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多放孜然

4、第 4 章

　　敖炏家住在C区滨江路别墅区，一幢三层的独栋别墅，这儿离C中算不上不太远，只是这附近坐公交不太方便，还要转车，于是敖炏每天都打车上学，从家往外跑个十多分钟就到主干道，那里车多好打，不堵的话十几分钟就能到学校。

　　即使每天早上上学都要花半个小时左右，他也不嫌麻烦。原本当时中考完，家里人都商量着想要花钱送他去A区的一中读书的。一中是C市最好的中学了，里面的学生要么是成绩顶好的，要么是家里顶有钱的，但他不说什么都不愿意去。

　　因为那个该死的季耀星也读A区的一中，可能也算是恨屋及乌吧，他连带着也讨厌那些学习好的人，觉得他们大概都跟季耀星一样虚伪并且自大。

　　而且他要是去读一中的话，就不能走读了，从那儿过来开车都要五十分钟，太远了，他一点也不想住宿，六人间的小屋子有自己家的豪华单人间舒服？他更不想出去租房子住，他又不会做饭，难道要天天吃外卖？他就是喜欢住家里，自由又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C中离家算是最近了的，而且口碑也还行吧，反正他对这些是无所谓的，什么重点不重点的都无所谓，有高中上就成了，反正他也就去混混时间。后来家里人看他这么坚持不去一中，好不容易才妥协了，勉强同意他上C中读书，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开心呢，他们又给他整了一出，想花钱让他进优生班。

　　妈的，他简直要抓狂了，他实在搞不懂家里人怎么想的，一个个都非想要花钱让他去自找苦吃啊。

　　想想吧，要是连他这样的差生都进了优生班，那些书呆子岂不是要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他，背地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恶毒的议论他呢，到时候上课老师把他抽起来一提问，他却什么都答不上来，那还不丢脸丢到火星去啊。

　　敖炏想想就感觉背上一阵恶寒，他一贯奉行的就是有话直说，最讨厌就是别人在背地里跟老鼠似的叽叽歪歪。尤其那些好学生一个个身柔体弱，手无缚鸡之力的，遇到什么事都只会找老师告状，搞得他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其实他的这种讨厌是很没有理由并且极端的，并不是所有的成绩好的学生都跟他揣度的那样，也不是所有成绩好的学生都是书呆子，都会拿异样的眼光看待他。

　　但他下意识的就将那些成绩好的学生划归为季耀星那样的讨厌鬼，出于很多理由，比如老师的区别对待、身边同学的自嘲、家人的玩笑话，甚至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不自信，这些一点点的堆积在一起，清晰而轻易的就划分出了两个世界。

　　所以最后他坚持着不要花钱进优生班，给家里说要靠自己水平考，考得进哪个是哪个，结果明明答应的好好的，要尽力考试的人却在开学考试的卷子上连一个字儿也没写，最终直接就被分进了吊尾的十八班。

　　敖炏满足的咂咂嘴，十八班多爽，铁定没人管，同班同学都是学渣，自由。

　　等敖炏赶到学校操场时，已经快七点半了，体训队的其他人差不多也都到齐了，他跑过去随手把包扔在看台上，再把夹克脱了扔在包上。

　　还没来得及跟体训队的队友们联络联络感情，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便走了过来。

　　这是他们的教练，姓张，是个三十多岁的硬汉，古铜色的皮肤，理着个圆寸，一张方正亮堂的脸，操着一口北方话，看着就一副不好招惹的样子，但其实人还挺好相处的，也没怎么对他们发过火。

　　只是张教练对他就格外严格，敖炏心里也有数，估计是家里要求的，并且学校多半也向张教练下达了指令，让他着重培养培养这个985苗子。

　　他们这届高二的体育生大概有三四十个吧，有练田径的、游泳的、打羽毛球等等，其中练田径的比较多，占了二十多个，敖炏就是练田径的。

　　他天生就心肺功能强，运动神经发达。除了田径以外他也还热爱其他各类体育运动，比如篮球、游泳、羽毛球之类的，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跑步，每次奔跑起来他就有种无拘无束的畅快感，从心到身都轻盈起来，任何烦心的事都能随着挥洒的热汗烟消云散。

