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夫来袭》风之岸月之崖

27、绷了

　　床头的膏药，明显让九溪愣住了。

　　那装膏药的白瓷瓶，印刻着青色的复杂花纹，一看就不是寻常药铺里面会卖的。

　　而以司马昭的性格，他也不可能会去寻常的药铺。所以这膏药的来处，让九溪心里猛然发紧了。

　　这膏药，他用不起。

　　低低吸了口气。九溪将膏药放到一边桌上，这才开门出去。

　　院子里，两只小黑狗相互追逐着撒欢。

　　司马昭不见踪迹，也不在房间，不知道是去了何处。

　　九溪看不到他，心里虽然狐疑，但也没有多想，在给篱笆里的鸡投了食，给小兔换了水。九溪就进厨房里去，给司马昭准备早饭了。

　　不过，快正午了，司马昭才从外头回来。

　　九溪听到动静，刚出来，就愣住了。

　　司马昭带了不少的东西过来。而其中最让九溪呼吸发紧的，是那一堆崭新的新衣服。

　　九溪看得出来，那些衣服样式普通，但料子极好。

　　这……

　　心里忽地一紧，九溪有些忘记反应了。

　　司马昭倒是朝他招手一笑：“过来看看，爷给你带的这些衣服合不合身，喜不喜欢。”

　　九溪转眼朝司马昭看去。

　　司马昭一脸笑意，眼睛里亮晶晶，俨然一副等着九溪夸奖得嘚瑟小样，如果他身后有尾巴的话，此刻估计已经摇起来了。

　　“李九溪？你发什么呆？”
　　司马昭见他不动，忽地皱眉。

　　九溪握了握身侧的手，这才开口：“小王爷，你拿的这些衣服，太贵重了，我在这里根本就穿不了。”

　　“贵重吗？”司马昭还真懵了一下。
　　九溪：“可不是？这里乡下地方，谁家穿会这么好料子的衣裳了？再说，你看我这成天忙里忙外，穿着这么好的衣裳也不方便……。”

　　“这些衣裳已经很普通了啊？而且还是去年的款式的了。”司马昭还很认真的说，甚至于有点嫌弃：“要不是考虑到你现在住在这乡下地方，这些衣裳我也看不上，不过你不喜欢的话，那我给你换。”

　　“这不是换不换的问题！”九溪语气忽地发重。

　　司马昭懵了一下，狐疑着朝九溪看去。

　　九溪气息有些急促，有什么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可这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他怕这些话一旦说破了，就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压抑着吸了口气，九溪只道：“小王爷，能不能求你了，就算是看在大少奶奶的面上，放我一马行不？别捉弄我好不好？”

　　“捉弄你？”司马昭明显一愣，连手里拿着的衣衫落了都没反应过来。

　　他走近九溪跟前，一张脸有些严肃：“李九溪，你说我捉弄你？我给你送新衣裳，是捉弄你吗？我这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吗？”

　　“小王爷，我住在这乡下地方，在这小木屋里，却穿着那么好的衣裳，这会让村里人怎么看我？”九溪道：“他们会觉得我在城里赞了银子，还跑回来显摆，会觉得我在鄙夷他们，若是被人讥讽两句便也罢了，可要是叫人记恨上，一旦我出了点事，再有我二叔一家在中间煽风点火的，我就是有嘴都说不清楚。”

　　“这点是我没考虑到，我给你把衣服拿回去换了。”

　　“你……。”

　　司马昭的低头，让九溪胸口的提起的气忽地又那么憋住，可更让九溪憋住的，是司马昭完全不在意九溪的态度，还伸手去抓九溪的手：“早上给你送的膏药，你用过了吗？那膏药很好的，擦上后要不了几天就能结疤，而且不会留下痕迹的。”
　　“膏药是你从王府拿的吗？”
　　“我偷偷拿……！”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司马昭尴尬着，轻咳一声：“你放心，没事的。”

　　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

　　九溪忍不住了。

　　“司马昭，你能不能，放我一条活路？”

　　司马昭明显惊愕，终于发现九溪的不对。

　　九溪就站他眼前，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只到了司马昭的胸口，他披着发，系着发带，模样不说出色昳丽，却也乖乖巧巧，干干净净的。

　　可这说出的话却让司马昭愣。

　　“什么叫，放你一马？”
　　九溪盯着他看，眼睛眨都不眨：“我，亲眼见到大少奶奶的下场，我不想在以后可能会变成大少奶奶那样的。”
　　“你……。”
　　“崔家是书香世家，文臣之阁，可门户不对的婚事，也险些要了大少奶奶的命，司马家王府之门，世代忠良，小王爷所配的良人不说是郡主公主，必定也是将门之女，我？不过一个乡下百姓，更是曾经为人奴才，我这样的身份，连做个暖床奴才都不配……。”
　　“谁说你不配的？”这话，司马昭就这么脱口而出，等他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却听九溪苦涩一笑。

　　“世人都会这么说我，而且我，不想，也不敢想。”
　　“九溪……。”

　　司马昭有些慌神，但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九溪再次打断。

　　“我自小没了爹娘，一直寄人篱下的在二叔家，为了有口饭吃，什么脏活累活我都能做，哪怕是后来被二婶卖给人牙子，也没关系，只要我活的堂堂正正，就算是做奴才也没有关系，我此生唯一的念想，就是能有一个完整的家，两个人相互依靠相互依赖，哪怕日子苦一点都没有关系……。”

