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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爱君才器两俱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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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城内。
孔明端坐堂上,赵云张翼伏地请罪:“末将该死!误中了天水守军的埋伏,我军伤亡过半!还有……”
孔明后悔不堪,忙扶他们:“二位快起吧。将军何罪之有?是亮考虑不周,才造成今日之败啊!还害得将军险些命丧乱军中。亮向将军赔罪了!”
二将依然跪地不起,赵云看了看孔明,欲言又止:“丞相……”
孔明有些疑惑:“老将军有话直说便是。”
“诸葛丞相,朝颜公主为救末将,被魏贼掳去了!”赵云一叩到底,低声秉道。
“什么?!”孔明猛然起身,衣袖拂倒杯盏。药茶洒了一地……
榻上的少女微微动了动。
姜维回神,发现她已醒了。
“朝颜公主,姜维久仰了。”姜维凉凉的说。
姒湘却嫣然一笑:“姜伯约。”
这三个字立刻让姜维想起午后战场上的一幕,语气立刻冷硬了:“你一个女人上什么战场!为何还叫我名字!”
“以中郎之智,难道会不知道个中原由?”姒湘白了他一眼,闲闲说道:“自然是为了引开你的注意。”
果然!
姜维气极:“朝颜公主果然如传说中一般钟灵毓秀,看来,姜某是舍不得放你走了!”
“朝颜既来了战场,便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软禁而已,何惧哉?”姒湘淡漠的说,扭头不再看他。
只是,不知道相父和哥哥怎么样了。自己被掳,他们一定担心欲狂了吧……想起孔明,姒湘不禁湿了眼眶。
魏延提刀便走,孔明忙叫住了他:“文长何去?”
“丞相,容魏某带了一千兵去救湘儿回来!”魏延急不可待,头也不回的说道。
“文长且住,不可莽撞行事!”
魏延不理,一步跨出大门。
“回来!违背吾命军法从事!”孔明厉声喝止。
魏延身形顿止,回头,恨恨看着孔明:“湘儿素日如何侍奉丞相的!想不到丞相居然如此冷血!”
孔明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目光中深切的无奈让魏延不由得立刻后悔了方才言辞冲撞——丞相,怎么可能不急!
慢慢走回孔明下首,魏延已是虎目含泪。
“丞相,容赵某去救了湘儿回来。”赵云悔愧的说道,“她是因我被擒,自然是我去救回。”
“丞相,末将请随老将军同去!”张翼也说道。
摆摆手,孔明颓然道:“魏军必然设了埋伏。此时,我们谁也不能去。”
“湘儿以蜀汉公主之尊,乃人质最上人选,她暂时不会有事。”孔明强迫自己定下心神, “如今当务之急,是定下破敌之策。”
“细作报之,姜维事母至孝。如今之计,只有……”孔明手按地图,缓缓说道。
“公主殿下,请用膳吧!”姜维讥讽的说道,“要是饿着了您,姜某如何向贵国君主交代啊!”
姒湘冷冷的一瞥,不加理会。心想:前世看《三国》时还对这人颇有好感,觉得他是一代英杰。可是现在面前的他,怎么这么讨厌啊!
姜维弯弯唇角:“诸葛亮要是知道公主绝食,该是什么心情?”
