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我新换的头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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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册里一张图片，全黑的底色，一朵白得耀眼的马蹄莲，略弯的花枝周边散发着隐隐的绿光，影影绰绰煞是动人。）
顾芸见到我又是一阵抱怨，怪我不预先给她个电话，家里都没菜。忙着给我爸打电话，让他现在就回家，并从山庄带几个我爱吃的菜来。
顾芸穿着旗袍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旧时韵味，耐看。她居然也剪了个短发，显得更年轻了。不过我说她长发更有女人味。她说她们旗袍队里个个都是长发，没有长发的也弄个假的发髻，多看好没意思，其实短发配旗袍，视觉上更有冲击力。
又笑我，说她现在跟我一样了，都是短头发，说要不也去焗个油弄个跟我一样的奶奶灰，那她就真的像个奶奶了。
“哦不对，我是外婆，我终究是要做外婆的，哈哈”。顾芸就是喜欢自言自语。
“我又不结婚，你做什么外婆。”关于这个话题，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泼冷水。
“急什么？！我就是个做外婆的命！我家这么好的女儿在，一定有个更好的男人在等着你，这是上天的礼物，你从小就是被上天祝福的孩子呀。”
这是顾芸的乐观，我一直都是被她灌输着这个调调长大的，小时候还真管用。每当我遇到困难或者学习不顺的时候，顾芸就说别怕，再想想办法，你一定能过去的，要知道，你是个被上天祝福的孩子，只要你自己想要，上天一定会拉你一把。
我信了，每次都信了，真的每一次我都熬过来了。耐力不够的我，中考时，800米长跑跌跌撞撞踩着最后的秒数，我及格了；数学超级辣鸡的我，无论是中考还是高考，硬是被我保住基础分，保住了总分实力，又是踩着分数线混进了重点高中和大学；许多同学大学毕业后还一直在投简历，我已经在大三的时候就做了一个大单，虽然是我爸自己的山庄，虽然现在看来有许多地方可以做得更好，可就是那次给了我人生中第一次实践，我确实比其他同学幸运多了。而现在这家公司，几乎也是毫不费力地进来了，因为我有这个设计大奖证书，而他们正需要人。
接下来，我还能继续幸运下去吗？真的有上天会祝福我吗？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再唯心，不再迷信这些，如今顾芸这套对我还管用吗？我想和大哥在一起，上天能帮我吗？我想要嘉星花园这个案子，上天还会重新把它交给我吗？
我爸回来的时候，看到顾芸明显被惊了一下，直问你咋变成这样了？顾芸扭着身子走过去，在他面前摆个pose，一手托腰一手抵着下巴，还翘着兰花指，问他怎么样，好不好？我看到我爸眼里有小星星一闪一闪，看着顾芸说，剪那么短，都赶上囡了。
其实我头发更短，几乎是个男孩头。刚毕业那会剪的，还直接焗了个奶奶灰。我接上我爸的话，说顾芸她还想去焗个像我一样的奶奶灰。
“嚯嚯，家里一下子多出两个太婆了。一个老太婆，一个小太婆，吓死我了。”我爸说。
“哈哈，呐囡本来就是个小太婆，你不晓得吗？”顾芸对我不耐烦的时候经常叫我“小太婆”，她的口头禅就是：难弄死了，你这个小太婆！
“你也别兴出花样来了，来，吃饭、吃饭”。我爸忙着把他带回来的食物一一拿出来在桌上放好。
“唉，老是说了不改，把它们倒在盘子里嘛，这些快餐盒子里放着一点食欲都没有。”顾芸从厨房里拿着几个盘子走出来，边埋汰我爸边把菜一盘盘重新倒入盘子。
“这么晚，囡肚子都饿着了，你还讲究个什么空头，快点上座，囡，来吃！”他不理她。
“谑，你也是个开农庄做多年餐饮生意的，这点意识都没有吗？这是家里，不是工地，好伐？老爷！吃饭当然讲究个气氛喽，何况囡多日没来了，吃得舒服点。”
“家里吃个饭还这么麻烦。就你花头透！讲究来讲就去的，做人累不累？！别理她，我们吃，囡！”两人的嗓门真是一声比一声高了。
这就是我妈和我爸，遇上就是怼上。现在这样已经是和平岁月了，以前还更闹，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鸡飞狗跳的，再后来，也怪了，变成了一月一吵，日子一到，总有事情出来，仿佛是被事先安排好了一样，就等那时那刻，一按开关，“啪”地两员大将跳将出来，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我妈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来形容她和我爸：吵架就像“老姨妈”，一月一次，准时来临。
“吃个饭也吵，还有什么气氛啊？”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他俩这样就更没劲了。我坐着连筷子都不想动。
我爸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菜，一边问我外面住的怎么样,房东平时来不来，工作是否顺利，现在手头有什么案子，好像我离家多年似的，问得我一阵心烦，突然就吃不下去了，猛地吼了出来：
