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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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小区，天蒙蒙亮，三辆警车停在了居民楼出口。
警戒线外，早起晨练的大爷大妈们远远围观，嘀嘀咕咕地交流着各自的八卦版本。
“这几天天天晚上听见有狗叫，叫得忒凶，我都愣是没敢带孙子出来遛弯。”
“听说死了三天了，学校没找着人，喊同学过来看才发现……”
“啧啧，这么年轻，家里人知道了还不得哭死。”
“可不是嘛……”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啊。”一名年轻警察跑得满头大汗，双手提着七八袋豆浆馒头，艰难地拨开人群，闪身越过警戒线，麻溜儿地钻进了楼道里。
这居民楼颇有些年代了，楼内光线昏暗，年轻警察刚踏入领地，被人一声喝在了原地，他受了惊吓，一时没站稳，手上的豆浆差点撒了一地。
“唉哟，”幸好旁边的小北是个手快的，及时拉了他一把，“小心现场。”
罗文絮看见这笨手笨脚的实习生就头疼，不顾众人都在，当下就骂开了：“谁让你把早餐带进来的，没看见大家都在忙吗，让你在外面维持秩序，进来添什么乱？！”
被骂的肖舒一肚子委屈：“我看大家都没吃早饭……”
罗文絮还要骂，被小北拦下了：“哥，算了。”
“队长。”那头有人叫了罗文絮一句，示意有新发现。
小北侧头对肖舒说：“你先出去吧，东西带出去。”
肖舒眼眶泛红，僵在原地没有动，目光看着走远的罗文絮，手指绞紧了手上的塑料袋，那姿态，十足地不甘心。
法医和痕检为了方便开展工作，开了好几只手电筒，平行光束中，塑料袋里冒出的丝丝热气很明显，当然，更明显的是空气中开始弥漫的食物香气。
气味也是现场的证据之一，纪北对这关系户的智商十分钦佩，实在不想一大早再让老法医肾上腺素飙升，好言劝道：“这是这个月第二起了，队长压力大，你别放心上，出去吧，早餐我先替他谢过。”
肖舒这才好像找到了台阶下，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去了。
纪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接了个电话，见罗文絮和人交流完了，挂断电话走上前去。
“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能弄走？”罗文絮一脸心烦，他快两天没睡了，眼底浓浓的黑眼圈，整个人都非常暴躁，像只即将喷火的黑豹子。
“我跟杨局提了，他说下周就把人转到内勤去。”
罗文絮这才舒坦点，又问：“省厅那边怎么说？”
这是在说案子了，纪北轻叹一声：“省厅说级别还够不上，让我们先自己处理。”
眼看罗文絮又要发飙，纪北忙伸手给他顺了几下鬓发：“最近上头响应号召开始打黑，估计人手确实不够，杨局体恤我们，给派了个动物学方面的专家过来帮忙，你看需要吗？”
“动物学专家？”罗文絮都气笑了，但飙到底没发出来，顺着纪北的抚摸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哼道，“我看该让这专家先给他们看看脑子。”
小北：“……”
地下室的气温实在太低，纪北待久了不太舒服，揉了揉鼻子先出去。他早年追查毒贩时被摁在冰水里溺了半小时，差点没了命，之后就有点气管炎，冷空气吸多了难受，平时习惯戴口罩。今天出门急，凌晨三点半被从床上叫起来时人都是晕乎的，直接把口罩这茬忘了个干净。
按理说以纪北的身体状况，是不被允许待在一线的，可是没办法，罗文絮这头蛮不讲理的黑豹子，谁都不服，谁也不听，唯一那条绳子就拴在纪北手上。纪北不在，他就是野生的，纪北在，他就是家养的。局里上上下下谁也不想无辜被咬，只好恭恭敬敬把纪北这位驯兽师请了来。
罗文絮业务能力突出，全局有目共睹，领导们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也都知道自己这份清闲是托了谁的福，因此平日里那些冒犯，能忍也就忍了。
换句话说，罗文絮就是整个夕城的王牌。
只是这张王牌的性格问题实在太难搞，永远只懂查案不懂讨好上级，一线干了十多年，一点高升的苗头都没有。纪北在心里轻叹一声，这个队长哎，也是让人操心。
“副队，”队里的警花妹妹过来问，“专家还叫吗？”
纪北在心里盘算一圈，叫来破不了案，他还有办法转圜，不叫那就是直接拂了上级的面子，总归没什么好处。
“叫吧。”他头疼道。
*
天气不好，乌云黑压压一片，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与此同时的闹市区，地下酒吧是另一种画风。