姒湘只得坐起,心里又气又急,秀颜泛着微微的粉色。
不料她起的太急,不小心扯动了肩伤,姒湘立刻痛的软倒,头重重的撞向瓷枕。
她闭上眼,等待着头部即将传来的撞痛。
撞击声响起,却是一双强壮的臂膀搂住了她。
淡淡的墨香扑鼻而来,和相父的气息好像!姒湘慢慢从晕眩中缓过神来。定睛一看,姜维眼疾手快的护住了她。
姜维皱了皱眉,臂上用力,扶起了她。
倚在他怀里,姒湘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拉过姜维的手臂,撩起袍袖,姒湘看到他的手肘处红肿一片。他,撞得不轻吧。
“对不起……”姒湘轻声道。(姒湘问天涯:“我为什么要对他说对不起啊??”天涯道:“人家好心救了你嘛……”姒湘一头黑线……)
姜维冷哼,不语。
一手抱了她,一手端过侍女手中的羊蹄羹,轻轻吹凉了,一勺一勺慢慢喂她。
姒湘有些不自在的微微挣扎。
姜维脸一沉,淡淡说道:“别乱动,病歪歪的人质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说话间手依旧不停,却是出奇的温柔。
靠着他温暖的胸膛,姒湘乖乖的不再挪动,一口一口咽下勺中的羹,不再说话。
这人啊,是善良的吧。姒湘边吃着边想,连作为敌人的她也如此优待。
偷偷瞄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俊颜,不想他正好看过来。
姒湘大羞,呛咳起来,脸色绯红若暮春的落蕊。
姜维放了碗,抱紧怀中的娇躯,一手轻拍她背。
待她喘息渐渐匀了,姜维扶她缓缓躺倒。
姒湘立刻躲进被中,掩了大半面容,只余一双横波目,顾盼生辉。
“你且好好休息,有事唤我便是。我在外间。”姜维不觉柔声说道。
“这是……你的房间?”姒湘小声问道。
姜维点点头,便欲离开。
“你也早点休息吧……”姒湘声音低如蚊蚋,“别忙得太晚了……”
姜维心下一暖——这么多年来,除了母亲,她是第二个关心他身体的人。
想到这里,第一次对着姒湘露出温柔的笑容。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姒湘却突然悲伤起来:他的笑,真的好像安斐……她那前世的爱人,笑起来也是这样,嘴角勾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微眯了眼,眼角有浅浅的笑纹,素日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不知多少次,又想到了安斐——那个世界,第一个说爱她的人……
高楼,轻轨,LD广告,霓影闪烁,灯红酒绿。
姒湘哑然,她在……上海?
奔向熟悉的街道,看到了同济的校门,左转,走向那幢杏黄色的公寓。
那扇自动门开了,姒湘穿廊而过。
电梯门打开,三楼A。
猛按门铃。里面一个男声:“等一下……”
姒湘看着站在面前的他,喜极而泣。
这些年,她是多么思念他啊!
正欲扑进那个熟悉的怀抱,却听那人冷淡说道:“你怎么来了?”
姒湘霎时如被石化,满腔炽热的喜悦化成难以言喻的酸楚。过了许久,才嗫嚅着说:“我,我只是想你了。”
“哦。”安斐不再理会,转身进工作室去了。
姒湘跨进门槛,带上门,眼泪“刷刷”流了下来。十年的分离,他为什么还是毫不在意?
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尽力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可是微微的呜咽在寂静的工作室里格外清晰。
安斐埋头翻动着卷章,突然把笔狠狠掼在地上:“又怎么了?”他不耐烦的问道,“哭什么呀?有什么好哭的?”
这样的话,这样的动作,已出现太多太多次,可她依然不敢置信——他,就这样对待他亲口承诺要守护一辈子的女子?
如往常一样,姒湘擦了眼泪,故作欢颜:“好久没见你了,高兴呗。”
“烦……”安斐勉强压低了声音,“别每天粘着我,好累……”
想了想,又对她说道:“我出国的申请材料已经齐全,今晚必须提交。现在你就别烦我了,自己回去吧。”
你就忍心,让我独自走过空荡荡的长街,回到只有我一个的房间?姒湘泪眼似在无声质问。
“你……”姒湘刚要开口,安斐立刻烦躁的打断:“别来质问我为什么!现在,我不想见到你。”
若逃跑般仓皇转身,姒湘奔到露台,靠着墙软软坐下,嚎啕痛哭。
她的爱情,就这样消失不见……
你说过,会疼我爱我一辈子的啊!
姒湘哭喊着醒来,一脸未干的泪痕。
抽噎,失神,却发现自己靠着一个温暖的胸膛,是姜维。
安抚般,姜维沉默的轻拍她的背。
安静的夜里,只闻姒湘低低的啜泣。
多少次了,像这样在梦中哭醒。安斐翩然离开,却留下了那些曾经,那些让她失去了一切的曾经……
她以为,十年光阴,足够让她忘记他的一切。然而,她发现自己错了。
有些爱和伤痛,让时间也是无能为力的。
她好冷……这些年,她依然如置身冰天雪地。大哥和相父,给了她活着的理由,可是,她 知道,这个世界一直只有她一个人。谁能打捞起她浸在冰雪中的灵魂,谁来为她驱散日夜折磨她的寒意?