“烦不烦啊，吃个饭还问来问去的！”
我爸正夹着一只虾往我碗里伸过来，被我这么重重一声，举筷的手瞬间凝固在半当啷中，不过很快他就把虾放在我前面的盘子里，说：
“好、好、好，爸不说了，爸不问了。你把这些都吃了，多吃点。”说完，他起身打开电视，自顾吃饭看新闻。
“一一，爸爸问你也是关心你，你出去外面独立生活，我们都很惦记的，尤其是你爸，天天念叨着你，舍不得你一个人在外，可你看看你这个什么态度？”顾芸很生气。
我也知道刚才不该这样，可已经冲出口的气话发出去的火，一时叫我怎么收得回来。我本想沉默，就让顾芸说两句吧，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又把顾芸的话顶了回去：
“每次都是这样，你们每次都是这样！吃饭吵睡觉吵，天天吵，我回来你们还是吵，早知这样，我还是不要回来的好，一个人住着多清净啊！”说完，我就要起身走人。
我爸连忙起来拉住我，急着说：“干什么、干什么？别走，囡。我们不说了，顾芸，你别说了，囡囡说得对，我们不吵了不吵了哈，好好吃饭，啊？吃饭！”
合家欢聚的气氛荡然无存，一顿饭大家吃得都不是滋味。饭毕，我帮顾芸一起收拾了桌子后，去自己的房间拿点东西，顾芸也随后进来说，晚上就睡家里吧，床铺都是现成的，想着你随时都要过来，所以没有收进，只是给你都洗换了。
嗯，我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应了一声，满心委屈不由自主地随之而来。
“一一，”顾芸轻轻地叫了我一声，走过来坐在我床边，顿了顿说：“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一直都有。妈妈和你老爸确实给你做了不好的表率，我们一直以来都做得不够好，让你承受了很多不开心。所以我们也一直都在调整，但是你要知道，我们都是爱你的，特别是你爸，从小把你抱着背着搂着疼大的，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我倒是常常责骂你，但你爸是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你，所以，你可以抱怨我让你从小失去亲生父亲，但是你更应该感谢你爸，他带给你亲生父亲根本给不了的爱，甚至比别人家孩子更多的爱更多的用心。你不比别人缺少什么，你也不是什么单亲家庭出来的，你不是，你爸给了你完整的爱，他可能不是个好丈夫，但他绝对是个好父亲。”
“这些我都知道。可你们为什么一直吵老是吵，都吵了二十年了，不累吗？是不是男人都会让女人这么辛苦？外公也是这样！”
不得不提到我外公，在我心目中，他一直是个很自私、贪图个人享乐的男人，不懂得照顾关心外婆和家人，从小就常听小姨来跟顾芸抱怨，说外公又怎么怎么了，让外婆受气受累了。我妈和小姨，自然只是跟外婆亲的。
“吵架，有时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有时，也是一种习惯吧。”顾芸说。
“吵架都成了习惯，不吵就难受了？难道你们把吵架当成了生活乐趣？”我想起了顾芸以前在卫生间哭的事，我倒是有点小心翼翼地问：“这么多年和老爸吵下来，有没有特别让你生气的？有没有让你气哭的事？”
“生气？哭？当然有了，多了去了。”顾芸笑了：“生气的事是一定有的，但是哭，可是分好几种呢！”
她居然还卖关子，看她脸上，竟然还有几分得色。
“有的哭，是真的被你爸气哭；有的哭，是故意哭给他看；有的哭，是种装腔作势。哭，是女人的法器，你明白吗？”
“你是影帝吗？还有这么多种哭。哭不就是情感所致，随心而发，想哭就哭呗。”
“这么说的话，那你小时候有没有为了达到目的跟我们哭闹的？”顾芸问我。
“没有。”我说得很干脆，因为我确实想不来还有这种事。
“啊，这样想想好像是真的没有这种情况，可能是忘记了，不过真的好像很少有这种情况，你从小就是一个很好商量的小孩，而且你从小也不缺什么，我们都满足了你。”顾芸歪着头看似认真地想了一下，又说，一一，现在想想你少了一点其他孩子那样的经历啊，这其实也是一种乐趣，蛮亏的，要不要现在试试提个要求，然后我们拒绝你。
“都什么呀，老妈你真是的！”突然被她逗笑，有时觉得她简直不像个当妈的，她就是个顾芸。
“我对你们没有要求，就是求你们别吵了，地球都快生气了，要爆啦！”我说。
“啊，就这个要求是吧，抱歉，我做不到，而且拒绝做啊，听着，我拒绝了啊~”顾芸的意思是你可以哭了。
“切！就知道你们根本就做不到。芸，那你都是怎么哭的？在我爸面前梨花带泪像孩子一样哭，还是偷偷躲起来哭？”我对以前那些个她哭得让我害怕的夜晚耿耿于怀，这是我挥之不去的阴影。
“傻孩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都要看情况的呀，都有啊。躲起来么，多半是为了不让你害怕呀！”
听得我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还真是我的亲妈，居然说不让我害怕，她不知道那是我从小最恐惧的噩梦啊。我无语。
