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浮生笑笑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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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一
时值祭典。
夏夜微凉，却有火树银花，有人声鼎沸。
少女身姿窈窕，月白浴衣上隐约可见淡粉色樱花纹样。
少女容貌娇美，神情颇有些羞赧与期待，脸颊浅浅泛红。
来往的少年儿郎不免驻足，便是离开，也是频频回眸。
少女的眼睛突然亮了，仿佛映入了漫天的烟火，璀璨夺目。
那是一个作贵族武士装扮的俊挺男子。
待看清他的面貌，便能明白少女此刻是怎样一种心情。
颜如渥丹，风姿卓绝。
若说少女的秀美隐有些惑人的味道，那么男子的容貌便是令人无法移开双眼的勾魂摄魄。
男子行至少女身前，倏尔展眉一笑。
瞬间星光与烟火尽失了颜色。
幕二
青年脸上化着朱红色的眼妆，发上扎着紫色头巾，与常人迥异的尖耳尤为引人注目。
他一身隆重的湖绿色纹花和服，紫色金纹的束腰系成漂亮的立矢结，脚踩双齿木屐，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药箱。
这个浑身散发着妖艳气息的美丽青年，淡紫色唇角微勾，一步一步走在热闹拥挤的人群中，却仿若独自一人漫步在僻静的小道。
目不斜视。
直到经过那一双已然成为众人焦点的出众男女。
药箱中天平异动，铃声被嘈杂的人声掩盖，却清晰地传到青年耳中。
青年将脚下未完的一步谨慎地踩下，停住脚步。
狭长双眸微眯，眼角斜飞出艳魅的颜色，缓慢回身。
然而，青年眼中倒映的，非是如花少女，如玉郎君。
那赫然是少女手中绣花包侧挂着的一只紫色彩艺布偶。
浮生笑笑熊。
幕三
太鼓已歇，小鼓轻点，唯笛音悠悠。
舞台上华服执扇的舞者侧步偏头，哀婉地唱起曲中词。
生死来去，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
美貌女子的能面，竟莫名让人看出几分凄清。
一曲终，舞者倒地，再不复起。
掌声如瀑，闭幕。
舞者起身，行至后台。
舞者慎重摘下面具，镜中映出一张清秀精致的少年脸庞。
“三郎，可是有心事？”
少年紧蹙的眉宇顿时一松，显出些欲盖弥彰的紧张意味。
“啊？没…没有。吾怎会有心事？”
侍者掩唇偷笑，并不戳破他明显的谎言。
待帮少年换下华服，便离开此间。
少年静立良久，最终轻声呢喃。
生死来去，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
幕四
寂寂寒夜，惟独冷月孤悬。
清轩雅苑，却仍有纸灯明灭。
朦胧灯影下，清隽的少年愈发显得眉目如画。
少年跪坐在蒲团之上，姿态优雅，神情肃穆，手上动作不停。
常年执扇起舞的纤长双手如今血迹点点，令人无端心疼。
他的脚边散落着一地看上去略有些奇形怪状的布偶。
而他的手中也握着一只，只是形状看上去规整了许多。
许是略微熟练了。
然而穿针引线对于一个天生的舞者而言终归是太难了。
终究还是废了。
月已西隐，东窗泛白。
少年伤痕累累的双手捧着一只做工有些粗糙却颇有意趣的布偶，本该疲惫的脸上露出了颠倒众生的绝代笑容。
“纵生死来去，棚头傀儡。”
“愿以微末此身，相代世间劫难病苦。”
“纵一线断时，落落磊磊。”
“愿以笑颜相随，浮生共渡。”
“黄泉，共赴。”
幕五
今夜更深，有星无月。
寒风刺骨，将少年冻得脸蛋通红。
衣着单薄的纤瘦少年却仿若未觉，提着宫灯快步在庭院里前行。
到后来，他甚至忍不住跑了起来。
“啊！”
夜色太暗，少年惊呼一声，想是被什么绊到了。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是感到了温暖。