姒湘冷得颤抖,竭力靠近姜维暖和有力的臂膀,莫名的,他让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了微微的暖意,。如溺水的人绝望的抱紧唯一的浮木。
看着那双冰凉的眼睛,姜维不知怎的便心疼起来,抬手抚着她一头柔顺的发丝。
“湘儿好冷……”姒湘仰起脸,悲声道:“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湘儿……”
“不会的。”姜维情不自禁的吻她额头,“我要你,这个世界,还有伯约要湘儿的……”
看着姜维那近在咫尺的线条完美的唇,姒湘不由得闭了眼,纤长的睫毛在瓷肌上投下浅浅的暗影。
少女如兰的气息轻轻扫过他的皮肤。
轻轻托起她的脸,凝视半晌这带雨梨花般的容颜,姜维终于按捺不住的朝着她微张的樱唇深深吻下……
最先,他只是轻轻的吮吸她的唇瓣,如悉心呵护一朵娇嫩的花,而那双臂膀,搂得越发紧了。
然而越吮吸,越是燥热难消。忍耐许久,却还是难以自制的分开了她的唇,慢慢将舌伸进她的口中。昏昏沉沉间,姒湘只觉有什么在她口中轻轻的搅动。她情不自禁的伸出粉舌,舔向那个柔软的事物。仿佛经过了千万年,当两舌终于相触,顿时,姒湘全身一阵酥麻,软软倒进那个坚实有力的臂弯。姜维如饥似渴的吻着怀中柔软的少女,用力的搂她,想要把她揉进自己厚实坚硬的身体。两人疯狂的吮吸舔咬着对方,舌头在口中摩擦、纠缠,难解难分。姒湘忘情的搂着他的脖子,沉浸在他的深吻中……
强迫自己将唇舌挪开,姜维恋恋不舍的看着她妩媚的脸。
冷风灌入两人唇齿的缝隙。
姒湘一颤,不由得伸出舌头轻舔姜维欲离开的唇,好象这样就能留住那短暂的温暖。
所有的理智顷刻瓦解,姜维搂紧她,一吻再吻,一双大手难以抑制的轻轻解开罗衫襟带……
以平生最强的自制力克制住自己,姜维猛然放开她,大步走到外间。
秋风阵阵,姒湘渐渐清醒。想起方才,立时尴尬欲死:她刚才都做了什么啊!
正懊恼难堪中,却听见外间传来他愈加粗重的喘息。
姒湘羞的埋进被子,再也不出来。
不多时,只听姜维一声压抑的低吼。
夜,再次渐渐的安静下来……
耿耿星河欲曙天。
姒湘大睁着眼,痛悔了一整夜:为什么会这样?和这个陌生人,目前还与蜀军为敌的人,她怎么就……是因为他的笑?还是因为自己因为梦魇而生的伤心慌乱?