顾芸又说，躲起来哭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我爸觉得真实，她的委屈有多真实，不让他看到但要让他知道，她是在那样一个地方一个人偷偷地悲伤地哭！
“阴险的女人！”这样的顾芸真叫我无力吐槽，不让我害怕，不让我爸看见，又要让我爸知道她在哭，她倒是觉得三全其美，可怜我的童年就毁在她那套“影帝”的表演下。我要说出来吗，都说出来吗，说她在卫生间表演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多辛苦多伤心，然而此刻，千言万语我只换成一句话，我说她是个阴险的女人。
“一一啊，女人其实都一样，你说你不喜欢男人，说男人都不好，其实男人女人都一样，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再说了，吵架也不只是男人女人的事，而是双方的事。女人和女人吵起来更可怕。相比，可能还是男人简单点，他们复杂的心思都用在外面更多的地方，而女人复杂的心思都用在对方一个人身上。”我知道她有所指，但是我也很喜欢她这一点，看破却不点破，从来都没有正面指责我的性取向。
出去的时候，她轻轻跟我说，你爸年纪也大了，你以后跟他说话不要老是那么冲，柔和点，他会更高兴。
我点点头，心里确实很内疚。我知道我爸对我好，我也对他很亲，我们一家子出去，没人看得出是再生家庭，我和他不是亲生父女。可是我，每当看到他俩吵架就会有一股子气从丹田而起，就像全世界都欠了我似的，我也真想撕了这世界。
顾芸一摇一摆出去，听到外面客厅里我爸在说，囡晚上不走了吧，那就让她早点睡，我们也早点睡了吧。
“切，你想什么呢？我还要看我们的旗袍秀回放。”
“嘿嘿~这旗袍你穿着是蛮好看，这个年龄有这个身段还真不错了。”
“西开！动手动脚的，脸上笑嘻嘻，不是好东西。”
“嘿嘿，只要你是好东西，就好。”
“走开啦~没事献殷勤，非淫即盗。”
“哈哈，非淫即盗。这是你讲的哈，你自己讲的啊。”
外面两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我晕，这个家真□□。他俩可是老年人啊，能不能持重点？！我在他们中间居然这样都活着过来了，感谢自己这强大的生命力啊。
睡前，照样拿出手机翻阅一下微信，看到我和过往矣的聊天记录还是两天前的，想到他家的装修项目今天上午已经被师姐中途劫走，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他。一看时间也不早了，明天再说吧。
无聊中，翻看着以往自己的装修图片，看到相册里一张图片，全黑的底色，一朵白得耀眼的马蹄莲，略弯的花枝周边散发着隐隐的绿光，影影绰绰煞是动人。没错，这是我租住的老奶奶家楼道里的照片，唯一不同的是，这张照片的马蹄莲花尖上多了一只小小的的七星瓢虫，黑色的脑袋和七颗小黑点跟背景十分融合，唯有着大红色的身子成了整张图片的亮点。
不是我故意为之，之前装修阁楼，搬东西的时候无意中戳到了那里，吓得我仔细一看，有个小小的撕裂，又怕瞒不住房东，情急之下用指甲油画上去的，权当弥补。当时画了后还蛮得意的，还拿手机拍了下来。现在这么一看，这张照片真的很出色，我画的甲虫更出色，简直就是画龙点睛。想都不做多想，我拿它换下之前的头像，一张我45°低下脑袋、一头奶奶灰秀发遮住我一只眼睛的头像，超酷超炫的哦，经常被人误认成男生。但是此刻，我要换个头像换个心情。
就在我迷迷糊糊睡去之际，手机微信传来滴嘟声，我懒洋洋地打开来看，是过往矣发来的，他问：你的头像哪来的？
我睡眼朦胧，正不想回复，接着他又是一条信息，还是那句话：头像哪来的？
紧接着，又加了一句：在吗？
我不在也得在了，不能再睡，赶紧回他一条：我自己拍的。
“真的？”
“嗯！”
“很有意思的照片，感觉多了一点东西。”
“嗯，我画的。”
“你画的？你是说这多出来的东西是你画的？”
“嗯！”
“你是谁？在哪里拍的照片？”
“我是你的……@#￥”后面乱七八糟一排字。
我睡过去了，第二天起来，看见我昨晚最后的留言写的乱糟糟的一片根本不知所云，其实都是睡意袭来时手指不听使唤乱按的，当时我是想回复他我是你表姐介绍的设计师嘛。再看他也没再给我回复。还是觉得有点囧，就给他留言：不好意思，昨晚睡着按错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都不是你的设计师了，跟我还有什么关系呢？匆匆洗刷后，想到昨晚自己的臭脾气，我走到我爸身后，轻轻抱住他，说：老爸，下次想吃你烧的葱烤鲫鱼。
“好好，你要吃，爸给你做，亲手给你做。还是爸做得好吃吧？”我爸正在露台浇花，听我这么一说，高兴得直点头。
顾芸走过来说，瞧把你爸高兴的，他就是喜欢吹自己厨艺高。
“本来嘛，老爸菜就是烧的比你好吃。”我挪揄她，跑过去桌上拿块面包，说声走了。
又不好好吃早饭，你平时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一个人在外，自己顾着点自己，早饭一定要吃的，知道吗？
里面传来他们两个高一声低一声的关照，我说声知道啦，人早就在电梯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 我新换的头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