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别怕》渔愚鱼

12、番外篇

　　元光五年。
　　长安，西市，刑场。
　　本是骄阳烈日，正午时节，刑场边却是被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要说原因的话，是因为今日要斩的犯人不简单，是个女人，且这个女人可是在汉宫里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
　　监斩官抬头打量了一下天边的日头，寻思着午时三刻已到，又假装正色得瞄了眼烈日下身穿囚衣的女犯。那刑台之上正跪着的女人，虽是蓬头垢面却扔藏不住妖娆美艳的面貌，不亚于宫里的任何一位女子，无论是尊贵的陈后，还是淑贤的卫夫人。杀人砍头容易，诛心却难。那女子犯下诸多灭九族的重罪，皇帝本想凌迟处死，千刀万剐方可泄愤，奈何新欢旧爱都为之求情，无奈只好一砍了之。
　　显然看热闹的百姓也被女子的容貌惊到，一时之间在行刑台下窃窃私语。
　　“看，一副狐媚样子，当真不是好人！”
　　“听说这个女人在宫里穿着男人的衣服，还和陈皇后睡在一起行□□之事，真是好不要脸！叫什么，那个叫什么来着？”
　　“你是说对食？”
　　“对，就是对食！真是不知羞耻……”
　　“听说她还怂恿陈皇后建立神祠，祭拜邪神，诅咒皇帝……”
　　“啧啧啧，真是生生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人群中的几个布衣粗汉口里开始说些不干不净下三滥的话语，挤在人群中一位面容姣好后生模样的人着实听不下去了，却听得同在看热闹的大娘气愤愤得开了口。
　　“呸！你们这帮烂泥猪狗，少在这儿胡乱放屁！”
　　“人姑娘做的事怕是你们前后十八代也出不了一个的种！瞅瞅你们一个个的德性！”
　　“对啊，我听说前几个月那姑娘还治好了刘大妈家小秋的绝症，这方圆几百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四处请她呢！”
　　“你们还不积点阴德，小心回家的路上被无常鬼捉了去！”
　　“肃静！都肃静！”
　　监斩官并军士止住了百姓的喧闹。站在人群里的年轻后生知道，要行刑了。将藏在衣袖里的拳头握得死死的，一动不动得盯着刑台上浅笑嫣嫣，面若桃花的女犯，仿佛要被砍头的人不是她自己。
　　“时间到！行刑！”
　　人群里又是一阵哗然，有胆小的虽然捂住了眼睛，好奇的眼珠子却在指缝间若隐若现；有胆大的伸长了脖子，倒也不怕溅一脸的血。
　　刽子手的刀举了起来，厚厚的刀身反射出冰冷的光映射到后生的眼睛里结出了一层寒冰。
　　“楚……”
　　想要呼唤她的名字，那两个字却生生得被卡住了，如鲠在喉。
　　刀砍下去的瞬间，后生似乎看到女犯投来的平淡如水的眼神。
　　四目对视的瞬间，后生确实看到了女犯嘴角了无牵挂的微笑。
　　“以诅咒诬人者，必死于诅咒。”
　　这句话在后生的耳边响了起来，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遥远到让后生看到很久以前，年幼的自己坐上马车离开的时候，楚服也是那样正被人按着跪在泥污里，小小的身影对着自己撕心裂肺得吼着。
　　走啊！
　　不要回头！
　　卫子夫！
　　视线伴着听觉模糊了，后生踉踉跄跄得走出了人群。
　　“女犯楚服，行刑完毕，暴尸三日……”
　　眼泪最后还是不受控制得落了下来，后生快步走向一旁停靠的马车，一把推开了上前搀扶的宫人，冷冷得开口。
　　“去长门宫。”
　　车驾出了长安城，在一处甚是精致的园林处停下了，此处本是废后陈阿娇之母馆陶公主所有的私人园林。
　　震惊朝野的巫蛊案，矛头直指早就被刘彻冷落已久的陈皇后，汉武帝刘彻命酷吏张汤严查此案，可谓一举两得。一是铲除外戚威胁，二来就是可以名正言顺得立新后了。
　　新后不是别人，正是她卫子夫。
　　帝王之恩，帝王之情，帝王之爱，所谓金屋藏娇，也不过尔尔。皇帝皇后，天下至尊的夫妻，天下最可怜最肮脏的夫妻。
　　除掉陈阿娇，她和刘彻利益一致。论薄情寡义，卫子夫倒是更能理解刘彻，最后胜利也是属于两个人的。
　　人生在世，全是作茧自缚。
　　卫子夫知道，她的爱不属于自己，不属于刘彻，也不属于卫氏家族。她心中最初的那份爱，早已被自己利用的破碎不堪，是她亲手把楚服推向了陈阿娇。
　　到底是谁赢了呢。
　　卫子夫打发了随从，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后院。听说陈阿娇自从楚服下狱以后就疯了，还拿刀刺了刘彻，刘彻心中又恼又愧，索性打发陈阿娇出宫，眼不见为净。
　　远远得，卫子夫便看到空中飞着一只枫叶状的纸鸢。这个纸鸢她记得，她见到过，是楚服和两个人一起亲昵得糊好的。
　　顺着线看过去，卫子夫看到了晃着脚坐在树枝上的陈阿娇，卫子夫从未见过，那个高贵到不可一世的陈皇后，现在正握着纸鸢线轴笑得像个动情的二八少女。
　　“你是谁？”
　　陈阿娇看到了静立在树下的人，竟然面露惊喜得从树上跳了下来。卫子夫看她毛躁慌乱的样子，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不知做何反应。
　　卫子夫早知陈阿娇虽然个性孤傲，却是个率直天然的人，没想到她失了心智以后竟像个孩童一样。
　　“阿服呢，你看到阿服了么？”
　　“阿服？”
　　卫子夫苦笑一声，纵然是她，也从未如此叫过楚服。
　　“对啊，阿服帮我去捡纸鸢，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阿服最贪玩了，我要在这里把她帮我做的纸鸢放得高一点，让她能看到，能找到我……”
　　陈阿娇还说着什么，竟靠着树睡了过去，手里还紧紧得抓着线轴不松手。
　　那天，卫子夫坐在熟睡的陈阿娇身旁，良久而归。
　　三更时分，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长安城静谧的黑夜中。在楚服暴尸的刑台之上突然一道青色的闪电闪过，守卫再去看时，发现楚服的尸身早已不见，只剩下焦黑色的印记在地面上。
　　是夜，一片枫叶缓缓得飘出了长安城，落在了陈阿娇的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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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良渣作者回来了，前段日子因为身体和各种原因断更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读者大大在看，我回来赎罪惹，鞠躬躬，先更两章楚服同学的番外缓和一下，顺道补充点女儿国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