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求常相离》晨光灼灼

198、第198章 止战8

　　少年正待答话，却听阿念轻笑一声，笑得很是开心的样子。众人侧目，默默想着这个严肃的问题到底哪里好笑。
　　阿念侧头去问王章平：“王大哥，你可曾见过我杀那蒋学非？”
　　王章平睁着眼睛看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只能道：“这，这，”他连蒋学非长啥样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问题。
　　元琅眼角眉梢尽是笑意，这回他倒是没说话，专注看着阿念。
　　阿念拍拍王章平的肩膀，道：“恩，凭我们俩这么好的关系，你肯定得说没看过，不然搞不好江雪帮的人找我报完仇还不解恨，又要杀你泄愤，你多冤枉啊。”
　　这一番抢白把江雪帮帮众搞得是灰头土脸，偏偏她这些邪门歪理一时又叫人找不到词来反驳，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耿直的王章平却坦然道：“可我是真没看到啊。”
　　阿念笑得更开心了，她道：“幸亏你没看到，你若是看到了，说不定这江雪帮的帮主今日就是我了。”
　　这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转到了少年阿错身上，可他只是长老院派到分舵驻守打理账目的小学徒，历来归长老院管，没必要说谎。
　　众所周知，蒋樊是江雪帮的少主，何以蒋学非死后青龙主令会传到蒋龙手上？这淮王妃纵然满口都是邪门歪理，偏偏这么一个疑点，最是让人不解。
　　阿念笑够了，这才正色看着阿错：“原来你叫阿错，那日你带着一帮什么罗来暗算我，我还没找你，你倒是先找上我来。”
　　少年却是一言不发，面色十分平和，看她的目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
　　落在阿念眼里，却是静得有些诡异了，这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如此境地之下能这般沉得住气，城府怕是非一般的深不可测。
　　元琅道：“什么罗，是什么东西？”
　　“是天罗！！！”
　　元琅说话的腔调总是轻佻而倨傲，什么话到了他嘴里总让人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是以，愤怒的解释是江雪帮那头发出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顿住了。
　　众所周知，天罗隶属蒋龙私人专有，而长老院素来与各分舵舵主泾渭分明，可这少年小小年纪竟能指挥蒋龙的天罗，那这二人的关系，恐怕，是一言难尽了……
　　“阿错，你怎么说？”
　　蒋樊身为蒋学非的长子，手上有两个港口，在帮内有着不一般的地位，此时哪怕是对蒋龙有再大的疑问，也要让对方先开口，对方不开口，他想抓漏洞也无处着力。
　　阿错目光在人群里扫视一圈，最后回落到阿念身上，他道：“难怪这么多年都没人能抓得住你，淮王妃不但打架诡异，怪招百出，连嘴上功夫也是教人叹为观止。”
　　在场有些吃过淮王妃亏的人立刻变了脸色，口舌如簧，真是口舌如簧，不禁对阿念怒目相向，磨刀霍霍。
　　阿错刻意停顿了一下，才又道，“想必，过去数年你就是这样口舌如刀，为祸江湖的吧？”
　　元琅看着他的目光顿时多了几丝兴味，这少年好城府，好手段。
　　阿念那几句无非是意有所指，让人注意到蒋学非之死另有蹊跷，他干脆对那些话毫无回应，反而攻击阿念的诚信问题。
