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云儿番外：雾朦胧雨朦胧云朦胧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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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便也采取了不理他战略，小样儿！看谁熬得过谁。
我每天都会偷偷去看公主，她的名字真好听，追云。我时常想这名字对一个人来说一定非常重要吧，像她，人就跟名字一样美，如果我也能有个那么美的名字该多好啊！
对我来说，那都是奢望吧？她是那么厉害，连灭囚都不能摧毁她！她又是那么坚强，在这样一个远离故土的地方饱受折磨依然乐观地生活着！
每天见她是我一天中最期待也最快乐的一件事，我总是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开始想象她一天的样子，然后再见到她以后又舍不得离开。
她最喜欢坐在晖秋院里的那棵老凤凰木下发呆，有时蹙眉沉思，有时又凝神远眺。她数着凤凰木叶片的时候，细碎的阳光洒在她玉般无暇的脸上，洒在她月光一般温柔的眼睛里，是那么美好，那么宁静，仿佛天地间只看见她的容颜；她望着天空的时候，我觉得她就像天边的一朵云一样，离我那么遥远，那么遥远，远到我会莫名生出一丝惆怅，甚至是一丝绝望。
每一天，她都会在熹微的晨光中修剪满院的杂草，素衣素裙，形态优雅。长长的银发松散地披着，随着她的身体轻轻摆动，阳光下熠熠地闪着光辉，笼罩在这片光辉中的她就像晨光中的女神一般，圣洁高贵，不容侵犯。
我总是久久地沉醉在她温柔的光辉之中，畅想着有一天哪怕只是一天，我能近近地靠在她的身边，感受她月光一般的眼神在我身上流淌，生命中再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流连，就算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也再所不惜。
她吃不惯魔尔苛的食物，刚开始的时候，除了喝点水，整天整天她几乎不吃任何东西。我担心极了！她在灭囚一定消耗了非常多的灵力，现在身体依然十分虚弱，不吃东西的话怎么支撑得下去？没有办法，我就地跑去王宫的御膳房偷点炖给夫人们的汤放在她的院子门口，可是她每次都像没看见一样，为此我伤心了好几次。
后来，她开始自己动手做东西吃，我惊讶极了，堂堂芙兰国的帝女竟然也会下厨做羹汤？但她似乎不仅会做而且做得不错，每每从厨房飘来阵阵香气，都会惹得我口水涟涟。于是，神使鬼差地一次，我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偷偷溜进了她的厨房，我发誓，我只是想尝一下她做的食物是什么样的美味，我本想尝过之后就走的，真的！谁曾料到尝过之后我竟然把她的厨房翻了个遍，那是我出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许多年后的一天，当我和她一起坐在凤凰木下回忆往事的时候，她还为此笑话我，一点寻常的吃食糕点就把我馋成那样，我但笑不语，因为那时的心情真是无法言语，我想我这辈子都离不开她的，我一点都不想离开她。
再后来的事情发生得很戏剧，她突然出现，将我逮了个正着，我害怕极了，我怕她误会我是个专门偷食吃的小贼，于是我夺门就想跑，我忘记了她是拥有灵域最强灵术的芙兰帝女，这样的雕虫小技在她面前不过是小菜一碟。我战战兢兢地定在那里，动也动不了，全身颤抖得几乎要脱臼了，我咒骂着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贪嘴！我祈祷着这是一场没有发生过的噩梦！
我就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一样绝望地低着头，她静静地走到我的身边，我闭着眼感觉到她流水一般的衣角轻轻地滑过我的手臂，引得我一阵战栗，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静止般失去了跳动的频率。
你还饿吗？
你还饿吗？你还饿吗？你还饿吗？你还饿吗？你还……
她的那句话仿佛从天外传来般，久久地在我脑中盘旋，周遭静止了下来，我好像只听见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还有她的那句话。
就这样，我留在了她的身边，有时候，早晨醒来我会狠狠地掐自己一下，幸福来得太突然，也太直接，我总担心这是一场展现得太过美好的梦，我害怕梦醒了才发现原就是一场空。
她为我洗脸，替我梳头，还给我换了身心衣裳！她告诉我，你瞧，多美的一个小姑娘啊！
这是我此生听过的最好的听的声音！我感觉自己就像被满满的幸福包围，那是我一生也未有过的完满的感觉。
她身上轻柔的香，她发丝冰凉的触感，她十指纤纤的温暖，还有她月光般温柔的眼神。
我是多么渴望时间就在这一刻静止，让我生命在这一刻永恒！
我害怕幸福来得太容易，失去时也如暴风骤雨。
我祈祷，灵域最伟大的神明，假若可以，我愿意用一生的光阴换取三百年的形影不离。
时光如流水，三百年之于神明不过是白驹过隙，白云苍狗，一瞬一瞬。