少年仿佛这才感觉到寒冷般瑟缩了下，不经意逗笑了将他拥入怀中的人。
“三郎，嘱你添衣你不听，如今倒是知道冷了？”
来人声音醇厚低沉，轻笑尤为惑人。
少年倒并不羞怯，大大方方地往来人怀中更靠紧了些，冷笑道：“若非为了将军，三郎又何故如此忘我？”
将军笑声一止，有些不自在地清咳了下，附在少年耳边低声道：“吾无事，三郎莫再忧心了。”
少年不语，只伸出双手用力搂紧了将军后背。
将军见状，素来冷峻的神色更为柔和，脸轻轻抵在少年的发上，柔声道：“三郎，剑伤之事，莫要再挂怀了，可好？吾日后，定当万般小心。”
闻言，少年从将军怀中退出，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将军手中。
将军的表情顿时变得难以形容，仿佛在隐忍着什么，闷声问道：
“这是？”
幕六
少年抬头白了将军一眼，哼道：“你想笑便笑吧。”
将军以扇遮面，当真哈哈笑了起来。
“三郎，这个全身开花的小东西莫不是，熊？”
少年将目光移到将军手中那一只全身绣满了花朵的紫色布偶上，眼神染上哀伤，而后渐渐沉淀为决绝。
他抬起头，清亮的眸子直直看入将军眼底，肃容沉声道：
“你我之情，世所不容。”
“可我之心，胜过世间所有爱你之男女。”
“你是高高在上的将军，而我不过是俗世里沉浮的卑贱伶人。”
“我卑微之身，无法长伴你左右，亦无法护你周全。”
“可我相护之心，只恨不能以身相代。”
“刀剑也好，病痛也好，苦难也好，我只愿以我微薄此身，代你承受世间所有疾苦。”
“它，就是我。”
一字一句，生生打在将军那颗火热跳动的心上。
他早已止住了笑意，用着世间最为灼热的眼神深深凝视着少年。
他的三郎说，愿以身相代。
这是何等情深，何等义重？
“三郎……”将军轻轻叹息，执起少年右手，怜惜地将伤口依稀可见的手指一一放到唇边轻吻，左手亦然。
“三郎，吾，如何舍得？”
幕七
少年眸光倏然一颤，闭目不语。
将军将那只初见极为滑稽，此刻却觉情意深重的小熊举到少年眼前，指着那上扬的嘴角低沉笑道：“吾只愿，三郎能像它一般，今生永远笑着陪在吾身侧。”
少年猛地睁开双眼，点点星光破碎，终是忍不住落了泪。
他，懂他。
但将军，你不知。
何止今生，碧落黄泉，生生世世，三郎都愿追随。
少年眼中含泪，唇角浅浅勾起，轻声道：
“将军，我想为你舞一曲。”
“好。”
将军接过三郎手中的宫灯，将手中纸扇递与他，行至一旁，看着少年翩然起舞。
“知己如君，夫复何求。”
“浮生常笑，死复何惧。”
“若能将此情，由我心传君心，此生足矣。”
……
直至很多年后，将军都能清晰记起这一夜的情景。
记得少年眼角的泪，指尖的血。
记得少年一舞之后，风情万种地对他笑。
他说，你记好了。
它的名字是，
浮生笑。
幕八
脸上化着浓重眼妆的妖艳青年轻哦了一声，淡紫色薄唇微启。
“没想到，竟是，浮生笑笑熊。”
青年眼中染上些许兴味，抬步朝那一对已经离开的璧人走去。
他走得极慢，却不知为何，与那两人的距离却骤然缩短。
眼看着就要赶上两人，青年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堵墙。
“哦？”
青年眼角艳色更浓，不意外发现四周已无人影，惟药箱中天平响声震天。
“四百年前，足利病重弥留，恐世阿弥殉情，故将浮生笑笑熊归还，只言，我之魂灵，与你共生。”
“呵。”青年嘴角牵起一抹笑，冷意深沉。
“一线断时，落落磊磊。足利不知，通透如世阿弥，又岂会独活。”
青年声音华丽，仿佛沉吟一般侧头轻笑。
“四百年前，与世阿弥一同葬身火海的，浮生笑笑熊，如何会在此，出现？”
青年直视前方，抬起脚步，仿佛未见眼前高墙，兀自往前走去。
然而，撞上墙的那一刻，青年完好无损。
倒是四面高墙如水镜破碎，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前依然是热闹非凡的街道。
依然是摩肩接踵的人群。
只除了。
失去踪影的一双璧人。
幕九
城西，木屋已是年久失修。
少女手持一面圆形带柄的小铜镜，揽镜自照。