“姐——！”林氪一嗓子嚎出来，吧台上的玻璃杯都要被震碎了，“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清晨的酒吧，客人们尽数散去，只剩下几位酒保在做下班前的清扫。
贺灵一身黑色lolita，无视脚边的噪音源，面无表情地坐在高凳上看新闻。少女不过十三四岁，面容姣好，一双黑瞳紧紧盯着手中的平板屏幕。
“两周前，一名外来打工仔在自己的居所被害，据知情人士透露，死者今年二十周岁，男性，是附近某按摩中心的技师，来夕城已有两年。经过警方严密排查，初步判定死者系大型动物咬伤致死，具体死因仍在调查中，警方提示，请广大市民近期减少夜间外出，注意人身安全……”
“报案人称，地下室一年前被附近的大学生租用，用于乐队训练场所，三天前小区租户闻到异味，物业人员前往查看后选择报警，目前，案件仍在调查中。”
一名酒保边擦桌子边感慨：“半个月死了两个，到底是什么动物，能跑到人家里把人咬成尸块，警方什么也不说，搞得人心惶惶的，这两天店里生意都萧条不少。”
“姐……”林氪趴在地上，抱着贺灵纤细的小腿，顺手就把哭出的鼻涕泡蹭了上去。
贺灵嘴角抽动：“……”
“刺啦”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酒吧玻璃门被推开了。
伴随着冷风的裹挟，一位身穿深咖色风衣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一手拎着个大袋子，另一手精贵地捂在大衣兜里。他身形修长，走路时略微低着头，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一张脸被刘海和厚围巾遮了大半，只露出挺直的鼻梁，上面架着副细边眼镜。明该是副文雅的打扮，组合放在这人身上，却无端勾出一丝衣冠禽兽的味道来，也是奇了。
酒保还没从新闻里回过神来，习惯性问：“柠檬黑方？”
年轻男人单手将袋子扔在地上，食指拉下厚厚的围巾，露出微笑：“酒就算了，热牛奶有吗，我有点冷。”
酒保扭过头，与他对上视线，随即一愣。他大概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定力，才压下掏手机拍照发朋友圈的冲动。
眼前的这张脸简直白得邪气，丁点儿血色也不见，眼皮虚弱地半睁着，下巴削尖而苍白。整张脸，唯独双唇内侧一片殷红，像是咬破舌尖后在唇间洇开的一丝血，看上去醒目极了——非旦不难看，反而让人觉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没有吗？”年轻人又笑着问了一遍，琥珀色的眼珠深邃透亮。
“有，当然有。”出乎意料，说话的是地上的林氪，他迅速爬起来，把一叠红钞放在吧台上，对酒保说，“麻烦你去隔壁买杯热奶，要最贵的。”
酒保得了钱，乐颠颠地出去了。
贺灵对他们的对话熟视无睹，只瞥了眼地上的袋子，简短地问：“什么？”
“人。”白惑摘了手套，在对面坐下，“半路截的，听说是个什么动物专家，在你这儿放两天，等我办完事再放他出去。”
林氪爬过去，拉开袋子，脸色一白，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去探鼻息。
还好，活的。
袋子里的人大约四十来岁，俨然已经昏迷不醒，骨瘦如柴，两颊凹陷，下巴留一撮小胡子。西装上衣口袋里有张名片，林氪拿出来一瞧，上面写着“XX动物研究所教授”。
林氪迟疑不决，扭头对上白惑的视线，磕磕绊绊地问：“白主任，人真是我们杀的吗？”
白惑似笑非笑：“看齿痕像龙族。”
林氪眼眶红红地看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毫无预兆地大哭出来，上去抱住白惑的大腿：“白主任，你救救我……”
白惑满头问号，抽了抽腿，这家伙抱得死紧，居然没抽出来。
“干什么？”白惑无奈。
“你救救我吧，我走投无路了。”
贺灵大约是嫌吵，跳下高凳，抱着平板进休息室去了，走时顺手把袋子里的“动物学专家”拖了进去。少女一身黑洋装在袋子旁边一摆一摆，可爱又可怖，一时竟让人分不清是黑萝莉还是黑寡妇。
打烊后的酒吧很安静，除了他们这一桌，其他人都下班了。
林氪开了最贵的洋酒递给白惑，白惑却只捧着那杯热牛奶。
“是这样的，我有个女朋友，我们交往已经两年了，我很爱她，很想跟她在一起，可是她爸妈不同意……”
白惑在牛奶里拼命加糖，心不在焉地听。
“您也知道，人类和我们龙族不一样，他们考虑的似乎特别多，我女朋友的妈妈，也就是我未来的丈母娘，有一天忽然找到我，给了我一千万。”
“让你拿着钱离开她女儿？”老套路了，白惑头也没抬。
