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娜娜！》大宝妞

14、无能为力

　　这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人决定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有的是新的开始，有的是重新开始，有的是多次分分合合后的再一次开始。决定开始的原因也不尽相同，也许是第一次见面的怦然心动，也许是日子长了突然发现的深情，又或许这只是不足以为怪的日常小插曲。可是直到现在，娜娜都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选择和老谭谈恋爱，同居，带他回家过年，陪他一起买房子。这一年多以来，他们像任何一对恋人一样，做着相似的事情。过节时，他们一起去商圈吃饭看电影；下班回家后，他把单位发的购物卡塞给她；发了工资，他默默精打细算着下个月的开销；12月份， 她收到了老谭给她买的生日蛋糕和玫瑰花，开心地笑了。
　　他们不过是过着属于自己的小日子，他们怎么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他们都是新手。27的老谭是，20岁的娜娜也是。
　　在这场关系中，她知道她一直占上风，这种上风是老谭心甘情愿给的，他深知要为自己的喜好和选择付出些什么。在这场关系中，一切进展都如此顺利，老谭都无法找到有力的证据去估算这场关系的可能会出现的风险和失误。即便是那天晚上，娜娜没有回去，选择住了酒店。
　　老谭有次在电脑上无意间发现了娜娜和前男友的□□聊天记录。那天，娜娜下班回到家，一进门把包随手扔到沙发上，走进开了灯的卧室，看见的是坐在床上的老谭的背影。老谭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腿上，“我看了你们的聊天记录。原来你们一直在保持联系。”老谭不紧不慢地说。
　　娜娜当时头皮一阵发麻，她站在了进卧室的门口，不再往前走一步。以前她都会定期删除与前男友的聊天记录，最近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删除了。在老谭把话音刚落到她想到怎么回答的空隙中，她在脑子里浏览了一下最近的聊天内容，不过也就是关于日常生活，她说：“我们没有聊什么。就是每次买衣服的时候问他好不好看。没有聊什么，你自己看啊。”说完，她还是站在门口，她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尽管没有天塌下来的那种严重感，她觉得总得有场暴风雨在等待着她。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老谭提高了些声音，但仍然没有到严厉的地步。他明明知道这样的事情就是一种明显的隐患，他居然放弃了充满怒火的责备，放弃了一个男人要求自己女朋友遵守恋爱规则的权利，取而代之的是，他用这句试探性的话问娜娜，他以为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绝对是肯定的。这样的话，背对着娜娜坐在床上的他，在亲耳听到这个肯定的答案后，他就可以安心了。
　　“我没有喜欢他。况且他在上海，我在重庆。我们不可能。”娜娜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理直气壮的，但她不敢看他，她知道自己的心虚。她心虚的是她很清楚老谭根本没有办法和他比，比这心虚的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她既没有说因此出分手，也没有追溯继续和前男友保持联系的原因。
　　她仅仅是理直气壮地说出了那句话，一个大家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一个老谭无法反驳甚至都可以把它作为不再追问这件事情的理由。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去了酒店，以这种行为对这件事画上了句号。她以为的暴风雨也没有到来。
　　就像注定要相遇的他们，他们本应该有的分手没有因为这件事的发生而发生。
　　是他们对海面上的暗礁视而不见吗？不是的。在他们那个年龄里，他们各自拥有的人生经验里，他们都是新手。他们对面对辨别暗礁凶险程度的无能为力，他们有的，只能是无能为力本身。
　　老谭表里如一的温和，对待这些事情的态度，从某种程度上说，让他们失去了发现问题的机会。她都没有机会对老谭无理取闹，对他大发脾气，对他要求苛刻，把自己内心的黑暗投射到老谭身上，甚至搅乱这段关系。那次被发现聊天记录后，她希望老谭可以打压她，激怒她，和她大吵一架；指责她背地里还想着前男友，警告她这样的行为是他不容许的，要求她把这件事情说个清清楚楚，甚至提出分手，马上离开他租的房子里。
　　他们之间风平浪静得，她都没有机会因为难过躲到被窝里悄悄哭好等待他来安慰她；或者可以故意不理他冷落他几天；又或者因为老谭在工作上的不上进可能会影响他们未来生活的品质而纠结要不要继续这段感情。
　　什么都没有，但她绝对是伤害老谭的那个人。分手那一刻像丢了魂似的老谭，花了多久的精力去恢复，那么，娜娜对他的伤害就有多深。
　　可是，他们确实谈恋爱了。她娜娜，来到观音桥，见了老谭，没过几天就和他谈恋爱了，没过多久他们就同居了。这偌大的城市里，到处都是人的城市里，建筑物挤的透不过气的城市里，黑暗中也有夜景的城市里，盘踞在心里的那份寂寞，不是娜娜一个人才有的。那些拥挤的地铁上，宜家的餐厅里，观音桥的坝坝舞广场上，他们都有。
　　这份寂寞，对于娜娜来说，还不至于到了需要和老谭在一起抵抗的地步。二十岁的姑娘，不应该是活波积极的吗？这不痛不痒的恋爱到底算什么啊？不是用来抵抗寂寞的恋爱到底算什么？还是说恋爱中的人彼此也是同样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