天渐渐明了。
姜维掀起帘子进了内室。
朝阳的光芒落在他的肩头,明亮得耀眼。他一身青墨色长袍,前襟微有一层素白润泽了青的深,消磨了他太阳般卓然的风华,多了些若深潭一样的沉稳淡定。
匆匆一瞥,姒湘便别过了头,不敢看他。心里却想,这便是相父说过的能文能武的儒将风度啊。这人总让她联想起上好青玉的坚实温润。
相对于姒湘的尴尬,姜维倒显得毫不在意,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朝颜公主,起了吧。”一边说,一边扶起她。
旁边侍女忙递了帕子和漱盐过来。
姒湘低着头,对姜维说道:“麻烦中郎暂避。”
“我若出去,你下榻时能不扯动伤口?”姜维似有不屑。
不再说话,姒湘在他注视下慢慢洗漱了。
看着她线条优雅的脖子,姜维只觉心猛的一跳。
姜维取过自己的战袍为她披上,扶着她慢慢下了床榻。
姒湘仍是低着头,发觉他的小心翼翼不觉笑起来:“我只是伤了皮肉又不是脏腑重伤,不必这样小心的。”
姜维说道:“你的伤一天不好,我就得多操心一天。你就别给我添烦了,自个的身体自个照顾着些。”
姒湘只是笑,也不答话。
早饭过后,姜维对她说道:“你就留在府内吧。府中下人我都吩咐过了,有事可以叫他们伺候。”
远远的,一个军士向他们奔过来。
“姜中郎,太守急召。”那人喘息着,靠近姜维耳语几句。
姜维脸色骤变,有狂怒有焦急有恨还有略微的惊慌。
姒湘看着他,正在想这个以淡然沉稳著称的三国名将为何会有这样的表情。
“朝颜公主,麻烦您屈驾随我去见太守吧。”姜维向她投过极其阴沉的一眼,死死抓了她的手,大步疾走。
姒湘踉踉跄跄的跟着他,肩伤有些痛。
走进大厅,一室的的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看见这个姜维拉着的女子。
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笑得暧昧,有人惊诧,有人皱眉……
姒湘注意到一个女将正用一种审度的眼光上下打量她。
那女人让她想起了祝融。身形一样的矫健,姿容一样的艳媚,只是她有一双和祝融完全不同的眼睛。那双丹凤眼里少了祝融的善良和热情,更多的是冰冷,精光四溢。
姒湘素来不喜欢眼神尖锐的人,转头不再看她。
上首那个微微发胖的中年男人咳嗽几声,说道:“伯约今日怎么转了性子?蜀兵围了新阳,劫我钱粮。令堂被擒之日已是不远,你怎么不但不急,反而流连女色,寸步不离佳人,连议事也带了来?”
众人用眼瞅着姒湘,议论纷纷。
姜维只是沉默。
却听那女将为他辩道:“伯约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你们止了妄议吧,他留了这女子必是有些缘故的。”说完,对姜维笑了笑,“伯约,你别不说话啊。”
听了她的话,马遵点头道:“萝芙说得有理,大家且听伯约说吧。”
待大家都安静了,姜维这才阴沉着脸开口:“这个女子是蜀汉公主,诸葛亮的弟子,魏延之妹。所以才把她软禁在这里。”
他的话若水落油锅,大厅再次喧哗起来。
“有她为人质,我们还有何忧?”萝芙灿烂的笑起来,“若诸葛不退兵,我们便绑了她上城楼,在蜀军面前生生凌迟。告诉他们,退一舍便少割她一刀。若要他们的公主毫发无伤,蜀兵只需要退回成都便可。”
姜维皱眉:“芙儿,你怎么还是尽出毒计啊。”
马遵开口道:“萝芙每次谋划,计策虽毒辣,可是总是行之有效,轻易便克敌制胜。毒计,对我军也是好的。”说罢,立刻下令要把姒湘压入地牢。
姒湘很平静,不怕不闹,只是有些难过——原来姜维这几天的照顾真的就像他自己所说,是为了军事利益。她还以为他是在关心她……尽管她与他毫无干系,还是难免有点被欺骗的伤心。
姜维却出手阻止了拉扯她的士兵,对马遵说道:“如今新阳被围,倘若母亲有失,非人子之孝啊!请让末将领兵解新阳之围,救出母亲!”
马遵许了,再命拉姒湘下去。
姜维跪地,说道“请让她与末将同去。一旦军情有变,这女子将对末将大有用处。”
马遵有些不悦:“伯约莫非是恋上她,不欲分离?”
姜维狠声道:“太守!老母危在旦夕,末将岂会醉心女色?!何况,全军上下都知道,末将从不挂怀儿女私情,更不可能对敌军的女人动心!”
