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世界》胡于伊

4、孰轻孰重

　　“小雨”，刚准备跑步，泽天便追了过来，小雨摘下耳机。
　　泽天今天穿得很正式，标准的篮球服和篮球鞋，前三次都是简单的背心和宽松的短裤，秋天也是大汗淋漓。小雨没想到自己连见面了多少次都记得清清楚楚。
　　“等下我们有比赛，要去看看吗？”
　　小雨“额”了一声，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们也就见过三次，也没说过多少话，应该是属于很不熟的，可是泽天来叫她，她如果不去会不会很不给他面子，况且她应该是想去的。
　　泽天见小雨呆在那里不说话，便直接拉着小雨的胳膊朝篮球场走去。小雨没有反抗，只是心跳加快，这些年里，小雨基本没有男性朋友，目前也就只有浩宇学长，更谈不上身体接触了，看着泽天的后脑勺，有那么一瞬间，小雨差点以为那就是当年的泽天哥哥了。
　　篮球场边上有很多人，除了球员，还有很多来加油助威的，大家都相互交谈着，大笑着，练口号的嘶吼着，似乎想要用人多的气势，或者呐喊的声音来战胜对手。泽天带小雨来到人群中时，人群里便有了骚动，有男生朝泽天吹口哨，投来调戏的笑，也有女生叽叽喳喳地背后议论着，这是司空见惯的，在大学，班里有青年男女拉着手，总会沦为焦点，如果有确定男女朋友关系的，请班里同学吃饭是铁定跑不掉的。
　　“泽天，这又是谁啊？上次见的可不是这个啊~”一个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生笑盈盈地问道。
　　小雨从女生的话语中感受到，她应该，并不是很欢迎自己吧。“又”说明泽天之前也这样带过女生给大家认识，而她说出来，是想告诉自己，想让自己清楚自己并不是唯一吧。小雨在心里想着，自己应该庆幸不是泽天的女朋友，不然以自己的性格，可能有得受了，现在看来泽天似乎并不是很专情，她和未来男朋友之间如果出现了第三者，自己肯定是第一个头也不回离去的，但带着爱和痛苦离开，无疑是很痛苦的。
　　“敏敏，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一个男生起哄附和起来，“上次那个泽天都说了只是朋友。”
　　男生似乎是在帮泽天解释，可这解释却让小雨的脸开始红了起来，泽天见状，似乎还有些得意，才说道，“这个也是朋友，胡小雨，你们叫小雨就好。”
　　“你们好”，小雨有礼貌地说道，也许是因为人太多太多，也许是因为泽天要准备上场了，所以他并没有介绍同学给自己认识。
　　球赛开始了，泽天便迅速地投入了进去，已经分不清场外的呐喊了，泽天认真地打着篮球，每一个动作都在与对手较劲，小雨认真地看着，她没有喊加油，周围的加油声已经够多了，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心里为泽天紧张着…
　　看着看着，小雨醒了，这还是梦，一个美梦，小雨不想睁开眼睛，想继续睡过去，看看比赛结果，可却事与愿违，再次梦到泽天，小雨已经不再惊讶了，他在梦里出现，似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有时候小雨还感觉，他是不是在梦里等着她。
　　潇潇也已经醒了，赖在床上玩手机。小雨伸了伸懒腰，没想到生活原来可以这样美好，不用像之前一样，为考德阳大学每天只有书本陪伴，现在，没有课时可以睡到自然醒，有懂自己的潇潇，有崇敬的老乡浩宇学长，有梦里惦记的人，只可惜泽天哥哥享受不到这样的自由快活。
　　小雨翻了个身，准备和潇潇一样赖床玩会儿手机，看到浩宇学长发来的短信，“下周末中心区有画展，一起去吧？”
　　“潇潇，浩宇学长说下周末去看画展，一起去吗？”小雨迫不及待地和潇潇说。
　　“人家又没有约我，去什么去！”潇潇嘟着嘴埋怨道。
　　“约我不就是约我们么？”小雨自己想去，也想潇潇去。
　　“我的大小姐，你能稍微揣摩一下男生的心思吗？”
　　小雨沉默了一会儿，她明白她和浩宇学长之间真的没什么，自己也感觉不到浩宇学长有那层意思，不然自己可能早就逃避了，反而，梦里的泽天却在脑海里出现，“那你说如果经常梦到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谁？谁？”潇潇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泽天，我已经梦到他好几次了，而且跟在现实中一样，从陌生到认识。”小雨准备把自己的梦分享给潇潇。
　　“泽天是谁？”
　　“不知道”，小雨不知道算不算撒谎，但梦里的这个泽天，她确实是不知道的，而七年前救她的那个泽天哥哥，她没有勇气再来说起，“就是在梦里认识的，他喜欢打篮球，高高帅帅的。”
　　“也就是你也不知道他是谁？梦里随便梦到的一个人？”
　　“不是随便吧？是有后续的，我才梦到看他篮球比赛呢！”
　　“你有病还是耍我呢！”潇潇失望地躺下，腿一蹬把头蒙进被子里。
　　小雨应该想得到潇潇的反应，自己当初不也是这样么？只是次数多了慢慢地适应罢了。
　　小雨在手机上回了一个“好”。