　　大意就是告诉所有人，我的话不一定不可信，但淮王妃的话是决计不可信的。
　　果然，阿错转头对着人群又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抓了淮王妃，赏金十万两。”
　　众人开始蠢蠢欲动，热血上涌。
　　毕竟阿错所言也是历历在目的，过去数年淮王妃可不就是这般挑动众人内斗，而后借机逃脱，此番一经提醒幡然彻悟，方才差点就真的被她绕了进去。
　　眼看着事情就要失控，有人大声疾呼：“慢着。”
　　竟是两个人异口同声。
　　众人四下搜寻发言之人，只见蒋樊站了出来，对着江雪帮帮众道：“各位，我知道抓了淮王妃赏金高昂。但诸位好汉都是来参加先父葬礼，现下先父死因成谜，又与她有所关联，是以，”
　　见众人没有拒绝，他继续道：“是以，能否让在下先把她带回去，弄清先父死因，再做定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真的就没再有动作了。
　　江湖人最喜欢讲个江湖义气，礼义廉耻，他这些话说得冠冕堂皇，即便有人想拔剑，也不好动手了。
　　毕竟，许多人跑到这是非之地来名义是参加江雪帮帮主继任仪式，实则原就是为了这淮王妃，眼下纷纷偃旗息鼓，反正淮王妃漏了相，也跑不掉。
　　众人一沉默，蒋樊身后便出来两人，一人直勾勾盯着阿念，一人直勾勾盯着阿错，目光警惕十足，没有分毫掉以轻心。
　　显然，方才阿念那一番歪门邪说是真的引发了蒋樊对阿错的怀疑。
　　于是，阿念，元琅，王章平三人与蒋樊带来一众武林人士形成对峙之势，除了困惑不已的王章平另外那二人面上没有半点不适，与对面那帮杀气腾腾的人相比，显得很是轻松自在。
　　蒋樊随父亲去过北海，却是连阿念的照面都没打过，只道她身手不凡，机敏狡诈，但他身后的人手诸多，倒是不惧一战。
　　他只是皱眉看着元琅，这家伙向来就和王爷不对付，此刻和这淮王妃站在一起，看那样子是要坚决的掺和到这里头来了。
　　阿念摸了摸冰冷的长剑，心中计较着对策。
　　这头二人正是一触即发，另一头却又有两个声音传出来：“慢着。”
　　等着看好戏的人纷纷怒目四顾，去寻那不分好歹的说话之人，很快有两人走到阿念和大汉中间，将二人隔出一段距离。
　　其中一人，不用说，自是不论何时何地都要吸引人注意的，花枝招展的元琅。
　　元琅道，“我有些好奇，江雪帮帮主身手有那么差吗？”
　　江雪帮帮众怒火三丈，七窍生烟，简直不堪忍受他们英明神武的帮主被人这样三番五次的侮辱。齐齐喝道，“放你娘的狗屁，我们帮主武功盖世，天下第一。”
　　元琅看着阿念笑，不以为意的道，“哦，那杀了天下第一的你，又是什么？”
　　阿念目光扫过面前这乌压压的人群，忽而露出一个刻薄的笑，道，“我啊，大概也是个柿子。”
　　自然是此“柿子”非彼“世子”，意思不言而喻，谁都喜欢挑着软柿子捏。
　　元琅顿时被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逗笑了，就在众人要忍不住动手的时候，他才又开口问，“那你软吗？”
　　阿念目光冷凝，漠然道，“据说，我很软。”
　　元琅继续问，“那你软吗？”
　　阿念摸了摸佩剑，阴恻恻答话，“你要先来试试？”
　　元琅眉毛一竖，退后一步，“喂，你这人怎么这么狼心狗肺啊，我这不觉得奇怪吗，既然你能杀了那天下第一，何故在这些人面前你倒像是个木头人，随随便便就能拎回去似的。”
　　这话一出，有人开始细细思索，那可是蒋学非啊，淮王妃这样一个女子，真的有能耐杀死他吗？
　　武林好汉们纷纷别有深意的看着蒋樊，显然他那所谓的以父亲为名义带走淮王妃的理由，也不是那么可信了。
