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福传》澹容

31、第 31 章

　　挽青最贴心之处便是从不追问我做事的缘由。
　　我简单交代给挽青，她便立刻吩咐下去，各色油炸点心果子、散了线的琉璃珠子很快准备妥当。我再叮嘱一番，任挽青指派内侍们各处布置。
　　没过几日，挽青既惊且喜地告诉我，奇华殿发现不少的死老鼠，效果明显。内侍们多年来对鼠患毫无办法，猛然间鼠患锐减，不由大喜过望，个个直呼神奇。
　　我正在发越殿的回廊下看书，闻言不置可否，微微一笑。
　　琉璃，海外异珍七宝之一。色彩绚丽、变幻瑰美，莹彻有光，质地坚硬。为消病避邪之灵物。若研磨成粉，混入饮食，无色无味，可置人于死地。服食者六个时辰内毒攻肺腑，痛苦不堪，暴毙而终，然世无解药，亦无法辨认此毒。
　　那本封面与底页均残缺不全的古书上，对于琉璃的描述寥寥数笔带过。令我感兴趣的是，书中居然提到了琉璃一个不为人知的特性————剧毒。
　　世人追捧琉璃，自然是惊叹于琉璃流云漓彩、美轮美奂的色泽与巧夺天工的造型，无论何种琉璃制品都是供奉于厅堂之上受人赞美的玩物摆件，谁会注意到琉璃还有如此阴冷的一面？
　　我对书中记载半信半疑，偏巧奇华殿鼠患成灾。老鼠弱小，正好用来尝试这个方子。
　　将琉璃珠子捣碎研磨成粉末，洒在老鼠喜爱的油炸面果子上，放置奇华殿各处隐秘之处，静候老鼠自投罗网。
　　奇华殿的老鼠俱是口鼻流血，死状狰狞。想不到轻薄莹澈的琉璃居然毒性强烈如斯。
　　我吩咐挽青把剩余的琉璃珠子全拆了，继续混在点心里投放在清思台各处。清思台藏品丰厚，价值连城，若再让老鼠损坏了那些珍贵罕见的典籍古书就不好了。

　　移植薰华草非同小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事情。我亦只能静下心来，在发越殿慢慢搜寻。
　　发越殿看似不起眼，里面每一本残缺不全的古书却都有其独到之处。
　　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天象地理无所不有，放在江湖上必然引起哄抢的武学秘籍、医药毒学典籍更是数目繁多，且样样俱是万金难求的孤本。
　　我最不缺的就是空闲，于是我把越来越多的精力放在发越殿里的古书上。
　　神异志怪小说、旅人游记、奇门遁甲、医药蛊毒、膳食纪要……我来者不拒，将我能够接触到的每一本书都努力存入脑海。
　　不止一位太医曾经断言，我的体质孱弱不宜习武。皇室生存艰难，如若没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那么，我需要用智慧与谋略将自己武装得刀枪不入。
　　我用了十分的精力，在发越殿度过一个又一个白天，直到夏季来临，我进入了沉睡状态。

　　清思台多花木，多水池，夏季一至蚊虫滋生，扰人清梦。
　　挽青如往年一样，早早准备了藿香、紫罗兰、凤仙花、七里香、夜来香等花草制成香囊荷包悬挂在清思殿各处。
　　我没有佩戴浓郁香气配饰的喜好，她便用薄荷、紫苏、菖蒲、香茅、茴香等药材研磨成药粉，细细洒在我经常走过的路边。
　　蒿草与艾叶隔一日便烟熏一回，我住的清思殿纱帐层层叠叠，边角都被挽青细心地用青铜错金席镇压稳，时时检查，唯恐蚊虫飞了进去。
　　清思殿缺少冰块，又被纱帐围的密不通风，我往往被热醒来，迷迷糊糊走到凉风习习的长廊下纳凉，吹着凉风便睡在了廊下。
　　挽青警觉，半夜起来发现了好几次。她把我送回床上安睡，隔一阵子我又不知不觉地走出来。
　　如此反反复复，挽青既心疼又好笑。
　　然而我执拗起来连烛烈亦要退让三分，何况挽青？她只能默许我在长廊上睡觉，唯有自己坐在旁边守着。
　　我往往一睡不醒，短则两三日，长则□□日，直到自己完全清醒过来。或许是清思台多风的缘故，我在殿外睡了许久，从来都遇到蚊虫。
　　挽青亦颇为奇怪。“殿下幼时可容易被蚊虫叮咬了，一咬一个包，要好几日才能消褪。这两三年不知怎地，殿下连去御苑连只虫子都没遇到过。”
　　我心下一动，仿佛真是如此。幼儿娇嫩，最易招惹蚊虫叮咬。然而我这几年别说蚊子，连蝴蝶蜜蜂毛毛虫亦没碰到一只。
　　我隐约察觉蹊跷，清思台条件有限，各种蚊虫种类繁多。挽青照顾再细致入微，亦不可能隔绝一切蚊虫滋扰。今年的盛夏即将过去大半，我怎么连一只蚊虫也没遇到？就算有个别经过我面前的，也匆匆飞走，丝毫不停顿。
　　我想要抓一只活的更加不可能。
　　我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想破头亦想不出原因。清醒时我要抓紧时间看书进食，睡意昏沉袭来时，我倒头便睡，哪里还有空暇去思考这种小事？
　　时日一长我便置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