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99开农场》一时雾

62、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林秀英包元宵的动作很利索，把黏糊的米浆团在虎口捏开，一勺子肉馅填进去，大拇指跟食指使劲一合，就把米浆团子给捏成了球状，一粒元宵算是包好了。

　　但她现在心里头有事，神色忡忡的，动作也渐渐慢下来。

　　郝佳就在她身边站着，对自个儿的母亲再了解不过，就问她：“妈是不是担心爸会借钱给三叔？”

　　“你三叔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嘴巴能说话，要想办成个什么事儿，能说各种好话哄人开心。我就怕他把你爷爷哄得晕头转向的，年前卖甘蔗红薯挣了点钱，就要给他借去了。”林秀英把包好的元宵整了整，免得粘锅，解下围裙，不安地说：“不行，我还是得去看一下，佳佳，你看着点儿家里，我马上就回来。”

　　郝佳跨出去一步，拦着林秀英，“妈，你待家里吧，我把这些包好的元宵拿去给爷爷，他爱吃元宵，这里也有三十来个了。”不等林秀英说不，郝佳就已经动作利索地跑去洗手。

　　大冬天的凉水几乎跟冰块一样的冷，冲在手上冷的郝佳打了个激灵。

　　林秀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天冷，倒点热水洗手啊，免得着凉——”

　　郝佳已经洗好了，湿漉漉的手背在衣角上擦了擦，就找了个大盆子，将包好的元宵一股脑倒进去，冬天天气冷，刚包好的元宵没一会儿就硬了，也不容易粘锅，她捧着盆，小跑着去郝志国家。

　　九几年的时候，清水村家家户户都已经住上了砖房，不过穷些的只能盖一层，富裕的能盖三四层楼高，白日里院门都是敞开着，也只有冬天天气冷，大厅的门才会虚掩着，免得冷风灌进去。

　　“……一把年纪了，你好意思找爸妈借？不能借！”郝宏骏皱眉冷声道，他在部队里当了好几年的兵，虽然没当上很大的军官，但也一直是从班长做到副连长，分配回来又是做警员，脸一板起来，很有威慑力。

　　郝宏远油腔滑调的性子，最怕碰上一本正经，又油盐不进的二哥郝宏骏，所以一见他跟在自个儿屁/股后头就来了郝志国家，脸色也很难看，扯子嗓子说：“我找爸借，跟你没关系！你甭在这吵吵嚷嚷的，让爸难做。”

　　郝志国抽着旱烟，沉默地坐在一旁的矮脚小凳子上吞吐着烟雾，没开口说话。

　　“你也知道正月里别在爸这里吵闹，那你还来干什么？是不是从大哥家借到我家，都不借你钱，就把心思打在爸这里？为啥就不把心思用在正途上？明明有一身好手艺，能——”

　　“别说了！”

　　郝宏远气的跳脚，吼了声。

　　郝志国撩起眼皮子看他，“吵什么吵，吵得我脑仁疼。要多少钱？”

　　郝宏远大喜，“一千，爸，我跟你说。这个茉莉花肯定挣钱的，我家里的地不是还闲着吗，再找别家租一点，也能种个两三亩，等来年卖了钱，我立马就还给你！爸你相信我，少说能翻个四五倍的，肯定不成问题！能我钱到手了，就还你一千五，不我翻倍给你，还你两千！”

　　此人满嘴胡话，甜言蜜语听着好，但里头淬了毒，熟悉郝宏远的人都知道不能信，但架不住好话说多了能迷人心，家里的兄弟父母不是不了解他，可心里头仍存着点侥幸，不知道被骗过多少回。

　　也就是老四郝宏宇家里头穷，还有个很是抠门的媳妇，所以郝宏宇没成功从老四家借到过超过一百元钱。

　　但郝宏远这人也有个好，就是只要兜里有钱的时候，从来不吝啬，花钱大方的很，要是真能挣上五六千，不管是郝宏骏，还是外头偷听的郝佳，都相信他真的会给郝志国两千。

　　只不过这钱，必须能留在他手里，而不会因着这样或那样的理由，被花出去，或者赌掉。

　　“不能借！”郝宏骏生硬道。

　　屋里头僵持着，郝佳连忙推开门，脸上露出一个笑，“爷爷，我给你送元宵来了。是我跟妈一大早包的，皮薄馅儿大，里头还加了剁碎的虾米，保管鲜的很！”

　　郝志国布满皱纹的脸上，立马展开笑容，连着褶子都更深了些，但看起来确实是高兴的，他张开手臂，“给爷爷看看佳佳包的元宵。”

　　郝佳一路走过去，很自然地打断了两个大人的争吵，屋里头一下子陷入了安静，只剩下郝宏远沉重的呼吸声，以及烦躁来回踱步的声音。

　　“爷爷，你吃早饭了没？我猜肯定没有，你都不吃早饭的，小心以后胃疼。”郝佳一只手拉起郝志国，不依不饶地非要拉他去厨房煮元宵，“三叔也还没吃饭呢吧，咱们一起去煮点，大家一起吃。天气这么冷，饿着肚子多难受啊 。有什么话，吃完了再说。”

