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世界》胡于伊

16、找回

　　小雨在操场徘徊着，篮球场上没有泽天，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看到泽天打球是什么时候了，自从泽天扭到脚，然后浩宇哥出事，一切都在往坏的方向发展着。小雨不知道是否该听浩宇哥的，不再干涉这里，虽然这个问题自己也想了很多遍，可是一做梦，自己就不由自主地站在了操场，不去找泽天，能干什么呢？梦里有了现实世界的意识，也并非是一件好事。小雨看了看手机，没有泽天的电话，看来他是铁了心不再见她了，她只是想知道泽天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他这次能挺过去，如果敏敏能陪她度过难关，她自己是可以退出的，即使每天在梦里就站在操场，没有目的，她也不在乎，只要她知道泽天现在过得好，有过得更好的希望，那就行。

　　“哥，你知道吗？前些天，我还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虽然我们没了爸妈，但我们现在能相互扶持，能跟爸妈还在人世时一样，我还遇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看到她，我就愿意倾尽一切，把最好的都给她。可现在，一切都没了，也许我本就该孤独一生，老天爷之所以让我拥有这样的美好，就是为了让我现在更加痛苦。哥，你听得到吗？你能醒过来吗？我不想这样一个人孤独地活着！”
　　浩宇恍惚听到了泽天在身边的倾诉，他落下两行泪来，沿着眼角，留到了头发里。
　　“医生！医生！”泽天慌张地叫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浩宇感觉到有人在检查自己的身体，但自己始终却又不得动弹。
　　“这是好事，病人现在也许有意识，流泪是好现象，你没事的时候，就过来多跟病人说说话，也许有一天他会醒过来的。”医生对泽天说道。
　　“真的吗医生？好，我每天都来，每天都来！”泽天笑着说道，此时从他的话里、眼睛里、表情里，都能让人感受到他所抱的期望。
　　“哥，你听到医生说的了吗”泽天紧紧地握着浩宇的手，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浩宇醒了过来，这是梦，他又入梦了，又听得到泽天讲话了，他很开心，虽然梦里不能动弹，但想到自己能给泽天带来期望，他就决定一定要在梦里努力地活下去，努力地早一天醒过来。此时，他已然忘记，自己告诉过小雨，要尽少地干涉那个世界，也许有一天，他们会再也走不出来，可是他也明白，小雨做不到，自己更加做不到，泽天就在那里，而且受着与自己相关的痛苦，他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呢？