　　九溪话很轻柔，但司马昭却听到了决绝。

　　“小王爷现在会在这里，会对我这么好，都只是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就像当初，你看在七王爷的面上对大少奶奶的照顾一样，对我也只是顺便帮了一下。”

　　“九溪，我……。”
　　“你听我把话说完。”九溪依旧温声细语地道：“你是王孙贵胄，我只是个乡野百姓，你有无数的人可以选择，但我，只有一个。””九溪说着，笑叹一声，垂了头：“这些话，其实几天前我就想说了，但我害怕是我误会，可是现在，如果不说，我怕会让你误会了……。”

　　“误会？我误会什么？”司马昭突然变脸：“李九溪，你真以为我喜欢你吗？”

　　九溪低垂着头，没说话。

　　司马昭又是冷笑一声：“我不过就是看在张子房的份上，对你照看一点而已，怎么反而还让你想到了这些？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能让你进王府做个差事，就已经不错了，难道你还想做我司马王府的王妃吗？你觉得可能么？”

　　“那看来当真是我误会了。”九溪声音轻轻，像是松了口气。

　　司马昭的脸色忽地变得更加难看。

　　他转身走向那堆衣服，随便捡了一件就朝九溪仍了过去，那语气像是施舍一般：“本王赏赐下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不想要，是想让京城的那些同僚知道，本王苛待下人吗？”

　　“下人？我……。”九溪猛地抬头，骤然对上司马昭那阴沉的脸色时，他嘴边的话，顿时就变了。

　　九溪朝他行礼一拜：“草民，谢过小王爷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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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溪跟司马昭之间的关系，崩掉了。

　　虽然司马昭不承认，但九溪清楚，他说的那些话，让一向无法无天任性妄为的司马昭感觉面上无光。

　　也是，想司马昭那样的身家，不说是龙姿凤章，也是人中龙凤，他能看得上九溪，都是九溪三生有幸了，可结果，九溪居然还那么拒绝他，在他连话都没有能说的情况下，就拒绝了他，司马昭怎么可能憋得住？

　　他开始指使九溪了。

　　洗澡要九溪伺候，吃饭要指定菜式，甚至连更衣梳洗也让九溪来弄。

　　九溪虽说是曾在崔家当过下人，照顾过张子房，可这些活，他却都没有做过，却没想到，而今倒是在司马昭的这里全都做了一遍……

　　拿着腰带，九溪站在司马昭的身后，为他系上，一双眼角，有些控制不住的发红。

　　身前，司马昭不耐地问：“你到底会不会弄？怎么弄个腰带要系半天？你以前在崔府照顾张子房的时候，都没伺候过他吗？”

　　九溪张口，想说话，可喉咙就像是卡住了一样。

　　司马昭不耐地转身：“李九溪，本王在问你话！你又装什么鹌鹑！”

　　“我没这么照顾过大少奶奶……。”
　　“你……。”

　　司马昭心里忽地一绷，后悔的情绪瞬间排山倒海地来。

　　他听出来了，九溪的声音有些哏。

　　九溪大概是怕他又突然发作，暗暗吸了口气，又道：“大少奶奶从来不要我伺候，他不喜欢被人近身，我跟着大少奶奶的时候，最多也就是陪他说说话，做点跑腿的活，我没伺候过他。”

　　“行了行了，没伺候就没伺候，你哭什么？”
　　“我没哭。”
　　九溪猛地抬头，那脸上确实没哭，就是眼角有些红。

　　司马昭心里憋得更加难受，那种复杂的感觉，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总之就是……想锤自己一顿。

　　九溪看他不语，又低头继续给他系腰带，好半响了这才弄好。

　　一松手，九溪就立即大步退开：“小王爷，我弄好了。”

　　司马昭心不在焉，烦得不行。

　　九溪看他不语，又说：“小王爷要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出去了。”

　　“等一下，把这些衣服，拿去洗了。”他脑子一热，把脚边的衣服，顺带给九溪踢了过去。

　　九溪微微一怔，随后也没说话就乖乖地蹲下去捡起那些脏衣服。

　　而司马昭，等反应过来时候，又一次，恨不得想锤死自己！

　　要是往常，司马昭肯定会炸毛吼一句：看什么看！爷给房钱了！

　　但现在，他没有说，他有点想上前去把那些衣服给抢回来。

　　可，九溪早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将衣服捡起了。

　　“九……。”

　　怔怔地看着九溪的背影，司马昭心里瞬间更加堵得厉害。

　　最后，司马昭干脆一甩手，大步冲出门外，拉出坐骑就扬长而去。

　　九溪站在井边，看了看司马昭离开的背影，他垂了眼，抿紧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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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尽了，司马昭才从外头风尘仆仆的回来，比起出门之时的不对劲与阴霾，进门的司马昭明显要轻快不少。

　　连手里都还提着个糕点盒子。

　　只不过，当推开院门的时候，司马昭明显愣住了。

　　小院里，屋檐下的灯笼没有亮，房间里，也无烛光。

　　整个木屋漆黑一片，很明显，没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