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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第193章 止战3 ...

  •   送走一行人,阿念拉紧大氅,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小红马远远的跟着,时不时打个响鼻。
      她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动作,太守府上守卫森严,神不知鬼不觉溜进去倒也不难,难的是,如何出来,以及后续的事情。
      “我说,人你们也接走了,还跟着我作甚?”
      钟林人是走了,却给她留一条尾巴在。
      黑衣人着实没想到自己的行踪早就暴露了,被她这样一问,也不答话,只默默隐在黑暗中,把自己当做一团空气。
      阿念见对方毫无反应,随手抄起一团雪扔了过去,这力道丝毫不比方才回掷箭羽的力气差,逼得黑衣人不得不闪身躲避,这一躲避,便现出了身形。
      待他站定,阿念已是身形迅捷的移到了他面前。
      “别再跟着我。”她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就好像是沾上了甩不脱的冤魂。
      黑衣人却是一脸冷然,连眉毛都不动一下:“这是命令。”
      阿念眯起眼睛,阴恻恻道:“那么,你是想被我打倒在此,还是自己走?”
      黑衣人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对面那女子,周身带着凌冽的杀气。
      心里默默估算,先前那凌厉的一箭,出手狠辣,再来那一团雪凌空掷过来,几乎是瞬间就评估出他退守的方位,精准的洞察力和超凡的反应速度,他几乎没有胜算。
      评估完这些,黑衣人默默冲她拱手示意,几个起落间便融入黑暗不见了。
      是夜,华胥梦短,暖风不遇。
      男人被人放进马车,少年骑马跟着车队,钟林忧心忡忡估算孙大夫的行踪,当下做了决定,一行人直接从东城门入,再由西城出,便连夜把人送离了蓬东城。
      茶楼内,元琅焦急的等着天亮,茶水换了一盏又一盏。
      ***
      月华澄明,天穹高炯,蓬东城内气氛惨淡而诡谲,长街上只有巡逻士兵悄然走过的身影,仅一处灯火辉煌,颇有几分张灯结彩的喜气,此处便是江雪帮蓬东分舵。
      蒋龙爱不释手摸着铁牌,古朴的黑色牌子在烛光下闪着动人的光芒,厚重而庄严,那是权力的象征。
      十八年,整整等了十八年,这东西终于到他手上了。
      “帮主,您找我?明日就是继任仪式了,您该早些休息。”
      蒋龙笑了笑,又有些忧虑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人。
      “阿错,你说明日的继任仪式会顺利吗,我听说少主早几日就到蓬东城了,却直接去了王爷那边,他们会不会是知道什么了?”
      阿错淡淡一笑:“帮主怎么又忘了,从今以后江雪帮只您一个主人,哪来的什么少主。蒋学非死在淮王妃手下,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蒋龙目光从铁牌上移开,看着阿错的目光有些复杂。
      当日他们连夜下山,正巧见到蓝色的信号弹,冒着风雪寻了好久,遇到浑身是血从雪地里滚出来,奄奄一息的蒋学非。
      过去数年被打压习惯的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个机会,一边上前去搀扶蒋学非,一边问他,是遇到什么事了。
      蒋学非那时已经不怎么说得出话来,只是大喘气的靠在他身上,喃喃道:“淮,淮王,去,告诉殿下,淮……”
      “帮主,没别的事我先下去了。”
      “恩,七大帮派,还有几个分舵的那些人,可要妥当处置。”
      “都是我亲自操持的,保证万无一失。”
      少年五官清秀,笑起来露出一颗虎牙带着几分稚气,看着明明还和从前一样灵巧乖觉。
      可蒋龙总觉得他和从前的机灵可爱有些不同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只是连带的他心中的不安更强了。
      “虽然明天就是继任大典,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帮主的尸体会不会露出破绽?”
      少年才走到门口,又回头过来看他:“放心吧,都处理妥当了,从今往后,您就是当之无愧的帮主了。”
      蒋龙见他神色沉着镇定,心中暗自惭愧,他堂堂一个帮主竟不如身边的少年沉得住气,便也就强作镇定的放下心来。
      睡到下半夜,却是满头大汗的惊醒了,他忍不住爬了起来,起来之后就鬼使神差的走出了卧房,鬼使神差的进了灵堂……
      同样睡不着觉的还有深山里的姜国八皇子元郅,准确的说他压根还没睡。
      他只身坐于灯火通明的军帐之中,空旷冷寂的军帐中央摆着偌大的一个沙盘,沙盘之上插满了各色大大小小的旗帜。
      蒋樊喝了一口茶,又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王爷,您怎么还能坐得住,不觉得吵吗?”
