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卿而已》今非醉

34、逼婚

　　镇北将军虽然小心眼，但堂堂将军，并没有折柳被害妄想症发作时想象得那般小心眼。因此，只要折柳不出门，她虽气，但只要没人煽风点火，一时半会也出不了人命。因此，收拾桃花性质的烂摊子并非云某人的燃眉之急。要说危机，当属此时他手上这封可轻如鸿羽、也可重如泰山的信函。
　　云弄月相貌上承了亲爹莱氏的美貌，然而性格上如果不借助百年后问世的一大发明——显微镜，恐怕真难以寻得几分相似之处。概括描述：莱氏性情温婉，可谓贤夫特质的集大成者。
　　由此可见，云弄月的性格养成，如果不是基因变异，那就是决意不追随前人的脚步、坚持走出一条非主流。总之，他成功了。
　　信中要他速回本府一趟，但是从莱氏一贯的温婉而隐晦的字里行间，不难看出如果他不从，不排除与他断绝父子关系的威胁。爹几时变果断了？感到高兴的诡异想法只持续了一瞬，一想到莱氏几十年如一日的柔弱，他就明了定是背后有更加强硬的势力。
　　这个势力就是莱氏的公公——云弄月的祖父大人。
　　你要说了，云氏的经济大权掌握在云弄月手里，云氏怎么还有人比他势力更大？这就要说莱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始终贯彻勤俭持家的宗旨，不怪他认为公公比儿子要可怕。
　　于是云弄月郁闷了。
　　祖父找他，一般是因为两件事，要么催婚，要么让权，两者也可同来。而让权又可分为全部、平分以及让他亲爱的堂姐管管事、长长经验。催婚随着他年龄渐大越来越不抱希望，让权则逐渐由命令转为商量。
　　他抬首望了一眼“云府”的门匾，似是厌烦地撇开眼，低头迈过门槛走了进去。这里才是他的家，却变成他万分不情愿来的地方。外出归来，车夫不用问他，回别馆已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数月前与林总管说他有些累，是真的。行商最初的目的只是因为喜欢，因为想不一样。他本不欲为金钱利禄伤了家族和气，那种长久积压的无奈让他愈渐疲惫，偶尔竟生出放手不干的念头，偏又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月儿……月儿？”
　　云弄月猛一抬眼，扶门而立的男子顿时如扶风弱柳，窄肩一缩，但还是几个轻巧的莲步上前，亲密地挽着他的右手，成熟男子低柔的嗓音轻唤：“月儿？”
　　眼眸往下一划，全身上下本就若有似无散发着的锐气，当即收了个干净。他这才微微侧身，将左手搁在男子的臂上，用折柳听了能抖死的温柔声音应道：“爹。”
　　男子正是莱氏，也只有这时候云弄月才可说是他一个年轻的翻版。然而但凡看过云弄月的人，再看他爹，总觉得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甚至再刻薄一点，可以说是莱氏像他，而不是他像莱氏。
　　至于究竟少了什么，大家，呵呵，心知肚明就好。
　　莱氏放松地倚着他的肩，缓缓走进屋，一边柔柔嗔道：“我还以为你早忘了，想想，你多久没回来了？”
　　云弄月咯咯低笑，莱氏继续数落：“你一个未嫁男儿，爹想见见你，居然要差人送信！别人听了，还不笑话？”
　　莱氏侧首，见自家儿子虽然面带微笑，可眼神已经飘离自己，不禁甩开他的手，怒道：“你就这么不想回来？”
　　云弄月无奈，撒娇可不是他的长项，只能贴近重新挽了莱氏的手，温柔更上一层楼，“爹……”
　　云弄月想装还不容易，只不过在自己家，在父亲面前，再耍那些对付外人的伎俩，就有些过分了。之所以逃避，正是因为府里充斥着的异样眼光，既是不认同，其中又充满了感情，集合起来就是一种湿乎乎的烦闷。外面的眼光他不在乎，府内的眼光却让他如针芒在背，反倒是别馆里一干没有关系的人，让他觉得平静。
　　尤其是莱氏，云弄月十三、四岁时，莱氏是极疼宠他的，因此对他整日在外奔波、迟迟不嫁最是心焦。他怎么也没想到，声声长叹荡气回肠着实销魂，才是云弄月不愿面对的。
　　“你呀，连说些安慰话哄爹都不愿！”莱氏哀怨地睐着他，手上倒是紧了紧。眼一转，打量跟在云弄月身后的侍子，奇道：“这侍子似乎不是原来那孩子了？”
　　“银子回家了，他是新来的。”