　　体训队的二十来个人从矮到高，依次整齐的排着队列，张教练则立在他们面前的看台上，身稳如钟，一双鹰眸眨也不眨的，像瞧小鸡一样俯瞰着他们，他眼神扫过众小鸡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今天没人迟到，很好。按老规矩，先慢跑十分钟，再来两组200米速跑，动起来吧。”

　　一声令下，一个一个体育生顺着操场内道开始跑动起来。本来还哈欠连天，困得要命的敖炏被深秋清晨凉爽的风儿这么迎面一吹，瞬间就感觉舒服多了，连带着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已经跑了三四圈操场了，再从这头跑到主席台那儿，今天早上的训练就快要结束了，这时，裤兜里的手机突然急速震动起来。

　　怪了，谁会这么大清早的给他打电话。

　　他放慢了跑步的速度，边慢跑着边把手机从裤兜里解救出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没有保存的那种，但看着又莫名的有点眼熟。

　　他接了起来，贴在右耳边，小心的往主席台那儿望了一眼，松了口气。很好，张教练正在跟另一个高一的体育教练说话，没往这边儿看。

　　“谁啊？”他跑得有点喘，想到自己接个电话还要藏着掖着，连带着连语气也有点不耐烦。

　　“……我是昨晚那个女孩的哥哥，昨晚的事谢谢你了。”冷冽的男声透过手机传过来，带上了一点点电磁流过的失真。

　　其实就算他不说明身份，敖炏就是靠听也听出来了是昨晚上那个男生。他的声音给他留下的印象挺深的，那腔调，那声线，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听着就跟那些他妈平时爱看的肥皂剧的男主角在说话一样……

　　他突然就有点介意起刚才自己的烂语气。

　　“不用客气，我就路见不平顺便拔刀相助了一下。”敖炏面对着学霸的报恩，突然就有点拘束了起来，他不自然的挠了挠脑袋，金棕色的头发在风中乱七八糟的飞舞。

　　平时要是有其他人跟他扯这些无聊的话，他早就不耐烦听了，可能是因为这个男生是那个女孩的哥哥吧，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声音相当好听，所以他出乎意料的没急着挂电话。

　　“昨晚的医药费是你垫付的吧。”是肯定的语气，敖炏已经猜到他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了，看来是要还他钱。

　　他昨晚并没有看到那个男生的正脸，此时听着他的声音，就不由自主的在脑子里幻想起来他的长相来。

　　这么好听的声音，大概长得也还不错，不过再怎么也不会比自己帅。敖炏一挑眉，突然他想起了网上流传的一种说法，不知道是谁说的，声音好听的人多半真实长相都对不起他那把好嗓子。

　　不过昨晚到了救护车上后亮堂了不少，他就看清那个女孩的脸了，看着也就十二三岁来着的，小小的一只，虽然脸蛋都哭花了，但看得出还是长得挺漂亮可爱的，怪不得给那群小混混瞄上了。这样想来，她哥应该也不会太丑吧。

　　手机听筒里的男声没有起伏的继续说道，“请把你银行卡号发给我，我给你转账。”

　　虽然是要道谢和还钱给他，但这语气却明显冷冰冰的，虽说是自己先态度不好的，但他毕竟还是帮了忙的，对面这人就这公事公办的样子未免也太无趣了吧。

　　敖炏伸出幺指掏了掏耳朵，心想看来这学霸还都是一个样儿的，高傲得不行，连道谢都没点正常人的情绪。他瞬间就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学霸失去了本来就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点兴趣。

　　“不用还了，就当给小妹妹买衣服了。”对于敖炏来说，那几千块确实不算太多，两双AIR JORDAN I的价格而已。还钱什么的他嫌麻烦，而且他就想在这个高冷学霸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大度。

　　那男生被他这么干脆的拒绝了，顿时沉默了，可能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不要别人还钱的。正在这时，敖炏似有所感的侧着头心虚的瞥了一眼操场，却正好看到张教练从操场那头走过来，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也懒得再跟这个男的继续扯，什么也没说就直接挂掉了手机，接着光速把它揣进了裤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