      没错,不但八王爷元郅没睡,整个军营里几乎没有人能睡得着,所有人都被一头熊和一个人吵得不得安眠,已经好几天了。
      元郅微微侧目看他,露出一张容颜惊世的脸,蒋樊手一抖,立刻移开视线,低下了头。
      “恩,多久了?”
      男生女相的面孔之下,他的嗓音十分独特,清越冷厉,比起那些久经沙场的将领们,他周身泛着的野性凶戾更让人不由绷紧神经来。
      他忽然想起几日前。
      不知怎的军营内竟然跑进来一头熊,那孽畜发了狂似的,凶猛异常,冲进来见人就咬,顷刻间竟已咬伤数十人,一时间士兵皆被它那气势吓得不敢动弹。
      当时他跟王爷听着动静出来,便见大熊猛地扑上来,那猩红的双目,一口獠牙的血盆大口,连他这常年走江湖的都吓得腿软。
      还是这位王爷以雷霆之势出击,一上来就砍了它的熊掌一只,而后更是轻飘飘一掌,活活把两人高的母熊给拍晕了。
      简直比那熊凶残一百倍。
      晃了晃脑袋,蒋樊道:“关了有两日了,现下那熊也无碍,人也无碍,胜负还未分。”
      “我是问,种下蛊虫到现在,多久了?”
      蒋樊继续揉额头,连连几日被吵得无法安宁,吃不好睡不着,整个人都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道:“到明日午时,便算有四日了。”
      元郅低声道:“子蛊虫果然不行,死得一个都不剩了是吧?”
      蒋樊想着那些恐怖的死相不由背脊发寒,应声道:“是的。”
      元郅又道:“既是母虫,时间应该还要缩短些才是。”
      蒋樊始终不敢看他,低声道:“父亲给我的信上,是这样写的。”
      提到蒋学非,元郅抬起眼皮看了他第二眼:“明日是新任帮主的继任大典,你也该准备准备下山了。”
      蒋樊点点头,正待说话,却听外头一阵骚动。
      恍惚间,有人在大喊:“不好,熊跑出来了。”
      元郅站起身,抓起挂在一旁的长剑,便掀开军帐走了出去。
      蒋樊暗自叹了一口气,心知这一夜,整个军营又是难以安眠了。
      ***
      雪后初晴,这日难得的一大早看到了蛋黄一般的日头,虽然仍旧寒冷无比,却有种扫去阴霾的疏阔。
      王章平带着人进了山,村长已经带着村民侯在村口,一见他们便迎了上前。
      桃花坞头天夜里就骚动了一夜,村民难得寻了个家,其实并不想走,却又不得不走,各自对未来都有些惶惶不安。
      小九不在,整个屋子有种空茫的冷寂。
      阿念咬着牙摸出药瓶,哆哆嗦嗦的数了五颗药丸,一口气吞了下去,又躺了许久才稍稍从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解脱出来。
      她喝了一口冰冷的茶水,皱眉算着时间,再两日岑泽就该到了,不出幺蛾子的话她也许又能撑过这一关,明明已经习惯的麻木着,却掩不住心底偶尔涌出的,厌烦。
      阿念吃过简易的早饭,邻居送来的一个馒头,便出来喂马。
      这些天山里的军营偶有动静,像是还在搜寻,以前离他们还远只偶尔感觉到动静,昨天夜里声响却是格外大,而且距离桃花坞越来越近,想必不日便会找到此处来了。
      “阿念,小九,在吗?”
      王章平在院门外面喊,阿念上前开了门。
      “你们的行李呢,我帮你……”
      王章平一边越过慢悠悠的阿念,一边径直走进屋子里,四下一打量不但没看见行李,更是一派的干净简洁,不由住了口。
      “小九已经走了,我暂时不打算搬。”
      阿念跟在他身后进了屋,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王章平摸摸后脑:“小九走了?走去哪了?”
      阿念默默不语。
      王章平又道:“大家都搬,你又为何不搬?”
