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谣》依塔木湛青

9、裂缝

　　“快！拿白绫！即刻处死！”回姑殿内，吕陵氏焦急地来回踱步。
　　“李具！快啊！快！把这宫女拉下去！”见拿白绫的宫女哆哆嗦嗦地把白绫缠到地万脖上耽误时间，吕陵氏一脚把宫女踹翻亲自上阵死死拉住白绫。
　　“阿纳，你从未关心过阿奴。”地万没有挣扎过一下，她只想知道，吕陵氏到底有没有真正在意过她的亲生儿子。
　　“你告诉我，祖惠是不是被你藏起来骗我的？！”吕陵氏放开手中的白绫，地万得以喘口气。
　　“不是。”地万趴坐在地上，几日未进食，她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祖惠要谋杀您和阿奴。”地万早已看透权力所带来的斗争，人情冷暖自知。
　　“你这妖女休要污蔑我惠儿！惠儿怎会弑母？！”吕陵氏死死掐住地万的脖子。
　　“他确实是消失了一阵子，不过那是为了起兵谋反而做的障眼法，我自知活不过今日，又何必骗阿纳您。”人人都为了权力而活，连一个小小侍女都不例外。
　　“不要叫我阿纳！我不是你阿纳！你这妖女！还想祸害谁？！”吕陵氏扯断地万的头发，疯狂的殴打她。
　　“伏名敦可汗要是知道您这么疼爱他的两个儿子！在九泉之下该有多欣慰！”地万任凭吕陵氏蹂躏着自己，她绝望，替阿奴绝望。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吕陵氏停下手里的动作凑近小声对地万说道，她害怕，怕极了。
　　“阿纳您一心想处死我，这是天命，我命格在今日就会停止，我为圣巫女，自然什么都知道，阿纳，我知道你忌惮我，怕我算出什么，从进入木末皇城的那天起，我就什么都知道了。”地万不愿意为皇家效力，她知道这是一条多么艰险的道路，可是她别无选择，这是她的命。
　　“你师傅在哪儿？那老头儿在哪里？！”吕陵氏及其地恐慌，她怕事情败漏出去，她要杀光所有的知情者。
　　“很遗憾吧，当年没能杀光所有知道此事的人，您杀的人还少么？金山政变时您也在场不是么，众人皆立那盖为可汗，而伏名敦可汗却不受族人们待见，最终被当众杀害，您当时已怀有身孕，你想保住自己的孩子，你无比的恐惧内心却不服，你不认命，候其伏代库者可汗心善把你嫁与之后的佗汗可汗，成婚没多久你便骗佗汗可汗你怀有身孕了，七个月后你生下双生子，佗汗可汗全柔然族为两位小世子的出生欢呼庆贺了整整16天，举国欢腾，牛羊宰杀上千只，燃烧了16天的篝火，那是佗汗可汗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你被封为可贺敦，全柔然族都接纳你供奉你为天神阿妈，因为双生子的出生，源源不断的信徒带着牛羊和哈达跪拜到你的毡房前，希望可以借助你的神力而使柔然回到强盛时期，希望能结束战乱灾荒的日子，族人都宽恕了你的过往饶你不死并把你推上神坛，可是你毫不在意，你眼里只有你的两个儿子，根本容不下任何人，你恨柔然的每一个子民，你恨柔然的每一寸土地，你恨伏名敦可汗，你的双生子，根本就不是这两位可汗的。”地万字字珠玑。
　　“我恨，我当然恨！我十四岁被阿爹卖给豆仑，当时他还不是伏名敦可汗却有妻妾几十个，我不从他，他便打骂我把我扔进牛棚里几天几夜不让我进食，直至我快死去才把我拎出来跪着求他才肯给我一口饭吃，我无数次地想逃脱，每次都失败被囚，我以为我这一生都是这样过了，我每天都在等死。直到有一天，他出现了！他是豆仑最得力的将领，他丝毫不嫌弃我的过往，给我敷药，教我书写，他说过会带我走，可事情败漏了，我被囚在水牢里，豆仑把他杀了扔进狼堆里尸骨都不剩，我原想随他一起去，但我发现我有身孕了，我必须得活下来，此时金山政变，豆仑无暇顾及我，曾经在我身边伺候我的侍女冒死把我从水牢里救出，我自知逃不到哪里，不如留下来赌一把，只有豆仑自己知道这件事情，我还有胜算，就这样，我亲眼目睹了金山政变的整个过程，也目睹了豆仑被杀害时的样子。”吕陵氏泪眼婆娑。
　　“你也曾是圣巫女，可你的心思完全不在学习巫术上，你一心想逃出巫灵谷回到凡尘中，终于在13岁时脱离巫灵谷，结果却被你阿爹卖给了伏名敦可汗，阿纳，这就是你的命，身为圣巫女的命，圣巫女是永远逃脱不了为皇室效力的命运。”地万跪坐在吕陵氏面前。
　　“我不想当什么圣巫女！我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想过放牧耕种的生活！这些在族人眼里看起来最平常的生活在我这里却困难重重！我都不记得家在哪里了，我的阿纳和阿爹，呵呵，他们也许早就忘了我。”是啊，因为贫穷不得不卖掉自己的女儿换些羊羔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她不知道，逃出巫灵谷是对的还是错的，她从小就是师傅带大的，家人？温暖？从来没有过，可她却无比渴望再见到阿纳阿爹，她都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了。
　　“你把所有的爱都给了祖惠和婆罗门，可阿奴和阿環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生了他们却不养育他们，只把他们当作为你赢得权力和荣誉的奴隶，你没想到吧，你最疼爱的祖惠会起兵反你，阿奴为了不让你伤心，编织出这样一个谎言。”当初形式严峻，祖惠起兵前一天晚上，丑奴孤身入帐和祖惠彻夜长谈，最终以割让金山以北所有的土地及管治权为前提下才平息了这场内乱，并让地万谎称祖惠在天上，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也都如史料上记载。地万至今还记得，丑奴从帐内出来时，满身是血，第二天还要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依然像往常一样去给吕陵氏请安，她的阿奴，永远都舍不得伤害自己的母亲。
　　“我不信，他还是杀了我的惠儿！因为你这个巫女！”吕陵氏指着地万大喊道。
　　“呵呵，阿纳，阿奴要是再不除掉祖惠，整个柔然都要因为祖惠而灭亡，你和各位王公贵族的性命是阿奴拼死换来的！你可知道，祖惠到洛阳玷污了北魏朝中大臣尚未出阁的闺女，北魏因此颇为愤怒派使者前来交涉，要丑奴交出祖惠，否则便会发兵攻打柔然，柔然刚刚结束与高车的战争死伤惨重，木末皇城也才重新修建，此时的柔然根本没有余力应战，阿奴也痛苦，他恨不得死的是自己，也不愿杀掉自己的弟弟。”她的阿奴，一面要在自己母亲面前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一面在黑夜里独自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