“萝芙乞太守准了中郎之请。”萝芙出列道,“诸葛亮奸猾无比,中郎有失则我天水亦不能保。带上质子,蜀军投鼠忌器,诸葛亮魏延忧心则乱,我军不但轻易便可解了新阳之围,说不定还能擒了诸葛魏延之辈。”
听她说得有理,马遵稍加思略就准了。
只听萝芙又道:“蜀军知道了她在中郎军中必然大增兵力,严加戒备。萝芙请与中郎同去,以助他一臂之力。”
姒湘肩上有伤无法握住缰绳,便与萝芙同骑一马。
两马奔向新阳,三千魏军在后紧紧相随。
“芙儿,今日多谢你了。”姜维说道。
“伯约,你我间还用这些虚礼吗!”萝芙媚眼如丝,拍马向前冲去。
不看“眉来眼去”的两人,姒湘轻轻捂住发痛的肩。
“芙儿,你把她抱得紧些,别颠着她了。”注意到她的不适,姜维对萝芙说道。
“伯约真是体贴啊!知道了。”萝芙声音有些异样。抓紧姒湘,尖尖的指甲划破她的皮肤。
姒湘一怒,正要挥开她,转念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个人质。叹了口气,收回念头,任她掐着。
新阳城外,一将横刀立马,当先而待。身后蜀兵一字摆开。
“姜维,魏某候你多时了!”那蜀将扬声道。
“大哥!”姒湘有些雀跃。
傲然一笑,姜维挺枪直取魏延。
魏延举刀相挡。
刀剑相交,龙吟森森。两人被震得各退一步。魏延却是不停,反手便是一击,姜维轻甩麒麟鞭,鞭上倒刺立刻卷住迎面长刀,右手急抓,欲夺了他兵刃。魏延举起马鞭狠狠抽来,姜维回手勒了马缰。坐骑顿时高高立起,前蹄踏向魏延。魏延一面打马退后一面横刀削向姜维马蹄……
看着打得难分难解的两人,姒湘几乎失声尖叫。怕分了哥哥的注意,她只得咬住唇,几次强行咽下欲脱口而出的惊呼。
萝芙冷冷笑,高声喊到:“蜀军听着,朝颜公主在此!”
话音未落,蜀军立刻骚动起来,魏延身形微晃,立刻便中了姜维一枪。
“哥!”姒湘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不让呼喊逸出。
蜀军中有人弯弓搭箭,直射萝芙。
萝芙立刻拉过姒湘挡在身前。与此同时,姜维扔下魏延急速回马,在奔驰中一□□偏射向姒湘的羽箭。
两将分开,冷眼相对。
萝芙用匕贴着姒湘脸颊,娇斥一声:“尔等立时放我军入城!否则,你们公主容颜不保!”
姒湘麻木着,不动也不语。哥哥会为他们让道的,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更是相父的计策。相父,要他们放了姜维入城,再团团围了新阳,如此之后,行反间计,逼得他走投无路……
只是,如此一来,魏军必然认为哥哥是担心她的安慰,从此定会更加看重她这个人质。
果然,魏延恨声道:“蜀军听令,给贼人让出一条道。”
经过魏延身边时,姒湘大声急速说道:“哥哥,湘儿只是被软禁了,一切都好,伤已经愈了,你和相父不必忧心!”
“欺侮女子之事,姜某是不屑于做的。”姜维漠然对魏延说道。领军入城。
三人下了马,站在姜维母亲居室前。
“母亲!”姜维推门唤道。
“伯约,你怎么回来了!”一老妪迎出来,喜悦道。
“阿母,伯约担心您安全,带兵回来守新阳城啊。”萝芙甜甜的说着,上前搀扶着姜母。
终于不掐我了……姒湘揉了揉疼痛的手臂。
“芙儿也是来守城的?”
“芙儿是来服侍阿母的!”萝芙眉目贤淑。
姜维揽过母亲,关心道:“阿母最近身体可安康?近日有何忧虑否?“
姜母抚摩着儿子的手,慈祥的说道:“我儿就别担心了。母亲一切都好,就是老想你。”
“儿子这不是回来了……来陪您了。”
看到站在边上的姒湘,姜母问道:“伯约,这位小姐是?”
“蜀汉公主,人质。”姜维简短的说。
姒湘等待着这老夫人嫌恶的眼神,却不料姜母严肃的说道:“母亲虽不识字,但也知道战争本是男儿事。两军交战,和女人有什么关系?这样娇娇怯怯的姑娘怎能受这样的苦!你既然担忧母亲安危,怎么还去擒了别人的女儿?”