王依然不喜欢她，甚至从来没有来看过她，最可恨的是他还时常地将她叫去参加筵席，摆明了就是要羞辱她！我总是看不懂她，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从来不争不辨，只是默默地待在宫里，不是坐在凤凰木下发呆，就是摆弄满院的杂草，她说那不是杂草，是生命。
有一年雨季快要来临的时候，她在院子里撒下了云霓的种子，那是她最喜爱的花，也是她家乡最美好的记忆。闲暇无事的时候，我总是缠着她跟我讲她家乡的故事。
我知道，她的家乡芙兰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地方，那里的天是湛蓝湛蓝的，就像一块巨大的蓝色水晶一样纯净，那里的风是那么轻柔，那么舒缓，那么清香，那里一年四季都开满了鲜花，人们载歌载舞，快乐而又自由。那里还有一个最最美丽的山坡叫云坡，是她最喜爱的地方，没有来魔尔苛之前她最喜欢站在云坡上仰望芙兰湛蓝湛蓝的天空，她说她的心仿佛也要被风带走了般。
每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脸上总是会流露出无限的向往，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稍微感觉到她掩藏在恬淡背后的无奈，我心疼被我所不知道的东西禁锢了自由的她，但是我又自私地不想去帮助她解脱，因为我害怕她真是就像一片云一样从我身边飞走，再也不回来了。
她时常向我说起她的小妹妹，她说她的小妹妹叫翩翩，是整个灵域最美丽的女子，她还说她还在家的时候，翩翩最爱黏着她，就像根小尾巴一样。说到这里，她的脸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微笑，那笑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宠溺，多得让我眼睛发酸，多得让我的心都被嫉妒吞噬!
她还说她要保护她，我终于知道她这样忍辱负重地待在魔尔苛的原因！
我恨那个叫翩翩的人！我恨芙兰！我也恨修罗阿王！我恨所有得到她的心的人！
可是，我恨得那么无能为力，我无法从他们手里夺回她。我是那么地想独自拥有她，我是那么地想她的月光般的眼神只停留在我一个人身上，我是那么地想她温暖如三月的笑容只为我一个人绽放。但是，我又是那么清楚地知道，她不属于我，甚至从来没有属于过我，她看着我的眼神里倒映的是另一个影子，她微笑着的嘴角牵挂的是另一个人。
我，不过是个，孤独的替身。
魔尔苛的雨季，下起来滴沥滴沥，外面是绵绵的雨丝，心里是理不清的愁绪。她不开心，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是我知道，她不开心。王又叫她去参加筵席了，听说最近王有了一个新宠，叫段柔，大家都说她是妖娆多娇，媚骨天成，我也见过，不过尔尔，与公主比起来简直就是路边的一朵艳俗的野花！但是，王宠幸她。
那晚回来的时候，她走路有点摇晃，周身酒味浓烈，显见喝了不少。常听人说，酒是用来消愁的东西。是什么样的愁逼得她要喝这么多呢？
明明眼睛里蓄满了哀怨，可是她却生生地笑了出来。那一夜，我就由着她在院子里闹了一夜。那一夜，我心如刀绞。
我知道，非常清楚地知道，她与我之间隔得太多也太远，那段距离是我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超越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她，忍不住，渴望能和她一生一世。
我知道，我是个可怜的傻子。
她在王宫的日子真的一点也不好过，不仅是那些宫妃夫人欺负她，就连宫里的仆人们也不待见她，我时常为此气愤不已，可是她却还反过来安慰我。她说没有人生是完满的，大悲大喜过后就是空荡荡，来之不得去之亦不得，无来无得，无去亦无得，失之得之，何其重耶？
我不懂，那些绕来绕去的得来得去我一点也听不懂，也不想懂，我只想让她开心，让她快乐！虽然她还是会笑，可是她的笑一点也不快乐，明明应该波涛汹涌，可是她好像什么都是淡淡的。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问她，你真的看淡了吗？还是你的心在这里枯萎了？
那些撒下的云珠子种了三百年还是没有反应，她无心了，而我依然坚持着。我也甚是奇怪自己的这份执着，其实，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只是心中仿佛有股强烈的欲望在支撑着我，我要让她看到在远离芙兰的魔尔苛也会开出和在她家乡一样美丽的花朵，我想让她知道在这个冰冷的王宫里有一个人真的渴望她快乐地生活。
连我自己也分辨不清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情感，我时常莫名其妙，又恍然若失，渴望她月光般的眼神温柔地注视着我，渴望她温暖的指尖轻轻地触碰我，会心动，会心痛，会快乐，会忧伤。而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三百年的岁月就像凤凰木叶片间细碎洒下的阳光，漏着漏着就没有了。