　　阿念不可一世的睨了蒋樊一眼，冷声道，“那是你蠢，江湖本就这样，谁的刀快，便听谁的。”
　　少年阿错霍然开口，“那是我们帮主一时不察，被你用下三滥的手段害死了，有本事你不使毒来与我比划比划。”说着，他上前两步，像是打算动手。
　　蒋樊却是冷冷一笑，阻在阿错面前的大汉一步不落的紧盯着他，根本不打算给他机会杀人灭口。
　　先前蒋龙在灵堂上不自然的言行已经有些可疑了，他正待不动声色的试探一番，便收到淮王妃在城里的消息，于是立刻带了人前来，此番，事情果然越来越可疑了。
　　大汉没有得到蒋樊的指令便也只是站在阿错身前，紧盯不放。阿错也无法对淮王妃动手，便僵在了原地。
　　阿念却连看都不看他，她的注意被另一人个吸引。
　　那人脑袋光光，穿了身灰不溜秋的袍子，方才便是他与元琅同时开口说话的。他道：“淮王妃，听闻你曾去过北海金刚寺？”
　　阿念素来对和尚没有好感，被他问到面上了，便漠然一笑：“我去过的地方多着呢，不过，这又干卿何事。”
　　和尚也不恼，接着道：“那部迦南卷，如今可是到你手上了？”
　　他这话一出，顷刻就把元琅的风头抢光了，还有些年轻人不解，向身边的人打听这个北海金刚寺是何方神圣。
　　有人道：“传闻几百年前天下还是一统，金刚寺便是皇家唯一寺庙，是为佛家最高法门境地，寺内藏书万千，”
　　有人打断：“那又如何，区区一个寺庙而已。”
　　有人解释道，“兄台有所不知，那个年月国泰民安、佛教风靡一时，老百姓都信奉神佛，认为有了神佛的保佑才能得此安泰，是以常常凑钱修建寺庙。一时间，寺庙多如过江之鲫，也滋生了许多打着神佛弟子名号为人祈福渡劫实则圈钱的骗子，朝廷为了整顿，便出巨资在海边建了座寺庙，此寺庙便是后来的金刚寺。”
　　有人冷哼一声：“说什么整顿，不过是想控制民众罢了。”
　　众人了然，面上都带了几分讥诮，几百年过去，民众的智慧果然是增长了。
　　那人接着道：“传闻金刚寺建成之日，有条青色巨龙盘着寺庙绕了三日，是以这金刚寺立刻声名鹊起，成了天下第一寺庙。若干年后，金刚寺天下闻名，人声鼎沸，引得外邦和尚纷纷慕名而来，也使得皇帝有些忌惮，他把小儿子送进寺里当了和尚，以便日后继承主持之位。”
　　说到此处，人群中果然传来几声冷笑，那意思不言而喻。
　　“然而，几十年过去，老皇过世新皇上位，新皇却对即将当主持的弟弟有些忌惮。正好那年水患，便令金刚寺布施众生，当了主持的弟弟前脚一走，皇帝后脚就派人控制了金刚寺。”
　　“不多久，那布施的主持便以身殉道了，主持圆寂没几日，海上掀起风浪将那金刚寺给冲垮了。更巧的是，海上风浪淹没金刚寺后就收了势头，住在岸边百姓免于海难，而另一头的水患也停息了。”
　　有人问，“冲，冲垮了？”
　　有人答，“是的，传言后来又有人曾在海上看过巨龙盘绕的寺庙，却只是笼在云海之中看不真切。后来，有得道高人行到海边，百姓向他求教问其缘由，高人说那金刚寺和圆寂的主持皆是为了挡灾以身殉道的，若非那一举，水患便会淹没整个国家，吞没更多的生灵。”
　　“百姓感念，想着出资再造一座金刚寺，被那高人阻止了，他说主持早已飞升成仙，而那金刚寺也入了蓬莱仙境无需再造。”
　　“既是如此，那，那，”有人看着阿念，斟酌着开了口。
　　和尚双手合十，“确实如此，自那以后金刚寺便成了传说，只有有缘人得以相见。”
　　众人盯着阿念的目光变得炽烈起来，仿佛她那泰山之巅的身价又涨了一涨。
　　元琅却道，“那迦南卷，又是个什么东西？”
　　有人扯高气扬说道，“这你都不知道，迦南卷可是一部奇书，据说上面记载了长生不老的秘诀。”
　　阿念简直要拍手鼓掌了，还长生不老，这帮走江湖的出门估计只记得带刀，把脑子给忘在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