不同于屋中其他朴素的摆件，这面铜镜显得格外精致。
背面的纹花栩栩如生，镜面明亮，仿佛能照出人心。
离夏日祭不过过了五日，少女的容颜却似乎比那夜又娇艳了许多。
少女双眼迷离，半晌，方如梦初醒般有些着迷地轻抚自己的脸。
不知想到些什么，镜中的双颊渐渐染上一抹薄红。
如此对镜许久，少女方才依依不舍地将铜镜小心地放在一旁。
然后，她双手捧起陪伴自己度过了漫长孤苦岁月的伙伴，放在颊边轻蹭，浅笑呢喃。
“阿笑，我感觉，好幸福呢。”
那是一只做工略为粗糙，看上去有些滑稽的紫色纹花彩艺布偶小熊。
它的嘴角扬起一个夸张的弧度，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隐隐发亮。
“阿笑，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那位大人呢？”
少女脸上红晕更甚，不好意思地小声说着。
她没注意到的是，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伙伴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了一种情绪。
那是极为人性的，担忧焦虑的情绪。
幕十
来人撑着一把绘有别致纹样的艳丽纸伞。
他在门前停住，抬起头来。
朱红色眼妆艳烈，狭长紫眸斜飞，魅色深沉。
唇角轻挑，却不见笑意，只邪气更甚。
他抬手扣门，咚，咚，咚，均匀三下。
片刻，又三下。
少女打开门，疑惑地看向门外。
这一看，不免惊叹了一声，羞红了脸。
她从未见过如此妖艳邪魅的男子。
退后一步小声问道：
“先，先生，您有何事？”
紫色的薄唇轻启，清冷华丽的声音缓慢响起。
“雨大。还望，借宿，一宿。”
“这……”少女有些犹疑，毕竟家中只她一人。
“可有，不便？”青年勾唇。
“啊，不，先生快请进。”
少女脸色更红，连忙摇头。
“多谢。”
幕十一
“寒舍简陋，仅有粗茶相待，还请先生见谅。”
少女不好意思地将茶碗放在青年面前，拘谨地跪坐在青年对面。
“多谢。是我叨扰，才是。”
青年一身隆重的和服，端整跪坐，不像陋室寄居者，反倒像是奢华宫廷中的王公贵族。
“先生言重了。请先生在此将就一晚，阿弥告辞。”
少女年纪虽小，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山野孤女，礼数却相当周全。
青年轻轻躬身回礼，幽深的目光落在少女手中的布偶上。
“浮、生、笑。”
青年淡紫薄唇无声开合，朱红眼妆斜飞出浓烈的艳色。
药箱中天平异动。
“啊！”
寂静的空气中隐约传来细小的惊呼。
紫色纹花小熊依然是弧度夸张的笑脸，黑黝黝的眼睛却仿佛倒映着震惊。
少女毫无所觉。
幕十二
夜半时分，大雨骤停。
乌云散去，弦月东升。
卖药的青年猛然睁开双眼，床头赫然立着一只布偶熊。
若是常人，恐怕早已惊声尖叫。
青年却只是漠然与那双黑色的眼睛对视。
“你是，足利，还是，世阿弥？”
浮生笑偏头，黑色的眼中映出无辜的神色。
“或者，只是，妖怪。”
青年坐起身，眸中冷意沉沉，唇角勾起，却无丝毫笑意。
浮生笑仿佛被吓到一般猛地后退，剧烈摇晃脑袋。
可惜那张脸孔作出这般神色，只是更添几分滑稽。
妖艳青年眼中不见怜惜，只冷冷看着。
浮生笑又悄悄挪了两步，离青年更远了些。
它小心地举起莲藕般的双臂互相碰了碰，朝青年弯身，仿佛对着青年作揖一般。
十足可笑。
淡紫色薄唇勾起，青年眼中浮现一丝兴味。
“哦？”
浮生笑转身朝一个方向指了指，又转身看着青年。
“你想让我，跟你，过去？”
浮生笑拼命点头，让人有些担忧那颗小脑袋会不会掉下来。
青年敛眉，狭长双眼微眯。
“也好。”
幕十三
“冥界之花。”
妖艳青年唇角垂下，浓艳的妆容透出几分煞气。
浮生笑立在青年肩头，瑟瑟发抖。
月光下，曼珠沙华开得如血如荼，那是一片近乎妖异的赤红。
花田中一双男女浑然未觉不妥，浓情蜜意。
“哦？”
药箱中天平突然剧烈震响，卖药的青年眯起双眼。