      阿念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王章平顿时收了声,小声道:“恩,不搬就不搬吧。”
      他总算又想起来,这个人,可是大名鼎鼎的——淮王妃,眼下城里找她找得炸了锅。
      一静下来,王章平就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说什么。
      反倒是阿念一如平常的言简意赅,三两下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我今日还有事情,搬迁的事宜我都和村长商量妥当了,就不留你了。”
      王章平尴尬笑了笑:“是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才一问完,又恨不得把刚刚的话给吞回去。
      那日回去以后,他便仔仔细细打听了淮王妃的事迹,总觉那三头六臂,手眼通天的人与眼前这人对不上号。
      他也不知是怎么了,以前不知她是淮王妃,只把她当做普通人,什么都敢说。
      眼下,却是说什么都觉得冒犯了似的。
      却听阿念坦言道:“我得去会会金太守。”
      王章平一听,又脱口道:“金太守,你去见他作甚,”他可是发动满城官兵正在搜查你,要拿你归案呢。
      王章平每一句话开头都是满满的疑问,到最后音量都会不自觉地缩小,再缩小。
      在阿念平和的目光下,堂堂七尺男儿高她半头的人都矮小了好几分似的。
      阿念顿了顿,才道:“既然你问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王章平瞪大眼睛。
      阿念道:“我去见过那船工了,据他所言,是金太守勒令他关闭渡口不准行船的。”
      “什么???”
      “这怎么可能???”
      “他没理由这样做啊!!!”
      阿念听着他一句一句的反驳,却是一言不发。
      王章平一阵心慌,忙摆手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整个儿就是越解释越糟糕,他不由抓了抓头发,干脆闭了嘴。
      如果说,那日她的身份被他说出来时,他们之间的静默是尴尬,却没有隔阂。到此刻,这份静默里却是有着说不明道不尽的隔阂。
      身份,立场,这些过去从没意识到的东西令他狠狠咬了咬牙,他暗自提醒自己,说话要过脑子,要过脑子。
      阿念全程把他的反应看在眼底,面上平和而真诚,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介意的迹象。
      其实,真正介意的,只是王章平自己而已。
      她道:“我今日去找他,也是想弄清楚,到底有什么理由。”
      王章平简直尴尬得手足无措,幸好有人在门外面敲了门,他一溜烟就走远了。
      ***
      “俗话说,心宽则体胖,这金太守绝对是个反例。”
      阿念一边听着那金太守大发神威,把手底下一个个士兵骂得狗血淋头,一边在心中暗道。
      “你们这帮饭桶,一个女人而已,都找了多少天,居然连半点消息都没。”
      整个厅堂噤若寒蝉,只有胖得一座山似的太守大人坐在宽大的椅子里,横眉冷眼的冲着一群人唾沫横飞。
      “一千金啊,一千金啊,这蓬东城能有多大,那女人又不会飞天遁地,再找不到你们下个月的月俸都不用领了。”
      辛辛苦苦找人已经很郁卒了,众人冷着脸挨骂,一听到要扣月俸,纷纷拉下脸意欲表达不满,再一看到脸拉得最长的太守,又默默垂下脑袋,心里连连暗骂。
      “一千金都不想要吗,一群酒囊饭袋。”
      金太守好一番慷慨陈词,总算歇了口气,端过茶来。
      “我说,一千金也太少了点,也难怪会找不着。”
      众人心里还在暗骂,忽然听到这一声不客气的回话,顿时耳朵一爽,许久没听到这么顺耳的话了。
      金太守一听有人敢回嘴,到嘴边的茶也不喝了,重重往桌上一搁,怒道:“哪个蠢货,滚出来。”
      却见那群士兵面面相觑,目光四下寻找,心想着莫不是那位又来了。
      坐在角落躲风的男人身穿英姿飒爽的盔甲,坐姿却是放浪不羁,斜着身子倚在椅子里,支着一条腿。
      见众人看他,原本美滋滋往嘴里塞点心的手不由放下来,恍然不知的看着众人。
      众人微微放松,继续寻找那说话之人。显然,这位爷刚才耳旁只是刮过了几阵风,啥话都没往他心里过。
      “是谁,谁在那口出妄言。”
      所有人东张西望,直到听闻有脚步声从大门外传来,纷纷转头去看。
      日光穿透云层,青衣人缓步走进来,悠长的风从远处吹来,卷了薄薄的碎雪往厅内飞,青色的衣角也随之飘忽扬起,露出底下黑靴,长靴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印出一个又一个沾着雪的脚印。
      众人只觉冰冷的风雪气息随着他的靠近直直往人骨头里钻,青年那青色的衣衫和他莹白如玉的面颊亦是冷意十足,那种不真切的冷意不像是风雪所致,却仿佛是从他身上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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