我曾想过，一生就这么陪伴着她就好了，什么也不要知道，什么也不要明白，什么也不要说。突然有一天，我所渴望的平静生活被打破了，被一个人，一个我渴望替代而不得的人，那个人撕裂了她伪装的理智，扯出了她炽热的激情，她永远牵动着她的神经，哪怕是她毁了芙兰，毁了她挚爱的故乡。
六天，她在噬鸾殿前跪了整整六天。无论我怎么劝说她她都不听，整个人就像被封锁了神经，痴痴傻傻地跪着。我绝望了，仿佛也要跟着她一起疯掉了。我疯了一般冲回了废奴院，我知道我那被遗忘的族姓，擒龙，与这个王朝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约定。
大伯意料中起强烈反对，可是我不管，我只要帮她实现她的愿望，我只要她快乐，别的什么我都不管！
大伯站在阴影里，大半个身子遮盖得朦朦胧胧，他沉重地叹着气：我知道的，我就知道的，一切都是宿命，宿命啊。
我才不管什么宿命不宿命，只要她能快乐，只要她能幸福，我就一切都心满意足。
她走了，王带着她去了她一心向往的地方。我站在宫墙的背面默默流泪，三百年，幸福过，伤心过，足够了，我想我会带着这三百年的记忆一个人生活。
擒龙雏鸣问我，后悔吗？我没有回答。我问他，喜欢过一个人吗？他也没有回答。
喜欢是淡淡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爱着会后悔吗？
我的一生注定离不开魔尔苛这片苍灰的天空，但是，只要想到我的心中住着五彩斑斓的芙兰，无论身在哪里，心都是幸福的。
终究，我们是玩不过命运。我也曾幻想过可以再见到她，只是没想到再见竟然来临得这么快，只是没有想到再见她时竟然是那样一副光景。
散乱的长发遮盖了她的大半张脸，可我依然清晰地看见了她脸上斑驳的泪痕。心，一阵绞痛。那一刻我是那么地恨命运，为何要这样折磨她？为何？
擒龙雏鸣说，在乎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割开手腕的时候，他没有阻止我。殷红的鲜血汩汩地涌了出来，我禁不住一抖，一滴血不小心溅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有着一种凄艳的美。
我问擒龙雏鸣，这样可以救活她吗？
他说，可以。
我又问他，她会知道是我救了她吗？
他说，不在现在也会在未来，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其实，我还想问她会不会知道我一直都喜欢她，可是我不敢，我是一个胆小鬼，我害怕说出来了就失去了爱她的机会。
我每天都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她快快醒来，哪怕只是看我一眼也可以啊。可是，她就像沉睡在梦境中的睡美人，一天一天，总是不愿醒来。我猜她可能是太累了，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太累了。可是，就这么沉睡下去她会不会永远都不再醒来？
我不要！不要看不见她月光般温柔的眼睛！不要看不见她三月般温暖的笑容！不要听不见她说话！不要她为了他们永远地沉睡！
爱确实是要付出代价的，当我恍恍惚惚倒下的时候，我笑了。公主，我是那么地喜欢你，虽然你不知道，但是我还是喜欢着你，哪怕永远只能这样默默地守护着你。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一个朦胧的世界。擒龙雏鸣远远地看着我，他的背后是一团朦胧的雾，他的表情我也看不真切。我想看清楚他，可是无论我如何靠近，我和他之间都永远隔着那片朦胧，隔着一段遥远。
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在我耳畔呼唤，云儿，云儿，云儿。
那是久违的声音，那么熟悉，那么温柔，瞬间就让我忘记了那片哀伤的朦胧。
醒来后，才知道发生了很多事。她的妹妹去了赤魂，而且杀了很多的人。她在大殿之上顶撞了王，甚至召唤出她的幻风，那是怎样一番同归于尽的决心？
我不要她跟着他共赴黄泉！我不要他们伤害她！我不想她再为他们伤心难过！我不要！我不要！
可是，我无能为力，小小的我，不过是被囚禁在魔尔苛王宫里的一只小小鸟，怎么也飞不出魔尔苛苍灰的天空，又怎么保护得了她呢？
后来，她的妹妹带着赤魂人踏上了魔尔苛的领土，她又要走了。这一次，我是那么强烈地感觉到她不会再回来了。
绝望的心失去了跳动的勇气，我不想再这样茫然地等待了。
我对擒龙雏鸣说，你来帮她吧。
他说，我们拥有着同一个心脏，你哀伤我哀伤，你快乐我快乐，你爱着我也爱着。
于是，我放心了。
离开的时候，我最后一次来到她身边。她依然坐在凤凰木下低头沉思着，我轻轻地抚摸着她蹙起的眉角，她月光般的眼睛，她被星星染了色的长发，最后，我轻轻地拥抱了她。
她眉目如画，眼睛月光般温柔，她善良纯净，笑容荡漾三月春风，她曾带着笑意轻轻唤我，云儿，她转身回眸的时候，我的心，坍塌了。
今生，我无力保护你，许来生吧，来生我一定会成为你的那片天空，澄清碧蓝，无拘无束。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云儿番外：雾朦胧雨朦胧云朦胧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