　　小雨又徘徊在操场，这已经是第七天了，泽天没有找她，她也没有找泽天，“不知道浩宇哥有没有醒过来？泽天现在怎么样了？”小雨在心里来来回回地想着这些问题，却又始终不敢迈出一步，她害怕自己会带给泽天更多的痛苦，可泽天现在又是最需要她的时候，“现在还需要吗？一个星期已经过去了，也许敏敏陪着他挺过来了吧？”小雨在心里自我安慰道，却又不是滋味。她掏出手机，决定还是主动问一下泽天的情况。一声、两声、三声…泽天没有接，“也许他还在生气吧，也许是没有听到。”小雨决定去医院看看浩宇哥，如果碰到了泽天，就问个好，如果他能放下自己，自己能不再干涉他的生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小雨来到医院，看到浩宇哥仍然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了氧气呼吸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也许很快就能醒过来了！”小雨在心里期望着。泽天坐在床边，握着浩宇哥的手，没有说话，敏敏在旁边削水果。小雨看着泽天和敏敏的背影，想着，如果浩宇哥能醒过来，那现在的这一幕，也是很温馨的。
　　“浩宇哥现在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小雨轻声地问道。
　　“你来了”，泽天回过头来说道，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小雨看到泽天，憔悴了许多，这些天，可能日夜都在这里守着，但从泽天的眼神里，还是能看到希望的，他并没有完全放弃，小雨安心了一些。
　　“嗯，我来看看浩宇哥。”
　　“前天，我哥流泪了，医生说是好现象，也许他很快就能醒过来。”
　　“是吗？！”小雨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笑了起来。
　　泽天没有再说话，转过头去继续看着浩宇。泽天的冷漠，让小雨难受起来，她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浩宇哥和泽天。
　　“小雨，我们能聊聊吗？”敏敏打破了沉寂。
　　小雨很惊讶，她不知道敏敏要找自己聊什么，也很尴尬，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敏敏，她知道敏敏是喜欢着泽天的，她们应该尽量减少见面的机会才是，可谁知道敏敏竟会主动找她。
　　“你们有什么好聊的？”泽天也在旁边不解地问道。
　　“女生之间的秘密，你就好好地看着浩宇哥，我们去去就来。”敏敏神秘地回答道。
　　“嗯”，泽天点了点头。泽天对小雨和对敏敏的态度，让小雨更加难过起来。
　　随后，小雨便跟在敏敏的后面，走出了医院，在草坪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小雨，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你成绩好，漂亮，生来就有很多人追捧。我虽然在德阳长大，可这偌大的城市，我和母亲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才融入进去，小时候，我父母便离异了，我跟着母亲长大，父亲跟别人组成了家庭，这么多年，他连抚养费都没有给过，更别说是陪伴和爱了，母亲靠着一点小生意，让我们慢慢地从租房，搬到新房，虽然没有过上富足的生活，但现在至少有了一个属于我和母亲的家。母亲为了做好生意，赚更多的钱，所以拼命地学会圆滑，而我也学会了看人的脸色行事，所以现在大家和我在一起都觉得很舒服，都乐意跟我玩，但谁又知道，那些傲娇的孩子们，才是在爱和宠溺中长大的呢。其实我很早就喜欢泽天了，大一的时候就喜欢，可是他很优秀，我只能远远地望着，那时候，我只知道他家境不错，长得好不说，成绩也好，还喜欢打篮球，人缘也好，总有女生替他呐喊助威，身边一直不乏追求者。你的到来，我刚开始并不以为然，我以为对他而言，你最终也只不过是个过客而已，可没想到他却一天天地陷了进去。只是我不明白，你对他那样的不尊重，为什么他却偏偏那样在乎你，你总是迟到，总是不接电话，总是让他担心，可他都愿意等，愿意守着你，一见到你，似乎曾经的烦恼都不曾有过。我是在他哥哥出事后，才知道，原来他的遭遇是那样的悲惨，和他比起来，我那一点不幸福，又算得上什么！所以我更想疼他，更想和他一起分担这份痛苦，我能理解他！原本以为，你们闹矛盾了，有我在他身边，他就会慢慢地放弃你，想起你屡次对你们约定的不在乎，看到我的好，可是我错了！这些天，他除了陪他哥哥说话，其他时候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照常吃饭，照常上课，可却没了灵魂。他时常坐在病床边，翻着手机，看着你的名字，想着你，等着你的来信，可你却是如此狠心，也许你有自己的苦衷，但我觉得喜欢一个人，而且他也喜欢你的话，就要努力去克服困难，努力和命运抗争，但你似乎都不愿意努力一把。”敏敏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我明白，如果你还在，他眼里是看不到别人的。我跟泽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在他心里，从来都只是朋友，如果你还喜欢他，或者曾经喜欢过他，那我求求你，他现在是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能不能陪他度过这段时间？如果你还喜欢着他，如果你们在一起，那我也想拜托你，能不能一直陪着他，而不是每次重要的时候，他都找不到你的人。如果你要离他而去，能不能过了这段时间再说。我喜欢他，既然都已经三四年了，也不在乎他和别人再在一起几年，我只想他过得开心，这也是我才明白过来的，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在他的身边，远远地看着他过得开心，比守着一个不快乐的他，要幸福得多。而且，快毕业了，也许我会离开德阳这个城市，也许将来我会遇到一个，在他眼里我是唯一的人。”敏敏抬头看了看远方，松了一口气，“好了，和你说了这么多，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谢谢你，敏敏！”听了敏敏一席话，小雨除了谢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有太多太多的情感，一时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敏敏说得对，在泽天最困难的时候，她怎么能放弃他呢？她应该努力地去和命运抗争！
　　“不用谢，泽天原本就在等你！我就不回医院了，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他。”敏敏微笑着对小雨说道。
　　“嗯！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小雨也笑了。
　　太阳透过树叶，照到两个人的脸色，似乎想用温暖解冻这两个姑娘，让她们破涕为笑。
　　“敏敏，你是我遇到的第二好的姑娘！第一个是我的好朋友，朱潇潇。如果不是泽天，我想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看着敏敏离去的背影，小雨大声地喊道。
　　“我们以后也可以是很好的朋友！”敏敏转过头来朝小雨回道，说完，便舒坦地离开。
　　小雨站在长椅旁，感受到了很久没有感受了的温暖。
　　泽天依然静静地守在浩宇的床边，他内心是忐忑的，他不知道敏敏找小雨聊些什么，是敏敏看到了小雨屡次不守约定，看到了自己的伤心，让她远离自己的生活？还是她看到了自己对小雨的思念，看到了此刻自己对小雨的需要，而挽留小雨？泽天不知道此时自己更希望是哪一种，一年多的开心和最近的累与难受交织着，他多么希望此刻浩宇能醒过来，能给自己一个参考。
　　“敏敏呢？”泽天看到小雨走到床边，而敏敏却没有回来。
　　“敏敏走了。”小雨说完，便又静了下来，屋内凝结的空气，让小雨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
　　小雨鼓起勇气，走到泽天身边，环手抱着泽天的头，让他靠到自己的肚子上，“泽天，我再也不会把你让给别人了！”
　　泽天没有说话，也环手抱着小雨的腰，哭了起来。泽天恨自己的不大度，在这段最难熬的时间里，赶走了小雨，但他应该清楚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是无需多言的。小雨紧紧地抱着泽天，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需要人关爱的孩子。
　　小雨醒了过来，仍然能感受到泽天紧紧地抱住自己，哭泣得像个孩子的样子，仍然能感受到肚子上泽天呼吸的温热，她暗下决心，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能轻言放弃。她想如果能干涉，也许就能改变，她应该努力一把，也许有一天，她能在两个世界里自由穿梭，那样便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入梦，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她想做的，一直陪着泽天的愿望，也许有一天会实现的。“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是否像现实世界一样，存在实体？还是只有意识的存在？她能否穿梭自如？能否做到像敏敏一样一直陪伴着泽天？”她决定要寻找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