林氪却摇头：“不是，她让我在一天之内花掉这一千万，不花完就不准和她女儿再在一起。”
白惑：“？”
林氪显得十分羞愧：“她说，‘你连钱都不会花，有什么资格进我们家的门？’”
“这个思路很特别啊。”
林氪更加羞愧了：“第一天我算是勉强完成了任务，我去西郊买了套别墅。可是第二天天一亮，我发现卡上又多了一千万。”
“又是你丈母娘打的？”
林氪点点头，一脸愁容：“她说她要考验我到满意为止，还要求我花钱的方式不准重样，不准违法。我按照她说的去做了，第一天我买了房，第二天买了车，第三天买了股票和基金，第四天做慈善捐了，第五天给女朋友买了奢侈品，到了第六天，问题开始出现了……”
“嗯？”
“第六天，我之前买的房子房价上涨，车宣布绝版，股票涨停，钱不光没花掉，还多了几百万。”
白惑：“……”
林氪深深地叹了口气，简直要哭出来了：“怎么办啊白主任，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每天从一睁眼开始，就得使劲去想怎么花钱，真的好让人烦恼啊，我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白惑：我也好想有这种烦恼哦。
“对了，白主任，你抽雪茄吗？”林氪从沙发旁拿过来一盒雪茄。
白惑瞥了眼上面“COHIBA Behike”几个闪瞎眼的字母，忽然觉得手有点儿痒：“我不抽雪茄，我想抽你。”
林氪失落地把雪茄收了回去：“您别见怪嘛，我知道我的求助很无理，可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实在撑不下去了，我是真的很爱我女朋友，我不想跟她分开……”
白惑正要说话，口袋里的罗盘忽然振动了一下。
对面的林氪也感觉出来了动静，停止了无休止的聒噪，酒吧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白惑拿出罗盘，放在桌上，这罗盘是由蝙蝠骨制成，只有半个巴掌大，上面有根玄针，罗盘振动，代表异象发生，而玄针所指的方向，便是位置所在。
此刻，玄针如同发条被绞住，不停地左右抽动，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不断拉扯。
白惑面沉如水地看了半晌，一刻钟后，玄针停止，指向西南，他不动声色地收起了罗盘。
林氪全程不敢说话，回神时注意到白惑伸出的手腕上有几道骇人的瘀痕，像是被铁链之类的东西勒的，心下一跳：“白……白主任？”
“嗯？”白惑毫无察觉，头也没抬。
“你的手腕……”林氪问得小心翼翼。
白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稍稍一顿，头一偏，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笑得十分不要脸：“没事，昨晚不小心玩过头了。”
林氪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白惑的意思，脸“轰”地红了。
白惑话锋一转：“钱的事你自己解决，实在花不掉可以捐给龙族协会，我看他们缺钱都快缺疯了。”
“咳……这个没问题，不过他们都不愿意告诉我账号，怕暴露身份。”
白惑看他一眼，笑道：“那就让贺灵给你洗钱，她产业多。”
说完，白惑把甜牛奶喝光，边整理围巾边对林氪说：“玩儿去吧，谈恋爱归谈恋爱，可别暴露身份，这段时间事多，把尾巴藏好。”
也只有遇到正事的时候，才能从白惑身上看出一点前辈的架势，林氪本想跟他出去见识见识，奈何白惑根本没有要带他的意思，他脚程慢了一步，追出去的时候，白惑已经连影子都看不见了，于是只好作罢。
“把尾巴藏好”是龙族之间的暗语，意思是让他伪装好自己的人类身份，不要露了马脚。
时过境迁，如今，人类占据了黄土大地，龙族日渐式微，自上古众神大战之后，龙这个神秘而古老的神族已经一蹶不振，彻底走向了末路。五千多年前，水龙族长司邑率领众族人潜入了极寒带冰川深处，剩下为数不多的族类里，一部分元老派选择了隐居山谷，而另一部分积极派，则选择伪装为人类，融入文明社会中，成为了推动历史的一份子。
人类这种物种，天生排异性极强，龙族之间虽然内战不断，但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却纷纷保持了高度的统一，那便是——隐匿身份。
故有龙族第一公约：凡于人间暴露身份者，抽龙筋，削神骨，永世谪为凡人。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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