一手拉过姒湘:“可怜的孩子,就在阿母这里好生养着吧。别去军中受苦了。”
她手指正巧触到被萝芙掐的地方,姒湘疼的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哪儿伤着了吗?”看到她的表情,姜母关切的问道。
“不碍事的。阿母,您就叫我湘儿吧。”姒湘不禁喜欢上了这个善良的老夫人,柔顺的说道,“湘儿在这里是没有父母的。”
“湘儿?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姜母一面笑着,一面轻柔的撩开她的袖子,看到掐痕交错的玉肌,不禁抽了口气。
姜维也看到她红肿的臂,立刻明白了过来,淡淡看着萝芙,却没说话。
那目光让萝芙先是心下一凉,慢慢的,伤心起来。
安定城。
月如钩,疏星淡月。
孔明站在城墙边,静静等待。
听魏延下午回报湘儿一切安好,他终于略安了心
身后一支火把“哔哔剥剥”的燃烧着,是魏延回城了。
“如何?”即使一向不动声色如孔明,也有些急切。
“末将依计伴作姜维去天水城下,对马遵喊话说已降蜀汉,后又猛攻一阵。气得马遵大骂姜维不止。”魏延笑道,“丞相妙计,定逼得姜维非降不可。”
孔明在姒湘被俘后便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末将今日与他一战,发觉他果然如赵老将军所言,武艺非凡人可比。”魏延赞许的说道。
“是吗?能让一向心气极高的文长衷心一赞,的确难得啊。”孔明颜色和缓。“姜维其人,乐学不倦,清素节约,文可安邦,武能定国,赤胆忠心,坚勇猛毅。只是年纪尚轻,还需磨砺……”
“丞相?”
孔明回身一笑:“不错,吾正欲收了他。此等将才,失之可惜啊。”
魏延退下了,孔明还站在城头伫立。
看着一轮秋月,又想起那双盈盈的眼。
“湘儿,相父马上便可救你了。”掩了羽扇,孔明心道。
月下,姜维亦站在新阳城楼上,望着城外蜀兵营寨。城中粮草短缺仅供所部兵马七日之需,明日,必须出战夺粮。料事如神的诸葛,怎会不知他现下所想?也许,就是他和他的唯一一战!
那里,月光下的另一边,就是他了——诸葛孔明,他心念多年的对手。还是幼时,便清楚记得的人。两个人,刘备——短暂地结束了辉煌,孔明——灿烂着坚持于克复中原的未来。
多想,与诸葛一战。只求一决胜负,哪怕血染尘土,也是无憾。他二十七年来平凡但不平庸的人生,就为这明日的一战啊。
无论是胜是败,湘儿,那个相处不过一日的少女,又会怎样?会不会恨他败了诸葛,或者,为他的阵亡流下眼泪?
“伯约……”萝芙走到他身后,“你我好久不曾如此相对了。”
“恩。”姜维显然心不在焉,“芙儿,你看蜀营,其兵将进退何其谨然有序!扎于两道交会处,背靠山林,进可攻退可守……诸葛果然长于治军啊!”
萝芙点头说道:“得‘卧龙’可安天下,我们如今之敌有此排兵步阵也是预料之中……”她有些哀伤:伯约,总是毫不在意她的情意——其实,连忽略也算不上,他根本就是毫无觉察!
“不知道那个朝颜公主学到了多少……细作探报说她是诸葛爱徒,据我细察,其才其智显然不凡。”姜维又道,“原来她叫湘儿啊。人如其名……”
“你对她?”萝芙紧张的问道。那少女太娇美,太娴雅,让她第一次有了深深的不安。
“她很美。”想起她,姜维嘴角线条柔和起来。
“她很勇敢。明明很怕,却还是来了战场,还是挡在那个无关于她却关系社稷安危的赵云身前——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性格勇毅胸怀天下的女子。”姜维有些敬佩。
“她聪慧,善良……”想着这两天姒湘的一举一动,姜维心里轻轻一动。她的温柔,她的无助,她的羞涩,她的冷静,……在他脑中来回交织。
萝芙只觉得他字字如针,一下一下刺进自己心里,越深,越狠,她已千疮百孔……
奔下城楼,萝芙正好看到姒湘窗内的灯光,心里立刻涨满了痛和仇恨。
这个敌国公主,她要是毁了她,也算为国立功吧。