　　小雨又来到操场，不同的是今天不是来跑步的，而是来找泽天的，她想问问泽天比赛结果。看到泽天在打球，小雨便找了一处坐下来。天气渐渐冷了起来，操场上的同学也少了许多，不过他们踢足球、打篮球的，却似乎没有季节，永远都是短袖短裤，大汗淋漓。
　　泽天打完球，发现了小雨，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朝小雨跑了过来。
　　“球赛怎么样？”小雨先开口道。
　　“你还说，怎么比赛完就不见你人了？”
　　小雨“额”了一声，停顿下来，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突然有事，所以先走了。”
　　“看来我打球时的魅力还不够大，可那是我最有魅力的时候了。”泽天有点委屈地说道。
　　小雨看向泽天，笑了笑，突然觉得泽天像个小孩。
　　“不过我们赢了！”泽天又回到阳光的样子，开心地说道，“如果能赢下去的话，后面还有很多场比赛，有时间来看啊！”
　　“好”，小雨肯定地答应到。但小雨却开始意识到了这是梦，只是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温暖的阳光，热闹的操场，扑腾的心跳。
　　“为什么你只能在梦里出现呢？”小雨把想说的话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梦里？你是不是傻！”泽天揉了几下小雨的头，头发被揉的凌乱，不过小雨并没有在意。
　　小雨睁开眼睛，果然还是一个美梦，但再美的梦也终究是梦，小雨又有点失落起来。
　　“潇潇，我又梦到他了！”小雨需要一个人分享，哪怕潇潇不能理解，她也需要向好朋友倾诉一下。
　　潇潇走到小雨床边，头靠在床沿上，盯着小雨说道，“或许那就是你白马王子的样子吧，所以你一直梦到他。”
　　小雨抚摸了一下潇潇的头发，对潇潇满意地笑了笑，感谢潇潇和自己一起这样犯傻。