浮生笑从青年肩头落下，掉在地上，就像是一只普通的布偶。
再无动静。
先前相貌清纯娇美的少女，此刻散发的却是与这片曼珠沙华一般无二的风情。
如血红唇，如花容颜。
艳丽，妖异。
而男子却如清风朗月，甚至显出几分宝相庄严的圣洁来。
卖药的青年捡起布偶，手上一顿。
他快速从药箱中掏出一串东西，套在布偶身上。
“你的灵魂，在流失。这是，为何？”
浮生笑慢慢抬起一臂，似乎极为虚弱。
它挣扎着站起来，似乎很是急切地指向少女。
曼珠沙华开到荼蘼。
花事将了。
幕十四
整片的曼珠沙华顷刻间凋谢，枯萎。
少女倒在了男子怀中。
“阿弥！阿弥！你醒醒！”
男子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
浮生笑焦急地伸出一臂去扯被套在脖子上的那串东西，可惜那一截莲藕一样的手臂并不能完成这样的动作。
尖耳的妖艳青年瞬间了然。
“莫非，你的灵魂，给了，她？”
浮生笑动作一滞，双臂对碰，显出些手足无措的意味。
朱红的妆面在月光下艳色更甚，青年唇角挑起。
眼神冰冷。
“那，她的呢？”
话落，已至男子面前。
作贵族武士装扮的俊美男子突然双眼迷离，不复清明。
双手也不由松开。
卖药的青年并不动作，任由少女倒在花丛中。
一面镜子从少女袖中滑落。
光华四射。
幕十五
“月华之镜。”
妖艳青年紫眸暗沉，看着手中这面光芒渐渐流失的镜子，曼声道。
“妖狐一族的宝物，为何，会在此？”
朱红眼妆挑出艳魅颜色，眼神漫不经心地从眼前三人身上一一滑过。
本在少女身上焦急地跳来跳去的浮生笑瞬间僵住动作，一只脚滑稽地停在半空，那张永远笑着的脸僵硬地转向卖药的青年。
少女依然昏迷。
年轻俊美的武士双眼褪去迷离，眼神复杂。
“哦？”
青年勾唇，退魔之剑不知何时握于手中，剑柄的铃铛在夜风中清响。
“看来，是你。”
幕十六
“月华之镜，有将人心虚妄欲念化实的力量。”
狭长双眼扫过心虚低头对藕臂的浮生笑，微微挑眉。眼神转向俊美男子时，却是唇角下压，声音冰冷。
“却不知，虚妄执念，竟能化妖，反噬其主。”
“不如，让我来听听你的真与理如何？”
左手一挥，符咒顿出，这一片死寂花海瞬间被结界包围。
天平响声愈烈。
浮生笑颤抖地钻到少女袖中，双臂要遮不遮地半盖住眼睛鬼祟探头。
“大人无需如此。在下不会逃走。”
俊美的武士笑容圣洁，半跪下身将少女轻轻抱在怀中，眼神温柔深情。
“哦？”
“大人可能不信，此事，在下先前丝毫不知。”
“在下从未想过来处，以及归处。到如今，方知自己原来只是因阿弥虚妄的爱而生的噬情妖怪而已。”
卖药的青年面色沉寂，波澜不惊。
“噬情怪。以少女的爱为食，而少女的爱，也就是少女的精气与灵魂。”
虚妄而生的俊美妖怪轻柔地拂过少女乌黑的发，眸中有忧伤，有留恋，更多的却是决绝。
“在下不愿伤害阿弥，更不愿害她性命。然而，在下的存在本身，于她而言，就是致命毒.药。”
“所以，请大人斩了我。”
面容丝毫不见邪恶，反倒有些宝相庄严的圣洁之感的妖怪将少女轻轻放在地上，站起身来，坦然地面对妖艳青年。
叮铃——
幕十七
退魔之剑发出声响。
青年的表情隐在艳丽的妆面之下，华丽清冷的声音响起。
“要拔出退魔之剑是有条件的。如今形、真、理三者兼备，退魔之剑可以拔——”
话音顿止。
青年看着原本对噬情怪颇为害怕的浮生笑竟张开双臂挡在其面前，淡紫色薄唇复又勾起。
“你这是，要救他？”
浮生笑连连摇头又点头，手指指少女，又对着青年连连躬身下拜。
十足滑稽。
甚至连妖艳的青年眼中都不由滑过一丝隐秘的笑意。
看来，是为了少女。
“你难道不知，他的存在，会害死她？”
浮生笑动作僵住，仿佛没反应过来，以奇怪的姿势愣在当场。
“谢谢你，阿笑。”
俊美的妖怪抱起浮生笑，摇头轻笑道：
“我知你不愿阿弥伤心，但我这样的低阶妖怪，是没法控制自己的。终有一天，会害了她性命。与其如此，倒不如便伤心一场，也算全了我与她这一场虚妄的爱恋。”
目光扫过这只心地良善的布偶熊脖子上的珠串，俊美的妖怪似乎想起什么，收了笑意，沉声又道：