　　“新来的啊？”莱氏柔声道：“你不如就让他回去，反正在自己家，春林他们也熟悉你的喜好。”
　　云弄月歪着头，先不作声。那侍子一直躬着身，听到这话才悄悄将眼睛抬起。云弄月与之对视一会儿，点头道：“那你回去吧。”
　　侍子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莱氏奇道：“月儿，原来那个侍童虽不懂规矩，但讨喜得紧。这次这个，怎么如此……如此……”
　　既然是替换银子，那便是武侍，又是同门，理应以客相待，扮作侍童侍子不过是徒方便。云弄月几句敷衍了过去，接着直奔主题：“爹，您叫我来，可是为了亲事？”
　　环着自己的手臂一僵，他即知猜对了，不禁抚额，“这回又是谁？”
　　儿子气场有变，莱氏小心地抽回手，正襟危坐，小声但很坚定地回答：“是如信。”
　　“林如信？”他蹙眉。
　　他居然没有立即甩袖走人？莱氏诧异，欣慰地想：这么多年，他也该平静了。却又听他很冷静地道：“您应该明白，我就算随便找个人嫁，也不会嫁她。”
　　“月儿！”莱氏咬着唇，迟疑道：“你爷爷……允了，聘礼也收了。”
　　气氛凝住了。套句折柳的话：像块果冻。不过云弄月饼没有太惊讶，林如信乘他离京之际所做的小动作，他略有耳闻，祖父擅作主张也不是一回两回。只不过聘礼一收，就有些麻烦了。冷静下来，他问：“娘呢？”
　　“你娘……她也同意了。”莱氏低着头，唯唯诺诺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鼓起勇气委屈地提醒：“月儿，婚姻大事自古以来皆是顺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早先又定过亲……”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父亲越来越小的声音，直到没有声音，他才站起，道：“此事我需要考虑，我先回别馆一趟。”
　　莱氏用力拉住他，“你这几天就呆在府里。”
　　知道走不成，他随即又说：“那我要见她。”
　　“见……见谁？”
　　“林如信。”
　　“如信啊……这几日她都会过来，确定一些……呃，事宜。”
　　云弄月转头，淡淡问：“你们想把我关起来，直到成亲那天？”
　　莱氏低头，心虚地嗫嚅：“是你爷爷……”
　　他捂住眼，莱氏以为他伤心，轻轻伸臂抱住他，柔声劝道：“月儿，爹求你，别再让你娘操心了。”
　　心一紧，他说不出反驳的话，闭上眼，靠在莱氏肩上。透过层层布料，莱氏双肩僵硬，隐隐颤抖，他就知道父亲又要哭了。
　　“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为你的婚事操心。如今，确实没有多少女子能比得过你，可是……你若没有妻家，以后要怎么办？不管你多能干，爹娘也希望你能有个归宿啊！”
　　“爹，我真的很好……”父亲的担心他何尝不知。在家从母，出家从妻，男子从来都是附属物，只有一样例外——嫁妆。这是母亲唯一可以将云氏产业转至他名下的机会，否则待母亲一去，大部分财物都会留给关系最近的女性亲戚，他的未来可想而知。
　　“你总要嫁人的，至少如信那孩子是爱你的。我们都知道她当年是迫于家里压力，才娶了那外族男子为侧夫。这么多年来她没有正夫，甚至没有孩子，你该知道是为什么吧？”
　　他叹气，还想再说什么，莱氏眸中露着点点泪光，神色凄哀，“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爹娘想想。别再让爹伤心了，不然……不然……”咬咬牙，狠心道：“爹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了！”
　　云弄月惊愕一瞬，推开莱氏，眯眼注视父亲的表情，似乎不是说说而已。莱氏扭过身，不看他。他无奈地叹道：“爹，先别急着断绝关系，我还是得先见见林如信。”

作者有话说

　　……不管，我的女主就是软骨头，软骨头，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就是这样了，但请不要说她是窝囊废什么的，否则作者就……哭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