　　郝志国身体一直不好，再加上他为人倔，除了腰腿不好，耳朵有些背外，还有着很严重的胃病，从他分家以后，就忙着下地干活，不再吃早饭了，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年轻的时候还能撑着，年纪大了后，胃病就如影随形，到了晚年吃什么药都不好使了，再加上老人不爱吃药，就算疼也是咬牙忍着，不跟人说。

　　后来得了很严重的胃溃疡，晚年日子很惨，腰疼腿疼胃又疼，几个儿子没本事的孝敬不了他，有本事的妻管严也不愿意管他，几乎沦落到了快没地方住的地步。

　　“你干啥呢，我跟爸还有话说——”郝宏远伸手，想拦住郝佳。

　　“吃完了再说啊三叔！”郝佳已经拉着起身的郝志国进厨房去了。

　　她一进厨房，就有意无意地把厨房的门给关上，拖了张凳子给郝志国坐着，说：“爷爷你给我烧柴火，我煮元宵，快得很。”

　　郝志国哪能看不出她的意思，笑道：“鬼灵精的丫头。”

　　郝佳给锅里加了水，盖上锅盖后，蹲在郝志国跟前，小声地问：“爷爷，你真的要借三叔钱吗？”

　　她的脑袋被摸了一下，郝志国叹着气说：“你三叔这个人，飘得高，根底下又扎不牢，做不成大事。可是……”

　　见他露出心软，郝佳立马说：“可是爷爷，你就不怕三叔又拿去赌吗？爸妈去年借给他的四百，还没还上呢。”

　　“他找你爸借钱了？”郝志国不知道这回事，不然早把钱还给郝宏骏了，立马要站起身，被郝佳拉住了，“我出去问问他！”

　　“我爸不让我说这事儿，爷爷出去说了，我不就露馅儿了吗？快坐下来，炉子里的柴快烧完了——”郝志国不得已又添了根，“三叔做木雕的手艺，是全县有名的，好多人都来找他做，只要他动手就能挣到钱，为什么非得去种茉莉花呢？”

　　“他又不会种，万一种坏了，亏了怎么办？但是做木雕不会亏啊，我爸说了，要是三叔肯好好做木雕，早几年就能成为村里的万元户，哪像现在这样，还需要到处借钱呀。”

　　九九年的万元户不怎么值钱了，但再往前数五六年，在清水村这个小地方，万元户还是很令人羡慕的，一个村子出不了几家，都住着四层的小楼房，家里有冰箱，有电视机，还有摩托车，可把其他人给羡慕坏了。

　　郝宏远的手艺确实好，这还多亏了小时候他不爱念书，郝志国非送他去学手艺，说有门手艺好吃饭，他就算学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架不住脑袋瓜好使，学了几年就超过了师傅，还不到二十就单独出来干了。

　　他没结婚那会，名气还是不小的，可惜后来被人拉去了赌钱，一挣就赌，压根存不下来钱，现在村里头名声不大好，但手艺还是没话说的。

　　郝佳知道郝志国心软，一旦郝宏远卖可怜，老人一定会借钱。而郝宏骏知道了郝志国要借钱，就一定不会让年迈的父亲给钱，他会替老人把这个钱给出了，前世就是这样。

　　所以要想不借给郝宏远钱，就必须打消郝志国的念头。

　　见郝志国面露沉思，郝佳趁热打铁：“爷爷你看，一千元，你上集市去卖甘蔗红薯得卖好几个月挣不到这个钱，一年也就挣一二千，但是对于三叔来说。他要是勤快点，只要做几个木雕就有了，但是他不做，就想着要偷懒，要是爷爷借了钱，他以后不就更偷懒了吗？”

　　郝志国想了半天，终于笑了，又拍了拍郝佳的脑袋，“佳佳真聪明，能想到爷爷想不到的地方。你说的对，借他钱就是助他偷懒，要是他缺钱，多借几个活儿，就有钱了。我没必要借他钱！”

　　郝佳拍着手说：“对呀！爷爷，元宵浮上来了，我们端出去吃吧。”

　　她把浮起来的元宵捞出来，盛在小碗里。

　　每个巴掌大的碗都放一勺清汤，六个元宵，她跟郝志国一人端两碗，跟外头吵得不可开交的郝宏骏、郝宏远两人加起来，更好一人一碗。

　　郝志国把碗放在桌上，发出哐的一声响，“都过来吃，吃完了就回去，别在这吵吵嚷嚷的。”

　　“爸！”郝宏远急眼了。

　　“你要想要钱，多接点活不就成了？再说你家里闲着一片地，从来不去种，还要种什么茉莉花，你会种吗？别白白浪费钱了，把木雕做好了，你一样挣钱。一年挣个一两万，都不是问题。”郝志国边说，边吃着元宵，被里头的肉汁儿烫到了嘴皮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郝宏远气都被气饱了，摔着袖子走了，“不借就不借！我找别人借去！”

　　郝宏骏叹气，郝佳把碗塞他手里，“爸，快点吃，尝尝妈的手艺。”

　　“你妈的手艺肯定是最好的，乖。”郝宏骏也揉了下郝佳已经有些乱了的头发，心情终于好了些，上桌吃起了元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