“阿笑，我不知你是什么来路，但我知你一心为了阿弥。望你今后好好陪着她，我如今将一切都还给你们。”
话落，将布偶熊往少女身上抛去，坦然迎向青年。
退魔剑出，一道金色的人影闪现，银发随风飞扬。
再回首，那个笑容圣洁面貌俊美如天人的妖怪已然不见踪影。
幕十八
“哦？妖狐一族。难怪，会有月华之镜。”
妆面艳丽的青年神色未见丝毫意外，波澜不惊地看着眼前微微透明的人影。
那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眉心一点朱砂痣，愈发衬得他灵秀可爱。
只是，与常人不同的是，一双狐耳，一条狐尾。
浮生笑笑熊一动不动地躺在少女身上，宛若一只普通的布偶。
脖子上的琉璃珠串失了踪迹，却是套在了少女腕间。
澄澈透明的琉璃珠内突然盛开了鲜艳的花朵，生机隐现。
“拜见大人。”
狐耳的男孩对着青年下拜，黑亮的眼中有些瑟瑟不安。
“你的真与理，又是什么？”
幕十九
四百年前，京都妖怪大战。
出身不过百年的小妖狐与父母失散，险些被大妖吞噬殆尽。
妖身被毁，灵魂将灭之际，一缕紫光闪过。
原来那夜世阿弥指尖鲜血渗入布偶体内，再加上句句誓言汇成言灵。
执念动天。
本该毫无生命的布偶，有了一丝灵力。
因缘巧合，将七魄尽丧，仅余微弱三魂的小妖狐吸入体内。
小妖狐遭受重创，即使恢复意识也完全无法动弹。
却能感知到周遭一切。
自此，将世阿弥视作恩人。
然而，将军身死之际，他却依然没有力量阻止悲剧。
只能眼睁睁看着世阿弥葬身火海，微弱魂力仅能下意识护住自己。
悔恨，愧疚，无可奈何。
终至陷入沉睡。
四百年后，一个与世阿弥有着相同血脉的小女孩唤醒了它。
阴暗的老宅，抱着藤球的小女孩。
以及，角落里的紫色彩艺布偶。
浮生笑笑熊。
幕二十
数年后，遭逢变故的小女孩随家人移居江户。
又数年，亲人病故。
人世无常。
不变的，唯有怀中始终微笑的小熊。
脸上有一块绯红胎记的少女，眼神逐渐死寂。
直到她，捡到一面铜镜。
不知何时开始，脸上的胎记开始消退。
镜中的容颜，日渐娇艳。
昔日的嘲笑欺辱，湮灭了声响。
流连身上的眼光，变成了嫉妒与爱慕。
只是她不知道。
怀中的伙伴日渐流失的生命。
幕二十一
妖异的青年紫色薄唇勾起，狭长的眼角挑起一抹艳色。
“为何？”
狐耳的男孩不敢抬头，小声回道：
“月华之镜乃是我妖狐族人本命之镜，需以魂力滋养。”
“哦？你就不怕，魂力尽失。”青年眯起双眼，声音华丽清冷，“永世不入轮回？”
狐耳轻颤，男孩小心地抬头看了艳丽的青年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
“我……我想帮她。阿弥是三郎家的后人，我……我想报恩……”
青年抬起脚步，朝少女的方向走去。
男孩受惊一般猛地抬头，瞬间挡在少女面前，颤声道：
“大……大人，你要干什么？”
朱红色眼妆颜色愈深，妖异夺目。青年轻启淡紫薄唇，曼声道：
“虽噬情怪将魂力返还，你如今三魂依然残缺，你难道不知？”
“我……我知道。”
“既如此，我与你之定魂珠，为何，又给了她？还以‘生花’之术，将自己的魂力，渡
给她？”
“我……我是个妖怪，多加修炼，魂力总会回来的。但是阿弥只是个普通人类，她更
需要定魂珠。多谢大人馈赠。”
男孩说到这里，似乎突然不怕了，黑亮的双眼对上青年的。
依然有些瑟缩，却极为坚决。
“请大人放过阿弥，斩了我吧！”
幕二十二
“哦？”
妖艳的青年面色无波，唇角浅浅勾起。
艳丽妆面依旧，冰冷气息却微微散去，连眼中都染上些微笑意。
突然，他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花海，走得既谨慎又沉稳。
风中似有华丽声响淡淡飘散。
“我，只是个，卖药的……”
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浮生笑笑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