　　小雨驻足在一幅看似古老的画面前，久久地盯着这幅画，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深安小镇。画上看似是深安小镇的一个小巷子，或者是别的小镇的小巷子，可能各处的小巷子都长得类似，小雨仔细地观察着这幅画，巷子两边的房屋看着有些破旧，挂着不同的牌子，应该是各种小店吧，巷子里坐着老人，拿着蒲扇，地上有三五小孩围在一起，是在滚跳棋还是抓石子。小雨的思绪回到了小时候，深安小镇这样的小巷有很多，但大致都是这样，休闲、简单、快乐，也许是孩提时的天性，少不经事，大家记忆里孩提时的小巷，都是休闲、简单而快乐。
　　小雨的目光移到落款上，艺术家果然是艺术家，落款也是不出所料的认不出。
　　“眼光不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浩宇学长站在小雨身后的，也盯着这幅画。
　　小雨惊讶地指了指画，又指了指浩宇。
　　浩宇点了点头。
　　“这是深安小镇吗？”小雨转过去继续盯着画看，没想到这是浩宇学长的画，没想到浩宇学长记忆中的深安小镇也是如此。
　　“嗯。”
　　“很美，不是吗？”
　　“嗯。”
　　说到深安小镇，两个人都陷入了各自的记忆里，虽然是一个小镇的，可认识这么久以来，每次起于小镇的对话，也都止于小镇，两个人都不敢谈及太多，彼此都从未谈及自己小时候的事，小雨和浩宇心里，都有不可触及的伤心事。
　　从画展出来，地面已经微湿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蒙蒙小雨，此时的德阳，已经做好了入冬的准备，路上的行人在细雨中慢跑着，极少看到打伞的人，这雨下得有点猝不及防。浩宇的一只手掌在小雨的头顶撑着，两个人加快了脚步，向地铁站赶去。
　　在红绿灯路口，绿灯不停地闪烁着，浩宇正准备冲过去，绿灯变红了，浩宇被小雨拽了回来。
　　“以后能遵守点交通规则吗？多等一分钟的事！”小雨训到。小雨从那之后就害怕车辆，所以过马路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她也希望她在乎的人们，也能远离不必要的伤害。
　　“下雨呢。况且怕什么，要撞也是我被撞，你不会有事的。”
　　浩宇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小雨泪如雨下，想起七年前的那场车祸，便再也隐瞒不住自己的情感了。
　　浩宇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或者做错了什么，不知所措。
　　“你知道吗？多年前，有个小哥哥，为了救我，被车撞了，本来死的应该是我的，七年了，我仍然不敢想起这件事，所以，以后遵守点交通规则。”小雨将头压得低低的，任凭泪水往下流。
　　浩宇的心紧了一下，难道世界如此之小么？逃离不了的终究还是逃离不了？按照小雨的描述，时间，地点，事情，都是没错的，可他还是要确认一下，“你是说七年前的深安，一个男孩救一个小女孩的那场车祸吗？”
　　“你知道？”小雨转过头来，眼泪和鼻涕已经糊在了一起。
　　“哦，知道，那时候我家还没搬，听街坊邻居说过，当时的报纸也报道过，没想到你就是那个小女孩，世界真小。”浩宇隐藏着内心的激动，平淡地说道。是啊，世界真小，浩宇的内心波动着，“没想到我们一直想逃离深安小镇，一直想逃离那个小女孩，一直想逃离的伤心事，却始终都逃离不了，也许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吧。我该告诉她真相吗？看她现在的样子，这几年，应该为这件事受了很多累吧？如果她知道我是泽天的亲哥哥，她该怎样面对我呢？一见到我就想起那件事，愧疚和自责只会与日俱增吧？还是不要告诉她吧，至少现在她不想起那件事的时候，是快乐的。可泽天确实是因为她才走掉的，母亲很恨她，我也应该是恨她的，可她却是泽天那时想要救的人，我该恨她吗？泽天后悔吗？”浩宇的思绪如翻江倒海般，但最终还是将小雨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有的人不是想恨就能恨得起来的，思想有时候真的不受自己控制，浩宇决定还是好好守护弟弟救下来的这个人。
　　小雨在浩宇怀中有点踹不过气来，她不知道为何浩宇学长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也许是谈到小时候的事，对小哥哥和自己遭遇的同情；也许是浩宇学长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什么事；也许是男生见不得女生哭，激起了他的保护欲，她不应该在浩宇学长面前失控的。

　　小雨来到操场上，篮球场边上的同学们正为比赛沸腾着。
　　“赶上比赛了”，小雨心里想着，开心地向人群走去。
　　“小雨你终于来了，泽天打了你好多电话你都不接。”还是那个漂亮的敏敏，但这次敏敏似乎很欢迎自己。
　　“不好意思，我没听到。”小雨边抱歉地说道，边拿出手机，三个未接电话，显示的都是泽天，小雨有点迷茫，“什么时候和泽天互存了电话号码？也许梦就是梦，终究还是杂乱无章的。”小雨心想着，但留心记住了泽天的电话号码。
　　间隙，泽天满面笑容地向小雨跑过来，小雨将水递给泽天，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以后可不许不接电话啊。”泽天没有生气，但还是训着小雨。
　　“是啊，你再不来，我们就要输了，”旁边的男生又开始边笑边掺和着，“想给泽天加油的女生可不少呢~”一阵笑声传来，小雨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可泽天只给小雨一个人打了电话！”敏敏噘着嘴骄傲地说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敏敏站到了小雨这边。
　　“是，是，敏敏说什么就是什么。”男生们和敏敏拿他们互相打趣着。
　　小雨没好意思理他们，但心里却是开心的，能感觉得到泽天的同学们喜欢自己，是取决于泽天的态度。
　　比赛又赢了，泽天和同学们相互拥抱着，小雨站在旁边，看着泽天，替他高兴着。
　　泽天向小雨走过去，如果此时泽天拥抱小雨，小雨也肯定不会拒绝的，但泽天只是走过去，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
　　小雨睁开眼睛，梦，已经习以为常，可什么时候能够有头有尾呢？每次都是从操场开始，从操场结束，每次自己都正开心的时候醒过来，可恨。不过梦就是梦，总有遗忘的地方，小雨闭上眼睛使劲地想了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泽天互存了电话号码，也许不止自己知道的这些次梦到泽天，只是有些她记不得了。或者梦就是杂乱的，并不像现实生活中这般有序。
　　小雨拿出手机按下梦里记住的那个手机号码，“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小雨失望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很可笑，怎么会有把梦当现实来过的想法。可如果梦一直这样美好，为何不可呢？梦不也占了人生的近三分之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