斤灰的电视机，调到育儿频道，爬上沙发，把小奶龙抓到怀里，倒头便睡了。
*
今天正是周一，一大清晨，这座城市便发挥出了它独特的魅力——堵，往死里堵。水泄不通的主干道上，两辆警车先后闪着灯从应急车道呼啸而过，好事的车主们探出窗。
“大清早的，这又是哪儿出事了？”
“谁知道呢，最近这日子，不太平啊。”
“……”
“砰——”的破门声打破了夕城市局的宁静，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吼揭开了一周的序幕：“我不管罗文絮用什么办法，必须马上遏制住局面，要是再有第四起，你们就集体卷铺盖滚蛋吧！老宋，我们走！”
两道脚步声如疾风一般卷过走廊，人心惶惶的办公室里，众人皆埋头工作，生怕被领导抓住小辫子。
纪北在后面欠身：“杨局慢走。”
小警花绿萝嘴里咬着包子，从桌后冒出头，关心道：“副队，你没事吧？”
纪北揉了揉明显没休息好的眼睛，疲惫道：“没事，你忙你们的。”
“杨局也真是的，罗队第一时间就赶去现场了，他倒好，身为一个领导，连案子都不问，就知道凶你。”绿萝忿忿不平，“有本事凶罗队去啊，趁罗队不在的时候欺负你，等罗队回来我要去告状！”
夕城这些年确实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案子，但纪北又何尝不明白，领导们这些年是过得太舒服，已经忘了罗文絮也是个凡人了。
虽然绿萝的话大逆不道，但作为同在一个科室办案的刑警，纪北听着还是觉得很欣慰的，小声笑道：“你这张嘴，也不怕他们听见了给你小鞋穿，以后……”
“哎，副队你怎么了！”
纪北本来就有低血压，一大早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就被领导们拉去一顿痛骂，此刻领导一走，他便有些头晕。众人听到声音，过来七手八脚地扶他坐下，绿萝立刻去冲了杯葡萄糖端来。
“没事，我没事。”纪北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地摆手，“你们去忙吧，我歇会儿就好，谢谢。”
“副队，你可别倒下啊。”绿萝眼眶红红的，伸手拉开一旁的抽屉，“我这儿还藏了俩包子，都给你吃。”
纪北摇摇头，谢绝了她的好意。
绿萝一阵失落，正要关抽屉，纪北余光瞥见里面有本泛黄的册子，问：“等等，那是什么？”
“什么？”绿萝把抽屉再次拉开，歪头说，“这是肖舒的。”
纪北在一线多年，对任何视线内可疑的物品都格外敏感，伸手拿起册子。
这是一本竖排手写的线装手册，看纸张新旧程度，起码有四十多年了，封边残破得很厉害，只依稀能辨别出上面写的是“寻龙手册”四个繁体字。再往后翻纪北就看不懂了，净是些乱七八糟的图案，以及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如今这种有历史的老书可不多见，纪北不禁有点奇怪，环视四周，问：“肖舒还没来吗？”
“他去户政科了。”
见纪北不解，绿萝忙说：“他早上一来就神神叨叨的，四处打听昨天那个动物学专家的名字，还跑去户政科查人家的底细。”
纪北皱眉：“简直胡闹。”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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